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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竹塔观斗
    不等王通一招使到老,邵正奇喝道:“来得好!”一侧身子,一跃而起,回身一招“流星赶月”,以快打快,将玄竹杖朝王通左脚击去。
    王通见势,回过身来,右手多了一把白羽扇子,却不打开,斜挡竹杖。
    两件兵器相接,王邵二人均感手腕一震,皆暗吃一惊,几乎同时倒纵开去,彼此相距二丈多远站定。
    李元霸凝神而观,屏息不语。他身处竹塔之上,居高而下,看得异常清楚。
    王通原本不愿轻易与邵正奇交手,刚才不过是试探一下。想不到自己才一伸手,便感对手委实身手不凡。
    他退立一边,抖开扇子,仰天哈哈一笑,道:
    “邵拐子,好身手,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一代宗师的名头。”
    又道:“当年我父与你论易之学,时经三日,无分上下。你虽略胜一筹,可你不该日后仗武力伤我父……”
    不待王通说完,邵正奇喝道:“闭嘴!当年邵某与你父争论,你小子还不知哪里穿开裆裤呢,你知道些什么?你指责老夫,却为你父开脱。你却不说你父欺我年少,抢上门来,强要和我辩论。谁知他徒有虚名,学问不精,辩我不过,恼羞成怒,将我打残。嘿嘿,邵某这一条腿瘸了,还得拜谢你父之赐!总算我还剩了一口气不死,卧薪尝胆,忍辱十年,学成武功,才将此仇报了。哈哈,哈哈,痛快!”
    王通冷冷道:“虽然我父失手将你腿打折,却未致你于死地。你学武之后,居然闯入家中将我老父打成重伤,含恨而死。生为人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是,今日我纵然以武功将你打死,若不与你再论上一战,恐怕你虽死也不知一己之陋。”
    邵正奇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叱道:“好狂妄的小子!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小子跟你老子当年的口气一样儿,果然是家学渊源。只是二十年过去,王氏家学怎么不见一点长进?所谓天何言哉,四时行焉。易,无思、无为也。邵某早就弃文从武了,说来也多亏你老子之教。嘿嘿,口舌之争,论之何益?我们只动手论输赢罢。”
    王通微微一笑,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躲了二十年,到头来也只是坐井观天,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敢论文,那就先来论武。我倒要看看你在武学上的修为又有多少真才实学?”
    邵正奇喝道:“废话少说,出招罢。”他生性慷慨,不喜多言,知道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不如早点动手,好作了断。一则初试玄竹杖法威力,二则正好演示给塔上的李元霸看。
    王通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中倒有些顾忌了。心道:“邵拐子隐居二十多年,他能隐忍至今,绝非常人所能,修为必定深不可测,又不知有何利器。临敌之际,最忌轻敌。不如先试探一番,看他如何反应。”
    将白羽扇摇了几摇,哈哈一笑,道:“若论武学,我王某也是有备而来。只是若一动手,恐怕不到三百回合,你便已死于我掌下。只是,如此凭力而斗,你老我少,恐怕你就是死也死不瞑目的。”顿了一顿,又道:“也罢,你我比武之前,先让你开开眼界,我有一物,你可识得它的好处?”
    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从里面蹿出一条小蛇来,细若小指,长约一尺。颜色如冰,头顶有三角腥红花纹。小蛇一放至地上,便四处游串,灵动异常。不时昂首吐信,左顾右盼,似在寻觅什么。两只小眼发出绿幽幽光,浑身又散发热气,蒸得尘土飘浮成雾。尘雾迷离之间,蛇身若隐若现,更显灵异。
    李元霸远远看见,暗暗吃惊,心里格登一下,差点叫出声来。心道:“好灵性的小蛇儿,和龟老仙儿正好一对。”
    邵正奇见了,也不禁一惊,却不动声色。拿眼斜睨王通,以手轻敲竹杖,龟老仙儿便从竹中缓缓爬出。邵正奇将它放在地上,它伸出颈头,不住低头闻嗅,似发觉什么异常。一转首,忽见小蛇,蓦然昂起头,盯着小蛇,一动不动。小蛇也发现了龟老仙儿,反应激烈,奔窜过来,不停来回跳跃,却不敢靠近火龟一步,绕着龟老仙儿周围游动。
    王通忽然看到龟老仙儿,也露出一丝诧异神色,随即投以鄙夷目光,道:“嘿嘿,这是哪里弄来的小呆龟子?怎比得我这冰蛇修了八百年的道行。”
    邵正奇也发言相讥,笑道:“哈哈,量你肉眼凡胎,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就算你那小蛇精有八百年的道行,又怎及得我这火龟千年的修为?”
