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躺在床铺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起答应了褒姒,定将她哥哥救出,而如何营救,却无头绪。
踌躇良久,心念一动,莫如连夜潜入城中,打探消息,好为营救之策。
他侧耳倾听,见褒姒已然睡熟,这才起身,悄然开门出了山神庙。此地离城,不过二三十里,他身负武功,借着月色,沿昨日来时旧路疾行,仅用大半个时辰,于三更时分,赶到了苏州北城门下。
城门早已关闭,他潜至城墙角下,施展壁虎轻功,顷刻攀沿上了城楼。跃下城楼,直往知府衙门奔去。此时已然宵禁,街上罕有行人。
他上月便到苏州城,混迹日久,对城中道路甚是熟悉。行至崇德坊,便到了知府衙门。但见大门紧闭,绕至后院,看四下无人,仍以壁虎轻功,沿院墙上了墙头,翻身跳入知府院中。他身材瘦小,手足轻捷,又得异人传授,壁虎轻功妙绝天下,攀缘墙壁易如反掌。
他潜近东边一间大房,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当即隐伏窗下,贴墙而听。
“胡爷,如此说来,皇、皇上倒真的是怕了反贼草寇的了?”
“唉,如今天下大乱,皇上也难制了。只好统兵去了辽东,不在军中,他也难安心啊。上个月,大胆刺客在江都现身,竟然将皇上替身的头颅高挂于城门之上,扰乱人心。皇上气急败坏,更是限期捉拿,严督急办。刺客武功了得,又十分狡猾,眼下依然行踪不测。便是寻见了,我等又如何制得了他,枉自送了性命。”
原来是黄脸校尉正与苏州知府对话。李元霸记得当日黄脸校尉的声音,知晓苏州知府的姓名叫周仁谦。
“确然如此,刺客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岂是寻常士卒和捕快所能捉拿,被抓的各地嫌疑人犯也是滥竽充数,哈哈,那些贱民枉自成了阶下囚,也算撞上八辈子的晦气了。”周仁谦幸灾乐祸。
“嘿嘿,朝廷传驿天下,急命到处抓人,也不过掩耳盗铃,另有其图也。仁谦兄,小弟我也是应卯交差啊。”黄脸校尉说道。
“究竟是何人指使,大逆不道,胆敢行刺皇上?”
“当今天下,有志图谋者不可胜计。行刺皇上,亦是惟恐天下不乱。天下一乱,便可混水摸鱼,乱中取胜。嘿嘿,欲置皇上于死地的又何止那些反贼草寇?”
于是两个又猜测谁派的刺客?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最后竟难以听清。过得片刻,声音又复传出。李元霸用手戳破窗纸,向里窥视。
只见黄脸校尉头上包扎白布,面目可憎,说道:“嘿嘿,仁谦兄,其实小弟我何尝不知这几日抓的都是些替罪羊,若非如此,我如何向上交差?且不管他,过得两日,这些男女全都要送往涿郡,一月内押解到才算完事。”
又道:“当今皇帝亲征辽东,正在用人之际,江南江北流徙外逃的百姓有增无减。这些嫌疑人犯若不能定罪,或就地充军,或服劳役。各地押解北上的人犯当有十几万之多。皇帝此举,实是一举两得。”
“哈哈,此计果然极妙,将计就计,瞒过了天下人。想来也没几个人看得出来,胡爷真是高见。”周仁谦满脸堆笑,意在讨好胡校尉。
“嘿嘿,过奖、过奖,其实皇帝的用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府大人在给下官戴高帽了。”
“哪里、哪里,胡爷过谦了、过谦了。”
“这几日全城搜捕,多谢仁谦兄鼎力相助,使下官一举抓到了四十三人,男子也有二三十个,再凑几个数,捉个五十人,正好择日启程。只可惜今日北城门行动,却让那个臭小子跑了,还将一个美貌小妞掠走了。他奶奶的,那臭小子甚为可恶,老子若抓住了他,定要活剥他的皮、生抽他的筋,将他碎尸万段,方才解恨!”说到后面,咬牙切齿,摸了摸已包扎起来的右耳,想起当时的凶险,又怒又怕。
“胡爷宽心,那小子虽已逃离苏州城,他带了个小妞,逃匿不便,因此路上使了个掉包之计,半路弃了马匹,一定走不远。明日愚兄出城三十里内全力搜捕这个小子,好替胡爷出了这口恶气。至于押解人犯之事,待胡爷养好伤后再定行期不迟。”
黄脸校尉听了,点点头,笑道:“多谢知府大人挂怀,下官既到贵地,一切由大人安排便是。今日抓的人犯都放在何处?”
