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傍晚,派去的都监军毫无悬念的溃败回来。逃兵四处奔散,只有浑身受伤的张晚带着几百人逃回了南汉山城。他见到李淏后扑通跪下第一句话就是:
“大君殿下,不好了!奴兵有数万来犯,末将苦苦支撑了几个时辰,还是抵挡不住,只得退了回来!请大君降罪!”
李淏第一次撒这么大的谎话,而且还是故意用来让都监军送死。面对败退回来的张晚李淏心中有愧,更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他涨红着脸,不知道怎么说好。
鹿善继走过来一把扶起张晚道:“张将军,此事不能怪你,只因地方报上来的情报不准,我跟二王子原想着趁鞑虏轻兵冒进打击下对方的士气,不曾想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未到最后就不用灰心。”
李淏这时醒悟过来,拉着张晚的手道:“将军已经尽力,李淏十分感激。下边的事就交给李淏跟上使大人,你先下去休息吧!来人,扶将军下去!”
此时的张晚面色颤动了下,最后翻身拜谢道:“多谢大君殿下!”
张晚被搀扶下去了,李淏长长出了口气。鹿善继笑着道:“战场死伤乃是常有之事,王子不必感怀于心。”
“鹿大人说得是,李淏长于安乐,还是第一次面临沙场,让大人见笑了!”李淏又躬身施了一礼,是对方才鹿善继解围的答谢。
鹿善继安然受了,似长者一般的说道:“二王子天资聪慧,只需稍加磨练便可成大器。姜正使对二王子也是青眼有加”鹿善继顿了顿之后接着道:“姜正使亦是我大明儒学大家,二王子不妨亲近亲近,也许二王子要的答案,就在姜大人身上。”
李淏听到这乃有不明白的,顿时心花怒放。鹿善继这么说,就是指点他通过姜曰广得到大明的支持。而接近姜曰广的办法,自然是请教儒学了。李淏想到这,连连拜谢道:
“李淏多些大人指点!”
鹿善继挥挥手道:“你去吧,姜大人正在山城侧殿看书!”
“是!”
李淏走了后,鹿善继在屋内转了几圈后,出门唤过一个明军士兵道:“曹总兵呢?”
“回大人,曹总兵已在外头准备多时!”
鹿善继点点头道:“那你过去吧!”
“是!”
跟小兵说完话,鹿善继重新回到屋内,望着山城下边开始变得黑黝黝的王京,露出一丝冷笑——
硕托长这么大还没有如此意气风发过,原来做一旗旗主的感觉是如此之好!他带着一万兵马由北往南,只用了三天便到达朝鲜王京,用了三个时辰就击溃了路上埋伏的朝鲜军。他一路追着难逃的溃军,杀到了王京城下。
在他原定的计划中,只要到了王京附近,朝鲜国主就是插翅也难逃。即便给他们半天的时间逃亡,他们能够快得过天下无双的女真铁骑。所以在京畿道附近遇到朝鲜军,知道行踪被发现后,硕托并不担心。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自己铁骑将王京一围,趁着阿敏他们还未到,国主就开城投降了。此番攻朝的大功不是那两个趾高气扬的楞小子,也不是那个胆小如鼠的阿敏,而是他响当当的正红旗旗主硕托一个人的。
但是,当他到达城下后,马上就发现不对劲!本应该是***通明时分,偌大的王京城里却是死寂一片,黑黢黢的只有些许闪烁的***。
“这些朝鲜棒子搞什么鬼?!”
硕托一时间犹豫起来,难道朝鲜人在城内设置了陷阱等他上当嘛?!
硕托慎重起来,他可不想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在阴沟里栽了。今天午后遇到的朝鲜军是都监军,朝鲜人还有个什么守卫王京的御营厅,会不会就躲在城内呢?!
硕托下了马,他回头看着跟随自己的骑兵,一路南下已经人困马乏。此刻攻城变数太大,于是他决定先行在城外扎营,待明日天亮之后再行攻城。
女真骑兵劳累了数日,一听可以扎营休息,顿时队伍松懈下来,立帐篷的,烧水的,忙的不亦乐乎!硕托自幼随父兄出兵作战,当然会考虑全面,他们可以说是立在危地,或许朝鲜人作出这副样子就是让他们不敢攻城,然后半夜再来偷袭。硕托唤过一个牛录道:
“噶达浑,你带着你本牛录人马前去王京打探,如遇到朝鲜的人,就说大金正红旗贝勒驻扎城下,让他们派使臣来见!”
噶达浑躬身道:“奴才遵令!”
三百骑兵打着火把徐徐向王京开去,黑夜不比白天,骑兵们的小心拦马索又得提防城上的利箭,是以步步为营的靠前。但是他们到了城门外的时候,他们吃惊了!
朝鲜国都--王京居然连吊桥都没有升起。他们面面相觑,在噶达浑的带领下过了护城河。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城门都没有关。城墙洞口空空荡荡,没有见到半个守卫士兵。
“太邪门了,你们留下,老子回去禀报!”