    李元霸远远听见,暗暗咋舌,心道:“原来这两样小东西,居然有这样长的寿命。”他对火龟的能耐已在进入玄竹谷前后领教了,眼看那冰蛇也灵动异常,看来也是稀奇之物。
    王通冷笑道:“嘿嘿,光自吹有能耐又有何用处?自古冰火不相融,我倒要看看你这千年火龟,如何对付我这八百年冰蛇?”
    说着,口中念念有辞,手直指火龟,意示冰蛇出击。那冰蛇早已按耐不住,看见主人发出信号,猛昂起头,张信吐舌,向火龟冲去。那火龟见冰蛇来势汹汹,却不紧不慢,将头脚缩回壳中,纹风不动。
    冰蛇一靠近火龟,便觉一股极寒极冷之气袭来。冰蛇虽名字中有一个冰字,浑身却灼热之极,如火焰一般。蓦然间遇到一股冷气,反觉清爽之极。它见火龟以逸待劳,自己也找不到下口地方,只在火龟身周上下游窜,近不得身,再不肯离开半寸。
    王通见了,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神物,原来却是个缩头乌龟。邵拐子,真是高门出高徒呵。原来你二十年来的缩头功法却传自这个老乌龟罢。哈哈哈。”
    邵正奇哼的一声,冷笑道:“嘿嘿,王通小儿,你先别神气。你哪里知道以逸待劳的章法,你小子就和那个窜来窜去的小畜牲一样,光知道东奔西跳,徒自消耗体力罢了。等会儿自见分晓。”
    只见火龟散发极寒冷气,冰蛇浑身却如冒出火来。一冷一热,交互相恃,先是互不相近,最后缠绕一起,顿时腾起一团热雾,竟分不清龟蛇身影。
    王邵二人见两物缠斗一起,也都各自退过一边,盘膝而坐。各拈指诀,神情庄重,凝神念咒,暗中相助自己的法宝。
    李元霸见王邵二人各相距三丈远,相对而坐,手上不断挥舞,做出各种古怪招式,龟蛇早缠在一起,化作一团白雾,不断滚动。
    如此相持,过了半个多时辰,只见王邵二人和龟蛇皆寂然不动,正疑惑间,忽见王邵二人皆大喝一声,同时跃起,向对方纵去。
    双方也不过虚张声势,只跃进一丈远,便各自落脚,相对而立。两个都不敢贸然先出手,显是对敌手极是忌惮。彼此凝视对方,摆出招式,相互绕游走了几圈,仍然没有交手,足有半柱香功夫。
    邵正奇存心要将玄竹杖法演示给李元霸看,忽然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我这样对恃,都不动手,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见分晓。不如我们先比划一下,看看彼此有何招法?也算先文比后武斗,如何?”
    王通听邵正奇如此说,心下也踌躇:“如何制胜也没足够把握,自己虽有备而来,对方也非等闲之辈。他既这样说,不如且看他比划再作道理。”
    口上却冷冷一笑,道:“哼,你这老不死的拐子自诩文武全才,看来不让你卖弄一下,你就是死也不服气的。也好,你先把你的什么歪拐杖法比划出来,我倒看看有什么稀奇。”
    邵正奇正要他说这话,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看好了。玄竹杖法第一式,开门揖盗......”话音未落,一个斤斗跳出,双手紧握柱杖,自上而下,一击而出,凌厉非常。
    王通冷眼瞧去,心中暗暗吃惊,脸上却笑道:“嘿嘿,且看我白羽扇法如何制你。”手中羽扇霍的一声抖开,一个侧身弓步,右手上扬,左手斜指向下,直戳出去,飘逸中透出狠辣。
    邵正奇看得出神,脱口道:“好招式!哈哈,王通小儿,你倒也说出招式名称?”他一见王通,便口口声声叫作小儿,实则王通已人到中年,已四十多岁。
    王通轻摇羽扇,微微一笑,道:“邵拐子,今日算你长见识了,王某这一招,名曰指点江山。”
    邵正奇哈哈一笑,接口道:“好你个指点江山,再看老夫一招,横眉冷对……”,回身将竹杖上下翻飞,横扫三百六十度,令人眼前一花,怪异之极。
    王通见来势凶猛,道:“来得好。”轻轻一跃,作势欲避,却忽然回身,右手挥扇而出,左手却立掌来攻,口中说道:“百媚横生”。
    邵正奇忍不住哈哈一笑,道:“王通小儿,你小子自命风流潇洒,想出的什么白羽扇法也如此娘娘之腔,当真好笑。你要美人作态,邵某可惹你不起......”
