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来,慢来!”众人眼前一花,史万岁的身前已经多的身影,脸上肥肉嘟嘟的堆满了笑,正是释然和尚他这一动,同行的二十多个和尚也一齐行动,疏疏落落地站成了一个大大的圈,隐隐将金一一行围在当中。
“情况不妙,你得将他们引开!就说他们是南陈的奸细!”杨素心念电转,疾忙凑到金一耳边说道。
金一眼角瞥处,冢宰府的军兵此时也有些反应过来了,有的人已经开始向中门移动,更有的则飞奔出去,不知道是找援兵还是绕道去后进向宇文护通风报信。此时局面看似混沌,实则已是千钧一发,一旦属于宇文护这一方的势力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虽然尽多精兵强将,只怕也不是对手。最要命的是,里面还有一个天王宇文,他若出了事,那就万事皆休。
片刻间,金一也已经判断出,杨素的计策实是眼下最好的应变,这些和尚的首要目标并不是保护宇文护,而是他金一!他一走,这些和尚势必也要追击而来,冢宰府的兵将不明所以,其注意力随即分散,更有利于杨素等人拖延时间。
他当机立断,抬手迎风一晃,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金箍铁棒,指着释然和尚喝道:“臭和尚,你们这些南陈派来搅乱我大周的奸细,小爷忍你们很久了,竟还敢在这里放肆!有种的和我去城外做个了断!”
几句话说得场中人人愣怔,怎么又冒出一伙南陈的奸细来?那冢宰府三总管洛生趁机大呼:“事有不明,我兵不许妄动,速速救治贺兰柱国要紧!”这一喊赶着了人心不定的当口,一众官兵下意识地就倾向于这个方向,纷纷向后退开,围拢到贺兰祥的身边。
金一却不迟疑,一言既出,更不给敌人反唇相讥的时机,跳上牛琪琪,往她牛头上一拍:琪琪四蹄蹬开,整个身子在原地拉出一道残影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一人一牛早已没了踪迹。
“别走!”释然和尚一见这声势,再也难以保持原先的风度,想不到这头牛不单样子漂亮会吃肉,跑起来竟也堪比天马!他是注意力一直放在金一的身上,否则只要运起天眼通向牛琪琪一照,不难认出这原来就是当日在五指山伤了他们无数佛子的大妖怪。
此时更无暇细想,他只知道,这金一是五指山里出来的,与世隔绝了几百年,他在这尘世中别无挂碍,这一走,更上何处去找?让他走脱了!一旦追上,立刻组成金刚小曼荼罗,绝不能让他凭藉坐骑的脚力脱逃!”
众僧纷纷口宣佛号,一个接一个地向门外追去,冢宰府的军兵没有得到号令,一时不知该不该阻拦,偏生这些僧人脚下也不慢,飘飘乎乎地就闪了出去,片刻功夫一个不剩。
金一刚出冢宰府,抬头时便见到鼓楼上的长孙晟,只见他一手持着弓,另一手向北一指,冲着金一点了点头。
金一转头去看时。但见这一条朱雀大街直通向北。尽头是禁宫大开地宫门。门口竟不见半个守卫。只有一队霸府地甲骑在那里来回巡逻。其意显然不在防外。而在于禁内。
“这是叫我进禁宫去?”金一不暇细想。只知此次宇文一方出尽法宝。全力以赴。计划想必极其周详。长孙晟在鼓楼上策应四方。他地指示想必是不会错地。当下一拨牛角。牛琪琪前蹄扎地。后腰一甩。身子在原地转了一个大圈。跟着后蹄在地上用力一蹬。竟蹬出两个足尺深地大坑来。嗖地一下直冲禁宫而去。
“长老。那小孩往禁宫去了!”地上如此明显地印迹。自然逃不过后脚就追出来地众和尚法眼。释然举目一望。果然见牛影已经快到了禁宫。当即发足猛追。
金一一面跑。看看离禁宫门口已经不过百丈。忽地一转头。只见金虎在朱雀大街旁地房舍屋顶上蹿蹦跳跃。手脚并用。速度竟也不在牛琪琪之下。口中虎吼连连:“主人!我为你挡住后面地追兵!”
“不必。放过来就是。你抄他们后路!”金一在牛琪琪地头上又是一拍。催促她再快一点。口中指挥金虎:“禁宫之中有我们地人接应。你别让他们走脱了就是。最好活捉几个。我要问话!”