噶达浑虽然是个冲锋陷阵的猛将,但并不是傻瓜,他还没有大胆到领着三百人就敢往人家京都里冲。所以他第一想法就是回去禀报硕托,由主帅来定夺。
不过很快噶达浑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旗主硕托贝勒也是很吃惊,而接下来给他的指令等于让他白走一趟。
“你带人进去看看,难道是朝鲜人因为知道我军前来,连都城都不要了!”硕托也很疑惑,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朝鲜人的诡计,偌大个王京居然没人守卫?!
“贝勒爷,这个奴才”噶达浑一脸可怜的望着硕托,三百人进去,要是有埋伏,那还不给人包了饺子。
“那再从其他各旗选三百人去好了,有什么就撤回来”硕托挥了挥手示意噶达浑快点行动,他现在很想知道眼前的王京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李倧逃了,而他们却在城外死等到天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扎!”
很快六百骑兵陆续从城门口进入,经过片刻的宁静后,王京城里传来了砍杀声,训斥声,还有哭喊声。屡经战阵的士兵们都知道,这是进城对付平民时的状况,也就是说,王京城里居然没有朝鲜军埋伏!
“来人!”
“奴才在!”一个亲兵应声出来。
“去通知噶达浑,让他带几个俘虏回来!”
“扎!”
“等等,让他问清楚朝鲜国主李倧去哪里?速去速回”硕托可不想守着这个空城。
可就在那个亲兵还没有到达王京城门的时候,王京里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些刀砍声。而王京城附近渐渐变得通亮,那四方的高大城墙也渐渐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城内竟是大火突起,由东往西连着一片火起。也不知是因为朝鲜人盖屋子喜用木材竹子,还是风大怎的,一片连着一片烧了起来,不消一会,整个京都都陷入大火之中。
火光寥寥,不仅照亮了王京,也把女真鞑子的营地全部显了出来。
“混蛋,谁让噶达浑这个混人烧城的?!”硕托被这突然起来的大火给弄得愤怒起来。
轰轰~
随着王京的大火着起,女真人的营地突然遭受数门大炮的轰击。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是也把女真人吓了一跳。
“全部上马!”居然来偷袭,硕托愤怒了,小小的朝鲜军居然敢戏弄女真八旗!
旗主已经下令,骑兵们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上马备战。
硕托也没有管王京的大火了,他们顺着火炮发射的方向追去,要将埋伏的朝鲜军打得稀烂。可等他们追到三四里外,只看到废弃的火炮,连个人影都没有。
“贝勒爷,你看他们在那!”一个眼尖的亲兵指着南边道。
“追!”硕托不相信自己一万铁骑奈何不了那个什么御营厅的几千兵马。
正红旗又往前追了好几里,但是前边的人马也不慢,总是在前头不远处。追了大半个时辰,前边的朝鲜军不再往南,而是上了座山。
“原来他们躲在这里!”硕托这时才想起曾有入朝的细作言朝鲜国主在汉城外的山上建了一个堡垒作为防御。
“贝勒爷,要不要进攻?”旗下的牛录们纷纷聚集在硕托周围,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带着兵丁攻上山去。
硕托摇头道:“不用了,这座山易守难攻,不利于骑兵作战。不可为了贪功让我旗士卒损伤,传我将令,在附近驻扎,将他们围了!”
“扎!”
南汉山城上,
李淏站在城楼上泪流满面!
还没有过三天,他们朝鲜的王都就给烧了个干净。那不仅是朝鲜的王都,也是皇族的家,这让身为王子的李淏怎么会不伤心呢!他以后如何跟父王交待,王都就在他眼前化为灰烬。
“我李淏跟鞑子誓不两立!”李淏咬牙切齿道。
鹿善继拍着李淏的肩膀道:“这烧去的还可以再建,只要打败了这些鞑子!”
李淏抹了抹眼泪道:“鹿大人说得是,李淏失态了!”
鹿善继望着王京的大火,微微摇头道:“好好的王京给鞑虏烧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李淏捏得手中的青筋暴露,可见心里愤怒不已。
“王子还是回去休息吧,后边的守城战会很艰苦,我们失去的总会向鞑子讨回来!”鹿善继细声的安慰着。
王京被烧可能让李淏受了点刺激,乖乖点头去了。
此时姜曰广从另外一个门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还在火烧中的王京道:
“几十年前都不曾被倭人烧去的王京,现在居然被烧了!”
鹿善继摇摇头,苦笑道:“如果朝鲜只有这样的军队,王京迟早被烧!”
“可是”姜曰广刚要说,曹文诏噔噔的跑了上来。
“怎么样?”
“鹿大人,如你所料,女真人在山下立营!在下是不是趁他们立营不稳,派兵去偷袭一阵?”
鹿善继否决掉道:“只怕女真人早有准备,咱们还是等他们来攻吧!”
“那好!”
姜曰广对于兵事上的东西确实了解不多,对于御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只好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