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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正副失和(下)
    姜曰广正和赵翼玉说着话,没想到一个声音插进来,把两人吓了一跳。赵翼玉更被来人叫破心思,不由惊讶的转过头去,只见副使鹿大人迈着官步从侧边的一个房间走了出来。鹿善继不待他开口又继续道:
    “是不是想--我们最好推举赵大人做领议政呢?”
    原本赵翼玉想着私下跟姜曰广透一下风声,待姜曰广同意后,再由姜曰广跟鹿善继说。没想到在门口就遇到了鹿善继。既然对方已经知晓,那就不能撇开他单独跟姜曰广谈了,而且这件事需要他二人都支持才不会出岔子。赵翼玉相信大明的两位使者大人不会拒绝他的提议,便笑道:
    “不,不,鹿大人误会了,在下没有丝毫做领议政的念头。不过却是希望跟两位大人谈谈,我想这个话题大人们会有兴趣的!”
    “哦!”鹿善继知道他猜对了对方的来意。
    姜曰广却没有看鹿善继,而是作出了个请的姿势道:“赵大人,里边请!咱们坐下来再详谈!”
    “如此甚好!请!”赵翼玉知道他第一步成功了。
    三人落座后,侍从端上香茗,姜曰广待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后才道:
    “赵大人既然有事跟我们商量,那就开门见山吧,不知赵大人这样的说客要说服我们做什么?!”
    赵翼玉喝了口茶,慢慢将茶杯放到几子上后道:“不瞒两位大人,正如方才鹿大人所言,在下是想请二位大人推荐礼曹判书伊昉大人做领议政。”
    “伊昉?”
    “正是!”
    鹿善继似毫不在意道:“那不知赵大人如何说服我们呢?”
    赵翼玉笑了笑道:“鹿大人,您该知道大人面见我王所提的方略在朝堂上商议了几次,都是因为百官意见不一致所以才没有个结果。”
    “这个,在下倒未曾听闻!”鹿善继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故作不知。
    赵翼玉只好又道:“昨日早朝,我王对大人的方略大加赞赏。但李适、金銮等人却认为此举过于劳民伤财,坚决反对。世子又帮着他们,一时间王上也没有办法。李老大人就是跟那些目光短浅之辈争执时,忧极攻心,才使身体抱恙。现在领议政一职出缺,王上不久会选用一人作为代领议政。听说李适他们已经推举出金自点作为人选,要是给他们得逞,情况便不妙啊。伊昉大人却是从朝鲜千秋万代出发,极力支持大人的方略。二王子凤林大君常言,胡人无百年之运!他们女真鞑子乃尚未开化的蛮族,朝鲜岂能与之讲和。朝鲜应该配合大明,将鞑虏剿除!”
    “朝鲜国乃我大明之藩属,出兵协助很是应该的!”姜曰广不紧不慢的先说了一句,这件事他原想着暂观其变,只是他是这的主事人,不能不闻不问。
    “姜大人所言正是!但有些大臣享乐惯了,数年不见烽烟,所以营营苟苟耽于安乐。此番若是让他们这些人做了领议政,在下是担心两位大人的使命将无法完成。大人也知道,现在朝鲜的局势,世子跟领议政,外加几个判书联手,就是王上也不好一意孤行。”
    此时赵翼玉是尽量的给对手下眼药、泼脏水,他话锋一转又道:
    “李老大人跟伊昉大人都愿意与大明亲近共同对抗鞑子,两位大人支持我等,我等亦会回报大人,岂不两便!在下跟大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都是想着如何剿除鞑子。自胡乱以来,不仅大明披兵,就是朝鲜北方三道也陷于战火。于公于私都对你我两家有利,还望两位大人明鉴!”
    说完,赵翼玉直视姜曰广,期望他能够一口应承下来。姜曰广知道赵翼玉说的跟他派人打听回来的消息大体相近,他所提的建议也暗暗与自己的打算不谋而合,只是作为使者私下与人结盟,一旦事发,则后患无穷,而且也不知道这鹿善继是怎么想的,自己岂能一口答应!他便打起了太极道:
    “此事乃朝鲜国内政,恐怕非我等使者所能参与路的!”
