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刺客作势回攻,长剑斜指向天,目光却与剑势相背。
“九爪青龙”凌九霄见此之势,似曾相识,隐隐感到极大的险恶,喝道:“摆四煞阵!”
四煞齐声喝喊,声势如虹,相互背靠,“青红皂白”分按东南北西方向分立,一人据守一方,严阵以待。
凌九霄平时对敌,只用一对肉掌也绰绰有余,今日应敌,却将平时极少用的“青罡剑”拔了出来,其他三煞见势,知已遇强敌,赶紧依阵摆布。
青罡向敌,双斧守后,赤刀居右,铁钩朝左。四人神情严峻,目光凶狠,不停游走,所变幻招式也怪异无比。陡然间,阵法周围笼罩了一股煞气,透出诡异肃杀气息,这是四煞遇到最强对手时才用的阵法。
他们行走江湖,赖以成名的便是这一阵法,二十多年来,神威之极,罕逢敌手。
凌九霄面对虬髯刺客,额头青筋爆起,神情凝重,如临大敌。他早见刺客武功匪夷所思,武林中从未出现,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他不得不摆出“四煞阵”以求自保,静观其变。
虬髯刺客陡见此阵法,攻防兼备,严密无比,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颇为惊讶,咦的一声,却没有上前挑战。他也无心恋战,见四煞不敢进攻,他倒纵一丈开外,长啸一声,穿破云霄,远远的去了。
凌九霄见此身手,似曾相识,猛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惊怖失声:
“紫光魔剑!”
被剑刺中的三煞,作势欲追,凌九霄伸手阻拦,喝道:
“不要追了,再追也是无济于事!”
“大哥,为什么就这样让这厮走了?这厮突然袭击,才占了便宜。我兄弟四个联手,难道还怕了他不成?何况皇上之命在身,让他跑了回去怎么交差?”
朱六福手臂被虬髯刺客刺伤,鲜血直流,口中不停叫骂。他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这样情形,自己还没动手,先就受了伤。可是他惦记着皇帝许诺的重金,刺客虽然凶恶,但还是钱财要紧。他嗜财逾命,只要有财可图,哪里还将性命放在心上。他号称“索命如财”,果然名不虚传。
凌九霄长叹一声,道:
“此人非你我兄弟四人所能制也。我观其武功剑法,极有可能是三十年前隐退江湖的紫光魔剑传人。他若取你们首级,易如反掌。刚才他那一剑,我竟然想不出如何破解,只能后退。你们轻受一剑,可说是万幸之极。”
他没说我们而说你们,显得自己武功更胜一筹。的确,凌九霄武功比之其余三煞委实高出许多。他心下自忖:若以单挑独斗,他与刺客或有一拼,没有三百回合,难分胜负。但他毕竟老矣,胜算多少,终无把握。
老二赵延文却不作声,他右手背上也被划了一剑,虽不甚严重,心中也感恐惧。他看老大凌九霄的表情,面如死灰,猜知刺客定非泛泛之辈,他们四人自结拜出道江湖,从未见老大神色如此紧张。他听见老大失声叫出“紫光魔剑”四字,也感心惊肉跳。这“紫光魔剑”也早有所闻,因此惊问道:
“老大,难道刺客竟是葛、葛一氓哪老魔头的传人?”
“不错。”凌九霄冷冷答道。
“啊!果真是紫光魔剑吗?当年俺、俺师父提起魔剑二字,也是失魂落魄,心有余悸。”老四姚仁甫闻言也是大吃一惊,跳将起来。他受伤最重,腰腹被刺,若不倒地躲避,命几乎休矣。
身后捕快中也有几个老江湖,一听刺客乃当年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葛一氓的传人,尽皆失色。因在江湖人士心目中,紫光魔剑委实厉害无比,招惹不起。
但老三朱六福却心存侥幸,说道:
“大哥,果真是紫光么!是不是看错了。葛一氓这老贼隐退江湖也有三十年啦,难道今日还能重现江湖?”
凌九霄冷笑道:“哼,我的眼光难道还有错么!”