“胡爷请放心,一切安置妥当。所有人犯皆关在后院深牢内,男女分押,派有专人日夜看守。待明日过堂,请胡爷一一审过,说甚么也要屈打成招,方好押送出城,北上交差。”
“很好,大人费心了。嘿嘿,总算抓了几个漂亮小妞,今日也不算亏本。只可惜那臭小子掠走的小妞,真是个美人儿。大人,剩下的几个,你可得给下官看好了。今晚若非受伤,下官可真得立刻提审,看看这些男女到底是不是刺客反贼。”说完,奸笑不已。
“嘿嘿,那几个小妞,下官特意将之单独关押,软禁于后院厢房中,派了几个妇人近身看守,待胡爷伤好后,慢慢提审不迟。”周仁谦对胡校尉言语,始终卑躬屈膝,极力讨好。
李元霸听得火起,觉得这知府真个无耻之徒,又后悔今日手下容情,该取了那黄脸校尉的性命才是。转念又想,不可惊动了他们。当即忍着怒气,潜至后院西边。
其时,夜过三更,他侧耳细听,隐隐听见有女人低泣的声音,便寻声而去,转过几个门廊,哭泣之声愈为清晰。
行至后院西边一处厢房外,正要上前查看,忽然发觉前方院墙上有个人影掠过,身法迅捷,不由吃了一惊。却不料还有人也潜至此处窥探,也不知是敌是友。
他趁夜色昏黑,绕至北面墙角,伏在窗下贴耳而听。只听里面传出女子呜咽哭泣之声,又杂有妇人说话之声。
“哎哟,我说姑娘们,快别哭了,都睡了罢。别担心,知府大人不会冤枉了你们的。你看,今日专让你们在知府院内安歇,便是知府大人的恩典了。待明日一过堂,便可洗清不白之冤了。”却是一个看守妇人的声音。
她不住的唠叨,里面的哭声渐渐也少了。李元霸退至院内一座假山之侧,观察方位,估计深牢当在北边,当即折向后院北面。
行出不远,果然看见一间大房屋,屋前有衙役把守。未到屋前,便听见两个衙役在争执。
“喂、喂,老陶儿,明明我的点数是十一点,比你的大,你偏说你的大,这不明摆着胡赖么?真他娘的,你该姓赖,不要姓陶。”
“呸,你奶奶的,苏老儿,怎么是你的点数大呢?我看见你只有九点,怎么就比我的大呢?是十点大还是九点大?岂有此理,我姓陶是不大好,我改姓赢罢,你奶奶的还是姓输就对了。”
“嘿嘿,谁输谁赢,这不明摆着的么?你老陶儿胡赖撒野惯了,弟兄们都是知道的。不然,等明儿地牢里值夜的几个弟兄出来,不必亲见,一听我俩争议,便知道定是你赖了。”
李元霸悄悄潜近,只见两个衙役模样的人正围在一张石桌边上摇罐儿赌钱,却为点数大小争执不休。衙役身后大门紧闭,门粱上挂了一盏灯笼,上写一个“禁”字,便是知府所说的深牢。
但见牢门深锁,透过牢窗,里面全无声息,黑咕隆东的,想来里面却是个地牢,听衙役所言,牢里还有衙役值夜把守,不知重门多少,要将囚犯救出实是万难。被软禁的几个女子倒可先行设法救出,被囚地牢的二三十个人犯,当等官军押解北上,只好途中相机行事了。
如此一想,决定今夜先回山神庙,明日同褒姒一早进城再做计较不迟。
当即依原路退出知府后院,直奔北城门,攀墙出城,赶往山神庙。回至庙中,夜已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