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道:“可不是么,真是希奇呢,话说赖大小姐可是从来不知酒为何物的闺中女儿,这一次只为了陪钱相公解闷,才喝了酒的。只因她一心只想劝解钱相公,也不知酒入口后是何滋味,居然喝了六七杯而不倒。到后来,没回到客栈,便已烂醉如泥了。倒是那钱相公还没醉糊涂,走到半道上儿,见这位金贤弟喝了几杯竟醉成这样,还取笑他不胜酒力,拍他不见醒转,又不知他寄住何处,只好将他半扶半抱的回到自己住的客栈了。”
颜萱听到这里,身子微抖,挨李元霸更紧了,道:“阿婆,我猜这个钱相公当是个正人君子不是么?”她担心赖大小姐醉了不省人事,未免狼狈,便是钱相公对之轻薄也不能知觉了。
李元霸见颜萱只往自己怀里钻,手足不敢动弹,心想:“赶快脱身才好,不然温香在怀,自己却无柳下惠之风,时候一久,难保不出乱子。”
故意咳了几声,颜萱见了,又忙不迭的给他捶背,笑道:“阿婆,你以后吃东西可要慢些儿,适才我见你吃猪脑汤也太快了呢。看把你噎了。”
李元霸辩道:“我老人家却哪里噎了,不过是老毛病犯的罢了。”又接着道:“却说钱相公毕竟没有十分醉,只因他出身寒门,一向没一件衣装是多的。上了京城,随身就只有两套衣衫换洗。他回到客栈,虽喝多了,却还记得解了头巾外服睡觉,不然睡皱压折了,明日便没衣冠穿戴出门了。回头见金贤弟衣冠不解,就那样儿趴在床榻上倒头睡,便笑道,贤弟真醉了,衣冠不解,何得安睡?也罢,愚兄却来帮你一把……”
颜萱急道:“哎哟,这可怎么得了。阿婆,这、这金贤弟可是赖大小姐呀,钱相公怎么能……”
李元霸肚里暗笑,口上却道:“正是呢,可那钱相公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只知道跟自己一道回客栈的是金贤弟,却哪里想到眼前这个金贤弟竟是个美人儿,更哪里想到就是赖家大小姐呢。
“那当儿,他先过去推了几下赖大小姐,见她满脸通红,双目紧闭,已然沉酣入梦。说不得只好动手帮她脱去冠束,解开衣裳……”
颜萱大是紧张,哇的一声,紧紧勾住李元霸的颈脖,浑身发颤,道:“那钱相公真就这样解、解了人家赖大小姐的衣裳么?阿婆,我不许你说后面钱相公欺负了赖大小姐......”
李元霸诌得正起劲,也不及答她,又道:“话说那钱相公笨手笨脚的把赖大小姐的衣裳给解了,又胡乱将赖大小姐往床里一推,自己也爬上了床。原来床榻上就只有一个枕头,于是两个就共了个枕头,一起呼呼睡了。”
颜萱舒了一口气,叹道:“这个钱相公倒是个呆子。”忍不住发声笑了。
李元霸又道:“那赖大小姐一直醉梦不醒,她哪里知道自己竟这样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若是醒来看见,却不知有多难为情呢。幸好两个都喝醉了。”
他见颜萱出气时长时短,显是对自己诌的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两个喝醉同榻的情节大为扭捏,便忍不住问道:“呵呵,这钱相公也确是个呆子,可是,人家赖大小姐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呆子。我说萱儿,却不知你一个女儿家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呆子呢?”
颜萱听见“阿龙婆”忽有此问,不禁吃吃而笑,答道:“阿婆,虽说这个钱相公是有些儿呆气,可究竟也傻的可爱呢。即便他将来功成名就,也不会忘了赖大小姐对他的恩德,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要说呀,他心也细着呢,自己喝醉了却还记得帮人家金、金贤弟脱衣解帽的,嘻嘻。”
李元霸听了,哈哈一笑,道:“难怪你却喜欢阿婆对门的张家二小子呢。我瞧着,那多半也是个傻小子的。”
颜萱咬唇道:“阿婆,你老可别这样说张二哥罢,张二哥为人最老实的,他虽读书不多,逢人憨笑,可是我、我看着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李元霸肚里哼的一声,口上却道:“好,好,萱儿,你便说说,怎么自己就和那个张家小子好上了呢?”
颜萱见问,羞得将头埋入“阿龙婆”怀里,不住扭动身子。李元霸不知几时已转过身来,赫然面对颜萱,竟忘了以袖遮面。
颜萱忸怩道:“哎呀,阿婆,你不要问了,你先把故事讲完我听罢。我、我哪有自己和张二哥好上的呢,都是受外公之命、媒酌之言的。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外公也早就逼我快点儿找婆家呢,我也是身不由己。”
李元霸奇道:“你外公怎么就逼你快点儿找婆家呢?”