环视众人,冷酷如铁。他心里明白,紫光剑法传自春秋战国时的墨子,墨子以天下为公,为示天下人一己能攻而非攻,苦心孤诣,勤修武功,经十三年,自创出一套神妙无比的剑法,弟子遍布天下,终成一代宗师。因墨子手持一柄相传为干将莫邪所铸的宝剑,剑刃隐现紫光,剑气变幻莫测,故名为“紫光剑法”,其传承已逾千年。
三十年前其传人葛一氓心怀叵测,一反墨子立剑非攻的祖训,冒天下之大不韪为,独自一人与天下武林作对,终被视为旁门左道,号称魔剑。当年就是一柄紫光剑,把江湖武林闹了个天翻地覆,惨烈无比。
至今老一辈江湖人士想起当年那场浩劫,犹心有余悸。当年他还是个无名小卒,跟在师父后面看热闹。葛氏一人,单挑武林中十一名顶尖高手,竟然力斗三日而不露败迹。当时若非对他施以毒计,也难取胜。制服葛氏之后,最终迫使他发下毒誓而远走异域,从此不再踏入中国一步。
正踌躇之际,忽闻身后一阵嘈杂声响,一时便涌出十几个人来,或乘或骑,皆为官府中人。原来涿郡太守张绚听到消息,当即赶来。他身边还跟着个老太监。
张绚见四处捕快和弓弩手伤亡甚众,横尸当街,料到刺客已然走脱,上前向凌九霄施礼,问道:
“请问凌大师,刺客何在,可曾拿下?”
凌九霄听若罔闻,负手不答。老三朱六福在旁代为答道:
“太守大人,刺客果然厉害之极,我兄弟四人与之相斗,为了生擒刺客,投鼠忌器,三人身皆负伤。最后却让他们逃脱了。”
“什么?刺客至多不过两人,不是已经包围了么?一百多人围着,怎么就让他们跑了呢?真是一群没用的东……!”
老太监听了,大为不满。他乃宫廷里的传旨太监,此番受命前来督查,见无好消息,忍不住出声指责。说到最后,但见四煞对他怒目而视,才没将“西”字吐出。他声音嘶哑,情绪激动,手舞足蹈。
“公公,若刺客乃等闲之辈,极易抓获,怎么在百万军中竟让他刺杀得手,且又全身而退了呢?”老二赵延文不阴不阳的应了一句。
“嘿嘿,俺们是没用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是公公的东西难道就很有用么?”老四姚仁甫也冷不丁冒出一句,旁人听了,偷偷掩口而笑。
“你、你,你们大胆、放肆……”老太监气得脸色由白变绿,又由绿变紫,恼羞成怒,开口喝斥。
凌九霄微微一笑,举手向太守张绚抱拳作礼,道:
“禀告太守,追捕刺客之事,实非我兄弟四人所能胜任。望太守代为启禀圣上,中原四野有负重望,尚请见谅,还请圣上另请高明吧。鄙人就此请辞。”说完,也不管太守如何回应,倒纵一丈开外,转身去了,黑犬随之而去。
老二赵延文、老四姚仁甫也举手向太守作礼,转身也皆凌九霄去了。
老三朱六福对之朝廷许下的重金,心犹不甘,笑嘻嘻向太守道:
“太守大人,虽然我兄弟四人没将刺客拿下,可也出力不少,我兄弟四人的鹰犬均为此而负伤。朝廷聘金之数,还请太守兑现一二。三日后我再到府上叨扰。就此别过。”
说完,也转身疾弛而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呸、呸,休想!无功而受禄,天下也没这理。”
老太监正在气头,见老三朱六福竟然还伸手想要朝廷赏金,立时加以驳斥。
眼看中原四煞扬长而去,太守张绚也没加阻拦,他知中原四煞乃江湖独来独往的人物,一向傲慢不拘,他们对抓拿刺客既无把握,中途而退,想拦也未必拦得了。
此次他向朝廷推荐,以重金聘请驰名中原的“四煞”出手,指望一举把刺客拿下,立此大功。可是四煞竟然不敢接手,非四煞不尽力,看来刺客果然是厉害之极。大感棘手,不禁叹息。心中沉吟,寻思事到如今,只能请出一人,或可与刺客一比高下。如此转念,一摆手,说道:
“打道回府!”众人纷纷上马或上车,沿街道向南簇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