虎倏地一转。化作一阵妖风。消失在墙角处。
金一牛上加鞭,如一道闪电般直冲向前。霸府的巡逻骑只看见黑影一闪,连一句“什么人”都还在嘴边,金一已经冲入了禁宫门口,统兵的大将军侯伏龙恩刚开始上火,只见后面又是一群和尚如风赶到,立即挥兵拦路,哪知释然和尚挥手掷出一块令牌,不偏不倚正落在侯伏龙恩的怀里——正是同州霸府的信牌。
侯伏龙恩接牌就是一愣,还没等想好该如何处置,释然和尚
他身边一掠而过,径直向禁宫内扑去。
侯伏龙恩刚刚被金一轻易闯过所激起的火气还没下去,这一下又冒起来了,心说哪怕你有霸府的信牌,这里是天王大家所住的禁苑,那也不是你一个释子所能乱闯的,何况你们还是这么多人!
他正要下令军卒拦截,释然和尚脑后好似生了眼睛,知道这位大将军心存不满,遥遥丢过来一句话:“侯伏大将军,速速率军前往冢宰府,迟恐生变,冢宰性命堪忧!”
“什么?!”侯伏龙恩是宇文护的亲信,闻言如何不惊?这可是宇文护图谋篡位的关键一天,凡是他的亲信都有所布置,摩拳擦掌只要立功,好给自己搏一个锦绣前程,要是宇文护出了事,那可不仅仅是自己富贵无望,家族都有可能被夷平!
只在霎那间,侯伏龙恩便作出了决定:这禁苑的守卫,千牛卫都不见出来管,我管什么?看这架势,千牛卫的动向实在反常,恐怕冢宰府那里真是出事了吧!他立即派人去知会防守禁宫北门玄武门的刘勇,自己率军向冢宰府疾驰而去。
再说金一,刚一冲进禁苑的大门,就感觉自己像是冲破了什么屏障一般,眼前的景色与外间看过去的截然不同。从宫门外看进去,这禁苑之中空空荡荡,非但人影不见一个,就连房舍也略不可见;然而一旦冲过了这道无形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
但见地上星星点点,坐着数百名道士,个个披发持剑,按照天罡星位排列,中间是七座高台,依稀认得是排成北斗七星的方位。这群星拱卫之中,一根高达百尺的石柱冲天而起,顶端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道人,正是关中唯一的天道士,道门中被誉为最接近师君寇谦之的后起之秀,王伯元。
金一见此场景,情知宇文在这里也做了布置,为此甚至不惜将王伯元这样的厉害人物留下坐镇,而不携去闯黎山,只不知这样的大阵,所要对付的是什么敌人?联想起方才长孙晟要他向禁苑中行来的指点,难道说这大阵就是为这群和尚所准备的?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杨素的筹算真可谓是通神了,连这样的进展都能预先知悉……”金一抬起头来,望着石柱上端坐的王伯元,却见他神情肃穆,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也比划着各种各样的道诀,竟似是施法到了紧要时刻,对他的闯入无知无觉一般。
他不敢打扰,正不知该往何处去,猛听身后一阵冷笑:“小施主,还想往哪里走?”
转过身来,只见释然和尚依旧是笑容可掬,身后众和尚也纷纷赶到,见此情景都知道蹊跷,默不作声地等着释然和尚的决断。
释然又是一阵笑:“小施主,何必惊慌?贫僧早说了,你与我佛有缘,若不早图了断,势必牵缠,还是早完此缘,早成正果为妙。来来,这便随贫僧去吧!”说话间,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肩膀上蠕动几下,两只手臂就那么慢慢长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对两对三四对,到了后来简直就是臂影重重,千手舞动,任是金一运起神鹰变,将目力用到最足,也难辨清究竟有多少只手。
“千手罗汉现身?”石柱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却是王伯元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释然和尚仿佛到这时才发觉王伯元等众道人的存在,笑道:“奇哉怪也,今日禁苑中做什么道场,竟引得关中楼观派这许多道人前来作法,摆下了天罡北斗阵?莫非是为了迎接天师道的贵客么?”
天师道的贵客?金一忽然明白过来,那辛道士堂堂的天师道六大天道士,何以会忽然在长安城里出现,又何以会变成阳神离窍的窘境?原来是宇文护一早已经派他们前来长安城中,不知道身负着什么任务,却不料被王伯元等人在禁苑中设下圈套,候个正着。
看这法阵的架势,全是静谧一片,半点杀机都看不出来,然而辛道士一行既然敢深入长安,必定也是实力惊人,居然落到那么狼狈的境地,只剩他一人以阳神脱逃……金一忍不住转过头去,望着石柱上的王伯元,这一看,倒让他看出些名堂来。
在王伯元的手中,虚空漂浮着一个小小的玉楼,晶莹剔透,飘飘然风吹得动,然而却又有泰山之稳,细看之下,那微微的晃动都若有节奏,每一点晃动,都带动了整个天罡北斗大阵的息息变化。
莫非,这小小的玉楼,就是整个大阵的阵眼所在?
释然和尚亦在抬头望着这小小玉楼,脸上那好似亘古不变的笑容渐渐凝固僵涩了起来,连声音也变得嘶哑:“玉楼观?!”第五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