颜萱叹道:“阿婆,我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么?你老糊涂了,现下又来问人家,人家都难过死了。”说着,鼻子就有点酸了。
李元霸忙道:“哦,哦,阿婆我是老了,记不起了。只是你就再说一次又何妨?好萱儿,你若有心事,却跟阿婆说,阿婆岂能袖手不管的呢?”
颜萱道:“唉,阿婆,你老可怎么管呢?我今年都十七岁了。要在别人家的女儿早就嫁为人妇,儿女成群了。因家中只我和外公两个,我想照顾他老人家,一直都不肯找婆家的。可是外公却不这么想,他倒说皆因放不下我,一直未能舍家访道。以前他总带着我东奔西跑的,似躲避什么仇家,好多年都过的是没几天安定的日子。后来到了这里,他喜欢这里清静才不走了。只是又老逼着我找婆家,我推不过去了,赌气要他请人来说媒儿,随便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就罢了。谁知外公说请媒人费事,竟叫我自己找去……”
李元霸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外公真个有趣,他怎么叫你自己去找婆家呢?”他忘情之下,居然忘了学阿龙婆的嗓音说话,幸好颜萱没留意,竟没发觉。
颜萱自伤自艾,又道:“唉,却叫我哪里去找婆家呢?实在没法子了,真想出家作尼姑算了。阿婆,我那时儿就想好了,要是外公哪天真的仙去或访道不归了,我真去念佛庵当尼姑的。”
李元霸忙摆手道:“不可,万万不可。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可人儿,却做尼姑去,多可惜呢。”他又学回了阿龙婆的嗓音。
颜萱叹了一口气,道:“阿婆,你老快别笑话我了。你不知现下说起这件事,我心里多愁呢。你却不知那时外公听我说要出家做尼姑去,他还骂我,说我没出家的命,注定是要嫁人的。我一听,气得哭了好几回呢。他见我这样,才不逼得紧了。”
李元霸伸手过去,轻轻拍颜萱的背,安慰道:“乖萱儿,别愁罢,阿婆知道你一直都不开心……”哪想只说到这里,颜萱哇的一声,竟哭了出来。两只雪白的手臂搂住“阿龙婆”的脖子,眼泪哗啦啦流下来,顿时沾湿了“阿龙婆”的衣襟。
“别哭,别哭,好萱儿,阿婆疼你,你便有什么不顺心的都跟阿婆说罢。”李元霸见颜萱如此,心中对她更生爱怜。
颜萱的脸已贴在李元霸的怀里,喃喃道:“阿婆,我知道你老疼我,常炖猪脑汤给我吃,又讲故事儿我听,在心里,我就一直把你当作亲人看待”
李元霸忍不住用手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好萱儿,阿婆命也苦,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没养着儿子,身边却没个孝敬的儿孙,孤零零一个儿……”说到这里,却听颜萱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扑嗤笑道:“阿婆,谁说你没有儿子,那阿龙父子不是你儿孙么?只今儿他们也都被征去江北修船去了,嘻嘻,你老又糊涂了.......”
李元霸也是顺口胡诌,却不知这阿龙婆并不是孤身一人,家中尚有儿孙。见颜萱说出来,忙道:“呵呵,可不是么,阿婆真老糊涂了,要说都怪你呢,见你哭出声来,阿婆心里一着急,这不就全忘了阿龙他父子俩么?”
颜萱拭去眼泪,笑道:“好罢,都怪我不好,阿婆,你快把那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儿讲完我听了,我们好睡去罢。”
李元霸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没诌完,只他急着想探听颜萱和张记药铺的小二哥是如何好上的,便一本正经道:“唔,唔,那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两个都喝醉睡去了,一时半响也醒不起的,且待他们醒了再说不迟。你倒是先跟阿婆说说,你和张家小子就怎么好上了的?”
颜萱听了,奇道:“什么呀,阿婆,却难道钱相公和赖大小姐的故事全是你随口编的,人家两个醉了睡去,又碍着你讲不来以后的事了么?”
李元霸点点头,居然答道:“正是。他们俩个后面的事儿,阿婆还没想好呢,你先说说你的好事给我听听罢。”
颜萱忍住笑,也款款道:“阿婆,你老真风趣儿。既然钱相公和赖大小姐俩个都睡去了,只好等他们醒来了你再说。天都快亮了,我也乏了,不如我们都睡了罢。”说着,打了一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