    赵翼玉加大了鼓动的力度道:“一旦朝内众忠臣君子发起拥护伊昉大人,再加上凤林大君从中斡旋,只要两大人稍加表态,何愁大事不定?!”
    姜曰广正在思虑这件事的可行性,鹿善继接过了话头道:“赵大人如此开诚布公,诚心待我等,此事又对大明有利,原本应该考虑,只是赵大人的心思恐怕不单单是在领议政一职吧?所谓‘继统大义,长幼定分,不宜僭差。’这几句话赵大人应该还有印象吧!”
    听到这,赵翼玉面上的笑容不由一滞。这几句是当年光海君以庶子的身份夺嫡为世子,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大明回绝的话。鹿继善这么说,意思很明显。就是说赵翼玉他们现在要进行的废长立幼的举动不合礼制,我大明也不会参与其中,身为使者的我们更不会去沾这个边。
    片刻后,赵翼玉露出笑容道:“鹿大人博闻多才,对敝邦之史书也了如指掌,令人佩服!那鹿大人也应该知道敝邦太宗、世宗的典故!大王宠爱凤林大君,那也不下于当年太宗之爱世宗!”
    当年第一位被大明册封的李氏朝鲜王李芳远(太宗)到了晚年喜爱三子,最终命嫡长子李禔出让世子储位。上表给大明曰:世子禔不肖,第三子祹孝弟力学,国人所属,请立为嗣。成祖皇帝同意了朝鲜王的请求,而李祹也成了李氏几百年来最贤明的国主。如果说李成桂、李芳远父子象极了唐高祖、唐太宗的话,那么李祹则是没有安史之乱的唐玄宗李隆基,朝鲜后世历代对这位世宗大王的评价极高,国主也以其为榜样。但就这样贤明的世宗大王仍旧是以夺嫡越位继承王位的,后代子孙往往因为他的文治武功而忘却了这一点。无论是南人党一派,还是凤林大君自己本人都以此作为借口与号召。
    赵翼玉说这个典故的意思是,他暗中承认想拥护凤林君,但夺嫡的事情不需使者参与,只需要大明能够在这件事上默许,册封的时候应允便可。大明天子对朝鲜的了解,也就是靠大明派出的使者,至于朝鲜派出的承情使,那还不是为朝鲜自家人说话。
    鹿善继却不冷不淡道:“此事乃朝鲜之内,于我大明未见其利,但我跟姜大人却受其害!无旨意私下拥戴大君为世子,哼哼,这个罪名”
    赵翼玉急忙解释道:“在下说过此事不需要两位大人参与,你我三人说过的话过了今日那也是查无实据,决不会让两位大人担上干系。我家大王宠爱凤林大君,上朝处理政事亦带走身边,王上的心思不言自明。若不合王意,在下岂敢乱为!世子为人老实,日后想让其出兵助战,只怕是难上加难。如今胡人势大,与大明兴兵数十年,大人何不从长远考虑?!此事若成,不仅日后朝鲜上下感两位恩德,即便天子知悉也会赞大人们的远见。”
    鹿善继行军打战多年,更习惯性的从全局出发。赵翼玉的这番话仔细分析却有其独到之处,此事对大明可以说是有利而无害!自从胡虏努尔哈赤起兵叛逆以来,打打停停已经过了三十余年,大明最善战的袁督师也守了辽东七年,何时能够平辽确实是一个未知之数。朝鲜国主李倧年过四旬,以常理来计,十余年后便是世子登位。赵翼玉今日来说的两件事实际上来说就是一件,伊昉做领议政是短期内帮助大明,而拥立凤林君便是从长远来打算。
    鹿善继逼出对方的底牌后,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按赵大人的意思,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或者是说该怎么做?”
