在乾清宫偏殿的婉琴皇后有些紧张的坐在炕上,她是一个本份的人,当了皇后也就一心管好后宫,从未参与过政事。方才太监来报说有百官在午门外求见,她本能的想拒绝,是秀儿在旁劝说,皇后才勉强同意在偏殿召见大臣!
“姐姐,这也没有什么紧张的,你听听大臣们怎么说的就好了!待会大臣们要进来了,臣妾回避一下!”也在炕上的秀儿打算回东暖阁照看皇上,毕竟讨论朝廷大事她不好在场。
皇后拉住秀儿道:“妹妹别走,你在我才心安点。咱们一起看大臣们怎么说,有什么事情也多一个人出主意!”
闻言秀儿止住身形,道:“这……合适嘛?”
皇后神色一黯,眼圈变红道:“皇上现在都这样了,我能不心慌嘛!妹妹……”
秀儿心中也是一阵悲苦,只是她不便流露,否则两人就要哭成一团了。秀儿强安慰道:“姐姐勿要担心,皇上年轻力壮,平日又未得过什么疾病,这一次只是染上风寒,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皇后点点头,用手巾抹了抹眼泪,道:“你说外边的大臣求见是为了什么事情?”
秀儿摇头道:“臣妾也不知晓,估计是为皇上的病情而来!”
皇后正要说话,一个外边执事的太监跑进来道:
“启禀皇后娘娘,诸大臣在宫门外求见!”
皇后望向秀儿,看到秀儿点了点头示意,她才道:“传!”
皇后的懿旨被一层层的传了出去,一会后,二十来个大臣整齐的踱了进来,把偏殿的大厅挤得满满的。皇后没有想到‘内阁大臣携六部堂官’居然有这么多人,差点紧张得站起身来。她不知道她的旨意中已经把三公九卿的一些人排除了,正在午门外郁闷着。督察院,大理寺,通政司都是位列九卿,国家政事他们本该有份参与,但皇后的懿旨中没有他们,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在外边等着。
“叩见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大臣们按着礼制一起跪下行礼。
“呃……起来吧!”尽管做了很久的准备,婉琴还是很紧张,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臣们起身后,钱龙锡率先出来发言:
“启奏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四日未曾召见大臣,内侍们传话说皇上仍在病中,群臣闻言无不惶恐。皇上乃大明砥柱,事关江山社稷,所以臣等前来请安。”
“嗯,皇上仍在病中,你们是朝廷重臣多用点心处理好朝廷政事,待过得几日龙体康健,本宫也就放心了!”婉琴掂量着言辞说道。
“臣等遵旨!”
“敢问皇后娘娘,皇上如今病情如何?”郑三俊问出了大家最想知道的事情。
说到这事,婉琴的眼圈又红了:“太医看过了,都说皇上是因为感染风寒,神不守舍,寒毒入侵内腑。皇上现在还在昏睡中,何时能痊愈太医们也是众说纷纭!”
“啊!”众人没有想到皇上病如此之重,钱龙锡跪倒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病重,臣等几位辅臣可否给皇上叩安?”
皇后没有想这么多,便答应道:“你们是皇上的重臣,叩安也是应该。去吧!”说着又抹了抹眼泪,秀儿在旁细声安慰着。
“谢皇后娘娘!”说着五个内阁大臣躬身退了出来,前去东暖阁看望皇上。
只过了一会,五个大臣一脸忧色的回来,其他人都大约知道方才皇后所言句句属实,皇上现今仍在昏睡中。下边的臣子们都用眼光交流着,下面的事情怎么走向,是不是按照原先的提议跟皇后说呢?所有大臣的目光又都盯向了次辅钱龙锡。
钱龙锡自然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他咳嗽一声后出来道:
“启禀皇后娘娘,我大明立国数百年,太祖、成祖、仁宗,即位初,即建储贰。宣宗、英宗册为皇太子时,止二岁,宪宗、孝宗,神宗止六岁。皇上登基六载已有三位皇子,大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皇上又在病中,所以臣等请立大皇子为太子以保国本。”
“啊,立太子?!”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正是!文武百官商议后都一致认为,无论是从长还是从嫡都应立大皇子为太子。”
皇后失声道:“可皇上还在病中,怎么可以私立太子呢?”
郑三俊接着答道:“皇后娘娘,正是因为皇上在病中才更要立太子以固国本!按祖制,皇上暂不能理政,便要由太子监国!”
皇后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皇上不过病了几天,朝中的所有大臣不但没有关心皇上什么时候康复,居然是想着皇上驾崩的身后事。她若不是一个弱女子,便要破口大骂这些臣子。可她是,柔弱的秉性让年轻的她还无法应对这样的场面。皇后一下子坐了下来,默默的没有出声。
“皇后娘娘,请以国事为重!”这次发话的是张惟贤。
“皇后娘娘,请以国事为重!”其他人马上随声附和!
下边的大臣你一句,我一句,都是劝说皇后下旨立太子。面对满朝文武的左一口祖制,右一口国事,皇后已不知如何答话,好在她还想起旁边有秀儿在,便扭头道:
“妹妹,你说这事……怎么办?”
在一旁的秀儿早就听得一肚子意见,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贸然出声。现在既然皇后问起,秀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堂下的大臣没有想到皇后会将问题抛给慧妃,于是乎所有人都望向慧妃,看她如何回答。秀儿浑不在意大臣们的眼光,仿佛像跟皇后聊天似的说道:
“姐姐,立太子这事恐怕还轮不到咱们姐妹说话!”
