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员外被叶挺秀这么一喝问差点乱了手脚,不过他人老成精多少还有点应变之才。他向叶挺秀躬身道:“大人,小老儿当年确实在沧州跟何家有过婚约,但是后来何家父子去了四川,曾有人给何家老宅带信,说是何家父子已然在四川离世,此事大人可以到沧州查证。而眼前这个破落小子不知是从哪偷得何家的信物来张家招摇撞骗,小老儿初初忍耐,但此无耻之徒竟然觊觎小女,小老儿不得已才将他赶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何必达顿时大声反驳道:“当初先父是过世,但是我一直都还活着,你们是看我穷,所以才不想履行婚约!”
张员外冷哼一声道:“我也是守信之人,若是我那苦命的何家侄儿真的来了,我又岂会拒之门外!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可自给自足,女婿穷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我就是何必达!”
“你是假冒的!”
两人针锋相对,叶挺秀面色一沉,皱起眉头来喝道:“你们都给我肃静,谁是谁非本官自有公道。此处正在大街上,不适于审案,你二人随本官到公堂,本官会查个清楚!”
“且慢,大人”两个人都同时喊道。
叶挺秀见他们两人都犹豫,心中不由奇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到这个时候李员外是知道叶廷秀名声过于强硬,若是到了公堂上更不好攀交情,所以一改前态不愿去公堂。而何必达呢,根本就不想去公堂。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员外出声道:
“让大人在大街上审案是小老儿疏忽了,小老儿舍下就在此处,大人请进去喝杯茶,这件事情容小老儿细细跟大人禀报。”
李员外打的主意谁都清楚,就是想跟叶挺秀攀扯关系。何必达再笨也要挣扎一下,他忙跟着道:“大人,学生有证据证明自己就是何必达本人。现在百姓们都在这看着,谁对谁错立刻便可明白!府台大人廉明如镜,可要为学生作主!”
叶廷秀是何许人,坐守顺天府后审过的案件多如牛毛,两个人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早已明了,便沉声道:“既然你们都要在这审理,那好,本官就随你们的意思,就在这将案件结了!”
李员外见叶廷秀答应,顿时大喜道:“大人里边请!”
但叶廷秀摆摆手道:“不用了,在这里就可以了!”
“啊,这里?!”李员外没有想到叶廷秀要在大街上审案,他虽然吃惊,但还是马上堆起笑脸道:“好,好,就在这外边!”
李员外忙招呼着家丁从府里抬出桌子、椅子来,桌面上还放着碗清茶。叶廷秀对此也不矫作直接坐在椅子上,衙差两旁站立,就算是一个简易的公堂了。
叶廷秀正要开审的时候,突然另外一群人挤了进来。叶廷秀扫了一眼,当先的是一个年轻公子,模样还算俊朗,从他的身着服饰来看应该是哪家府中的公子哥们!李员外却是迎了上去,带着丝愁容的道:
“倪公子,你可来了!唉,李家遇到一点麻烦,府尊叶大人正要为我做主呢!”
“哦,叶大人也在这,学生倪杰见过叶大人!”倪杰微微躬身施礼,他已经考取了今年秋闱的举人,按规矩见官是不用跪的!
倪杰?!叶廷秀已经知道他是何人了!这个倪杰便是倪元璐的次子,难道他这次来是想借老子的名声攀关系走路子嘛?!不过叶廷秀内心对此很是不屑,就算他老子来,叶廷秀也不放在眼内,该怎么审还是怎么审!不过这个想法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温和道:
“倪公子此来是为何?”
突然在门口撞到叶廷秀,李员外见事情不对,连忙派家丁去倪府偷偷请倪杰过来。家丁早把事因告诉了他,倪杰见事情关系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哪有不心焦的,他连忙赶来就是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决不能让一个冒充的骗子坏了自己大好姻缘。
“学生听说大人正在审案,而案情关系到学生未过门的妻子,是以过来旁听!”