    连退三步,变攻为守,侧身一个弓步,矮下身子,竹杖只在身前游动,蓄势待发,说道:“退避三舍”。
    王通眼见他招式变化,退去一边,自己当即拢扇成剑,趁势而攻,直刺向前,口中道:“直捣黄龙”。
    邵正奇见他扇法裹挟凌厉之势,暗暗叫好,口中却道:“来得好,见招!风回路转......”身子往地上一滚,猛地出杖,从侧路杀回,尽显刁钻之能。
    王通一招未老,回手又是一招,喝道:“惨淡秋风”,扇子横扫而出,声势夺人,如风摧万物。
    邵正奇见王通演示招式看似飘逸迷离,实含极大杀机,不由得微笑点头。忽然出了一个险招,迎身不避,竹杖斜指向下,道:“海底藏针”。
    王通又回一招:“玉树临风”
    “落花流水”
    “天高云淡”
    “异峰突起”
    ......
    如此两人一来一往,虚拟比划,口中说出招式名称,虽没有交手,却神情凝重,没有半点松懈之意,俨然真的打斗一般。不一会,两个头上都冒出汗来。
    王邵二人皆当世高手,两人虽比划招式,却想从中窥探对方深浅。两个一边比划,一边暗暗运气,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李元霸静坐竹塔之上,将王邵二人演示的招式默默记下。他见邵正奇已将玄竹十三杖全部使出,一招之中,隐含二种变招,实为二十六招。王通的白羽扇法却有二十四式,也是变幻无穷。杖法以怪异凌厉见长,扇法以灵动飘逸为旨归。两个经过一番虚拟比划,均感不相上下,谁也占不了上风。
    王邵二人演示招式到极尽处,体内功力也已催动。王通深怀大恨,志在复仇,忽然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扇随掌出,击向邵正奇。
    邵正奇年纪虽迈,却斗志不减,意气风发,低喝一声,挥杖迎战。
    两个终于缠斗一起,只见两个身影交织一起,一白一黑,看得李元霸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当今两大顶尖高手从斗法到比划,再到动武,一直斗了三个多时辰,仍难见分晓。两个你来我往,虽然招式不繁,却变化无穷,似有无数招式未曾使出。李元霸凝神关注,用心默记,也只记下六七成而已。
    忽然想起龟蛇二物,忙朝地面看去,却不见了龟蛇踪影。也不及细想,仍观王邵二人打斗,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王邵两个都有了喘息之声。
    邵正奇毕竟年老,腿脚又不灵便,在气势上先输了半截。王通远道而来,求胜心切,出掌凌厉,消耗过大。彼此互有优劣,这才斗了个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上风。
    眼见王通手中羽扇慢慢迟缓下去,浑洒之态渐去,邵正奇手中竹杖也渐显矜持,多是以守为主,却不见败象。最后两个都甩开了手,同时倒纵开去,仍相距三丈远,盘膝坐下。
    其时,夕阳残照,晚霞初升。两个目光始终对视,似在聚积力道,做最后一搏。一时息武罢戈,寂静之中,隐含极大的杀机。
    李元霸见王邵两个从朝到夕,打斗大半天,忽然彼此退开席地而坐,目光对视,表情古怪,看不出其中奥妙,嗤的一声,忍不住发出笑声。
    不料这一笑,却使邵王二人心头一震。原来两个人正以心力相拼,丝毫不可分神。李元霸这一笑,起到了一触即发的作用。
    只见王通大喝一声,纵身而起,举起羽扇向邵正奇奋力击去。邵正奇以逸待劳,暗运气凝于腕中,紧握竹杖,待机迎击。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有人朗声道:“二位住手!且听老夫数语相告。”却是一个苍老之声发出,话声在山谷间回荡,低沉中带有极大的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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