“哦!”谁都没有想到秀儿是这么个回答。【歪.歪.书.屋】
立太子之事关系重大,又非常之敏感。钱龙锡听慧妃这么说,心里倒有些惊慌了。因为慧妃既然说轮不到皇后作主,那就是暗指他们大臣已在操纵太子的册立。他不得不发话撇清这个关系:
“慧妃娘娘的意思是……”
秀儿皱着柳眉,哼了一声道:“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在这的各位大臣都是饱学之士,本朝的祖宗家法也是熟能详耳。今日倒有件奇事,皇上仍为天子,你等众大臣居然跑来要皇后娘娘立太子,你们说稀奇不稀奇?!”
“这……”这回轮到大臣们语塞了。
秀儿加重语气训斥道:“本宫就代皇后娘娘问你们一声,本朝可有出现天子在位,大臣与后宫立太子的规矩?!皇上在病中,你们不闻不问是何居心,现在提出立太子又是何目的?!”
秀儿句句诛心之语让下边的臣子都脸面泛白,钱龙锡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要不是他身后的郑三俊跟张惟贤没有动作,他就要跪下请罪了!
郑三俊此时跟张惟贤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有想到慧妃居然这么有见地的主儿。之前他们商议立太子的时候,都以为宫里的皇后,贵妃年轻没有经过大事,只要众大臣齐心说服,相信她们很快就会同意立太子的事情。不曾想,现在给慧妃一顿训斥,他们这些大臣彷佛跟谋逆一般,许多人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前头几个大臣都是久经宦海,当然没有给慧妃叩下的大帽吓倒,再者,他们本着一心为国,谋逆更加犯不上。想下万历年间都了几十年的立储之争,天启皇帝的移宫案,当今圣上的阉党之乱,大明这几十年的继位风波,已经让大臣们心生疑惧草木皆兵,不得不防范于未然。
张惟贤率先出来应话:“皇后娘娘,臣等并非不挂念皇上龙体,只是祖宗创业艰难,大明立国数百年断不能有半点闪失。皇上一病,臣等心急如焚,但皇上暂时不能理政,外边大员的奏折不能及时批阅,臣等是怕有人乘机借此闹事,所以才恭请皇后娘娘按祖制立太子平稳朝政!”
“皇上之前可是下过旨意给你们,让内阁批阅奏折,怎么会朝政不稳?!”秀儿立刻反驳道。
张惟贤躬身道:“回慧妃娘娘,内阁辅臣毕竟也是臣子,不是所有奏折都能批下,若有人上言要立太子,臣等便不能批复了!”
张惟贤的话让秀儿一时语塞,无从反驳。大殿内立时寂静下来,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一会,最后是皇后接过话道:
“不管怎么说,皇上只不过病了,这太子的事不得再提!”
“是!”众大臣见皇后语气坚定,也就不便再说。
郑三俊见没有达到目的便道:“敢问皇后娘娘,以后的事情如何安排?”
婉琴皇后犹豫了一下,又望向秀儿。秀儿哪还有不知道的,想了会道:“方才娘娘已经下了懿旨,奏折上的事情由内阁处理。你们处理不了的就交上来留中不发!”秀儿说着瞟了张惟贤一眼,算是对他刚才的问题回答。
秀儿说道这顿了顿又道:“皇上不过是偶感风寒,过得三五天就好了。到时一切有皇上作主!至于其他的事情,一切都有祖宗家法,咱们按着办就是了!”
秀儿的一番话让大臣们暗呼厉害,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又说了很多的东西。比如皇上万一要是驾崩,那么按照祖宗家法,无论立长立嫡都是大皇子登基。同时又是警告他们这些大臣便要肆意乱来,一切都有祖宗家法!
郑三俊道:“皇后娘娘,你看……”
皇后打断道:“就按慧妃说的办!你们没有什么事情就退下去办差吧!”
郑三俊又道:“臣等记挂皇上龙体,娘娘可否允许每日派一位内阁大臣到偏殿请安?”
皇后犹豫了下才点点头。
大臣们得旨后,全部都退了出去。婉琴跟秀儿看到大臣们一走,都舒了一口气。她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满意。
“妹妹,方才都靠你,不然姐姐还不知如何应对他们了!”
秀儿谦虚道:“哪啊,臣妾是借皇后娘娘的凤仪,否则话都不敢说!”
对于秀儿的奉承,婉琴笑了笑没有揭破,她知道秀儿在这些方面能力远超于她。但两人亲似姐妹,秀儿也安分守己,所以婉琴并不防备她。
不过两人很快从第一次成功召见大臣的喜悦中恢复过来,毕竟她们的唯一丈夫——-皇上仍旧还在病中,而且病的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严重,这让她们的内心时时充满了忧虑。
“妹妹,你说皇上的病怎么会这么严重?”婉琴叹了口气。
秀儿也是眼圈一红:“听方正华说,皇上生病前一天出宫的时候冻到了。但皇上身体一向健壮,风寒也不至于此!这事只怕皇上自己心里清楚。”
婉琴点点头道:“希望皇上能早点好起来!”
“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皇上,皇上知道我们在他身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说着两人挽着手去了东暖阁。
虽然病榻上的崇祯皇帝得到了体贴的照顾和细心的治疗,但病情仍旧没有明显的好转。太医们只能说是病去如抽丝,还需要好好调养!婉琴跟秀儿,还有内阁大臣们都不敢懈怠,一直在旁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