    赵翼玉见对方口气松动似乎有意,便赶紧道:“无需劳烦两位大人,只需要大人回国之际,实话实说便可!何人对大明有利,大人心中清楚,在下就不多说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仅鹿善继,就是姜曰广也动了心思。他们不需要背着欺君的罪名,也无需动手做什么,只要实话实说便可。虽然世子未必如赵翼玉讲的这般不堪,西人党也非敢跟大明对着干。但世子跟西人党反对鹿善继的方略却是真的,何况他这是反对皇上的既定方略。依照皇上的性子来看,估计这件事能成。只是姜曰广现在是从二品的大员,堂堂大明工部侍郎,再熬几年说不定登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当面应允有约,那可就是留下一个后患把柄,此事不得不慎重!姜曰广扭头跟鹿善继对视了一眼,仍旧是没有出声。
    鹿善继自然理会得姜曰广的意思,他打着商量的语气道:“在下来朝鲜多日,姜大人更是对朝鲜知之甚详,伊昉大人是个贤臣,也能够担当的起李大人的衣钵,凤林大君之贤明那就不用多说了。这些话,我与姜大人在聊天中多有提及。只是如今众人都虎视耽耽的看着,我等身为使者,自然不好主动推荐某人为领议政,否则更惹人嫌疑。”
    赵翼玉想了想也是,忙道:“当然,那鹿大人的以为如何是好?”
    鹿善继道:“我只能答应你,如果朝鲜国主问到此事,我等按实回话!回国之后,必然会据实情禀奏!”
    赵翼玉知道他是应允了,满面欢喜道:“合该如此!在下代满朝上下谢过大人!”
    此时姜曰广站起身一本正经道:“看来赵大人这个说客没有成功啊!我与鹿大人向来凭本心行事,回朝之后必然也是将所见所闻禀报圣上,岂敢做欺君之事。使团来朝是为了达成皇上的旨意,本使必会尽力而为。好了,本使还有文书处置,就让鹿大人招呼大人。”
    赵翼玉原先听得一愣,到后来便明白姜曰广的意思了,知道他是暗中答应,却又不想落人口实。姜曰广既然要回屋,赵翼玉便起身道:“那好,大人请便!”
    姜曰广走后,鹿善继跟赵翼玉两人便随意闲聊。大事商议已定,氛围变得轻松起来。鹿善继想了解朝鲜的情况,赵翼玉又曲意奉承,两人竟谈得十分投机,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过了近一个时辰,赵翼玉才告辞出来。
    朝鲜王宫,大造殿中,
    一个身着武官服饰的内禁卫军官恭敬的跪在堂下,国主李倧拿着个手炉闭目养神的坐在案台前。此时殿中不仅没有妃子,连一个侍侯的内人都没有。军官一动不动的跪着,李倧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都没有说话,殿里边只有大明来的自鸣钟滴答滴答的响着。
    过了好一会,才听见李倧的声音道:“你这两天打探到什么了嘛?”
    “回禀王上,城内各军没有什么异动!”
    “嗯!”李倧慢慢的应了一声,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还有凤林大君去了大明使者的驿馆,呆了两刻钟后去了伊集的府上,伊大人府里还有其他几位大人!”
    “是伊昉、赵翼玉、李敏求、李显英几个吧?”
    “王上明鉴,只是伊昉大人不在!”
    “嗯!”
    “后来赵翼玉大人也去了大明使者的驿馆,过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大明的鹿大人亲自送到门口。”
    “李适他们那边呢?”
    “昨日李适、金自点、金銮、崔鸣吉几个大人去了一趟世子府,大约一个时辰后才走。”
    “有人去过具家嘛?”
    “府院君大人这两天一直闭门谢客,谁也没见!”
    “嗯!”这一声虽然跟原先一样,却明显轻松了许多。
    李倧挥了挥手,那名内禁卫军官叩首后一声不吭的出去了。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们连孤王的儿子都有分离嘛?!还是孝明说得对啊!”
    说着李倧站起身,出了大造殿。走了几十步远,宫里的内侍、内人才躬身出来侍侯。李倧偏头问道:
    “世子、凤林大君还在宫里嘛?”
    旁边的内侍总管跪下伏身道:“回禀王上,今日是凤林大君在宫内。”
    “传他到谨身殿来见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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