“哦!”叶廷秀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此,你在一旁听就是了!本官开始审案!何必达!”
“学生在!”何必达听大人唤他连忙应道。
何必达跟倪杰都自称学生,可一个站着,一个跪下,一个俊朗,一个丑怪,真是鲜明的对比,围观的百姓都不断的指指点点。
叶廷秀可没有管这么多,他喝问道:“方才倪说你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快点呈上来证据,否则本官只能将你收监,然后再派人去四川调查了!”
“不用看他就是假的!”倪杰来了之后,李员外的底气足了很多。
叶廷秀被他这一搅,脸上顿时布满了寒色,转头瞪了他一眼,李员外知道自己多嘴了忙讪讪着退在一边。
见李员外怏怏而退,何必达这才从自己身上拿出另外几封文书来,道:“大人,这几封文书是小人来京之前所卖的房契文书,上头有学生先父买屋的指印,也有学生卖屋的指印,还有里正的画押。请大人明鉴!”
叶廷秀仔细看完那些文书后,肯定这些文书是真的,因为上头不仅有新的房屋买卖文书,还有旧的指模,卖屋文书上头的保人跟买屋的保人是同为一人,所以眼前此人是真的何必达,不过他还是问道:“你将房屋给卖了?!”
“是!先父去世前再三交待学生这么亲事,嘱咐学生要按约定之期去迎娶张家小姐。学生因为家境贫寒,根本就不够盘缠到沧州,后来到京师的盘缠都是学生一路行乞而来。”在众多人面前诉说自己的困顿,让这个何必达的读书人很是难堪,最后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叶廷秀却点点头,何必达的回答消除了叶廷秀的怀疑。因为何必达从四川不远千里的来找张家,是否找到是未知之数,假冒之人不会将房子卖掉断自己的后路。而何必达的父亲如此嘱咐他,必是想到何家已经败落,要想摆脱儿子贫困的命运,只能是厚颜跟张家联亲!不过何必达的父亲没有想到的是,张家见到何必达如此落魄要悔婚!
反过来,从张家的角度来看。张员外肯定是认为何家父子去了四川,两家隔了千里之远肯定不会再有机会联亲了。恰巧倪杰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上门提亲,倪家是京中的大户人家,倪元璐又是朝中重臣,张员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偏偏这个时候何必达突然冒了出来,张员外两相比较下,自然不乐意履行婚约。
叶廷秀想罢,心中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理了清楚,这种嫌贫爱富的案子他也审过不少。他心里哼了一声,转而对李员外道:
“李员外,你怎么解释?!此人是真的何必达!”
李员外也没有想到何必达身上有这些东西,实际上他是知道这个何必达是真的,因为事前在他家的时候他就仔细询问过以前沧州的旧事。但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为了张家的前程他自然不会承认。现在被叶廷秀一把揭破,他期期哎哎的不知道怎么应付。
这个时候倪杰出面说话了:“大人,学生有点疑问能否问问这位‘何’兄?”
倪杰是张家小姐的未来夫婿,这亲事刚刚结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倪杰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叶廷秀顿了顿后道:“好吧,你有什么话就说!”
“谢大人!”倪杰转而问何必达道:“何兄父亲何时过世?”
“八年之前!”
“之后你一人独居?”
“正是!”
“你靠何为生?”
“替人贩运茶瓷!”
“去乌斯藏?”
“是!”
“可是数月一个来回?”
“是!”
两人一问一答相当之快,倪杰问完之后又向叶廷秀道:“大人,学生能否看下卖屋的文书?”
叶廷秀也想知道倪杰有什么门道,就点点头表示许可,衙差将文书给了倪杰,倪杰扫了一眼后将它还给衙差。倪杰闭着眼睛想了一下后才道:
“学生这里有个想法,得罪何兄之处还望见谅!”
何必达跪在那里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倪杰道:“即使何兄有这么多文书证据,但也可能是冒充的,至少学生认为是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