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方妖王,牛琪琪有着超卓的识见以及与之相配的理说,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惊慌,除非是“关心则乱”可是,远离西方故土,来到陌生的中土神州,牛琪琪对于周遭事物的牵记甚至还少于金一,有什么事能够令她“关心则乱”的?
顷刻间,金一便明白了:“莫非,是金虎有了危险?”
“!”牛琪琪疾忙点头,身子已经转了过去,牛头扭过来看着金一。金一毫不犹豫,纵身跳上牛背,牛琪琪一跃就跳过了两丈高墙,向北疾奔。
“一哥!”跳过院墙便是窦府的中庭,金一眼睛一晃,已经看到窦雪儿站在那里,想必是听到金一的坐骑闹出了大动静,赶着过来看。此时不及说明,百忙中金一只丢下一句话:“封地有警讯,我去去就来!”
言犹在耳,牛琪琪驮着金一又跳过了外墙,蹄声轰雷般直冲着最近的长安北门而去了。
“封地有警讯?一哥的封地一毛不长,谁会去争那里哦!可是,那里却是长安通往同州的必经之地呢…雪儿捂着小嘴惊呼起来:“别是宇文护的残党作乱吧?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七姐姐。”
金一自不晓得自己无心中的一句话,被窦雪儿做了这样的解读,只是任凭牛琪琪驮着他,在长安的大街上旁若无人地驰骋,偌大的牛体速度快的来偏又轻盈无比,所到之处只是一阵微风,连尘埃也不曾多卷起半片,等到路人觉察时,那一道骑影已经只剩下背影可见了。
一出长安北门,不须再顾忌周围的行人,牛琪琪的速度骤然提升逾倍,牛蹄在地上踏起滚滚烟尘,一道黄色的长龙直向东方冲去,声势煞是惊人,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见她这般大张旗鼓的赶路,丝毫不顾忌后果,金一也知道事态紧急,一面将铁棒显形,单手倒提在背后,一面又取了一粒菩提子出来,服了下去,就在牛背上搬运调息,以求尽快从昨夜的一场鏖战中恢复过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这菩提子不愧是灵根产果,又产自那炼妖壶爆炸之后,先天精气充盈的沙地上,所蕴含的精气比在五指山佛境中生长的菩提子丝毫不差,金一昨夜虽然刚和王善这样强悍的对手打了一夜,将所有的气力全部耗尽了,不过先后两粒菩提子服下去,不消片刻便已神采奕奕,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天都能捅个窟窿。
“金虎现在,应该是在守着菩提子吧?”感受着菩提子给自己带来的力量,金一心中反而越沉重起来。菩提子的灵根,是他从五指山里**来的,堪称是他道法修为一日千里的最大凭仗。如果金虎在这时候出了事,敌人究竟是针对的金虎,还是针对的菩提子?
正在心中忐忑时,金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左边一看,登时吓了一跳:王善扛着那柄大铁锤,竟和自己并驾齐驱!往下一看时,只见他就穿着一双草鞋,连鞋带子都没绑紧,就那么拖拉着,可就是这样,他竟也与牛琪琪这样的绝世猛骑跑得不相上下,甚至犹有余裕。
见过了王善地手段。对此金一倒也不放在心上。他反而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前辈!你不是说。此间事了。要回山去了吗?为何与小子同道?”
王善奇道:几时说过此间事已了了?只砸过寇师君。还有一桩没办好哩!这便去办了来。昨夜与你这小子喂招。只是还了当年我与孙大圣地因果而已。——难道你还以为。我师父会专程派我来传你武艺?他老人家可不识得你是何方神圣!”
金一一窘。心想这说得也有道理。王善明明说地是。奉师命下山来做两件事地。自己与许天师素昧平生。他又怎么会派人来传授自己本事?不过。看王善这架势……
“前辈。你莫非是与小子去同一个地方吗?”
王善翻了翻白眼。并不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无聊。可是以这一人一牛地脚程。即便是从北门出城又转东。绕了些路。这三十多里路也是瞬息便至——一直到牛琪琪地牛蹄踏上了金一地那片沙地。王善仍旧是一步不拉地跟着!
到此。金一地心反而定了下来。以王善地本事。当真要插手自己地事地话。又能将他如何?索性不管不问。一径从沙地上飞奔过去。王善不声不响。依旧紧随一旁。
转瞬便到了封地中央,尽管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入目的情景依然令金一又惊又怒:窝棚之外,金虎竟已被人打得倒在地上,浑身浴血,不知生死!
放眼四望,黄沙地上空无一人
那个掩盖着菩提子的小窝棚,在遍地黄沙中格外显眼敌人就躲在这窝棚里藏身在那黄沙之中?
金一坐在牛琪琪背上,一只手紧攥着铁棒,另一只手则缩在袖子里,已经悄悄地将那串金钱给取了出来。他和金虎交过手,自然知道这位虎妖王的能为,从牛琪琪示警,到自己赶到此间,其间只有区区的半刻而已,然而就在这半刻之间,金虎不但落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
敌人之强,不言而喻,而且极有可能精擅偷袭刺杀之道。深知自己临敌经验不足,金一也惟有将找出敌人的希望寄托在天罡地煞金钱阵上了。
他方要将金钱洒出,王善却忽地冷笑道:“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快些出来,免得我动手,砸坏了人家的窝棚便不美了!”
在窝棚里?金一大讶,这里唯一的建筑物就是小小的窝棚,最是显眼,敌人躲在这里岂不是太笨了?抑或,是艺高人胆大,有恃无恐?
“阿弥陀佛!”窝棚之中传来的竟是佛号,金一不禁又是一惊。在病榻上就听窦雪儿说起,释然等众和尚自长安禁苑失利之后,见到宇文护伏诛,宇文亲政,便即转而向宇文献媚邀好,暂时是不会来找他这个天王近臣的麻烦了。
可这并不代表说,佛门从此就不会来和金一为难了。恰恰相反,事关中土众多佛子的涅磐西归大事,佛门决不可能轻言放弃。
而现在,这极有可能打倒了金虎的敌人,又是口诵佛号,由不得金一不戒惧。
悄没声息地,金一己经将左手的金钱阵洒了开去,一百零八枚金钱上应天罡下应地煞,已经将窝棚方圆数十丈都笼罩在内。等到阵势布成,金一才算定了心,不管对手如何强悍,自己身处在这金钱阵中,总有一拼之力吧?
“什么人闯入我家宅之中,又打伤我的家仆?给我滚出来!”
心中既定,戒慎稍减,怒火便渐渐占据了灵台,金一这一吼之威,已经蕴含了几分巨灵变的神力,震得那窝棚上的浮草白灰都沙沙下落!
可是,对手却似乎不为所动,那一声佛号之后,竟再无半点动静。
金一咬牙暗恨,这敌人忒也狡猾,就这么躲在窝棚里,等着自己冲进去吗?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大叫不好:“这厮别处不去,就躲在我家窝棚里,定是冲着菩提子而来的,那菩提子的灵根不就种在窝棚下面吗?”
虽说,要到正午时分,那灵根才会钻出沙土,露出三颗新结的菩提子,此时方才清晨,灵根不该有什么危险才对。可是,正所谓关心则乱,这菩提子纵使不能说是金一的命根子,也是珍逾性命的宝物,如今眼看已经要落入敌人之手,他怎不心焦?
“不成,就这么耗下去,万一被敌人熬到正午时分,采去了菩提子或灵根,我岂不是枉空一场?真是赔了家仆又折宝贝!定要将他尽快逼出来!”
心意已决,金一也不等王善有所动作,便即吩咐钱神,以天罡地煞金钱阵的威力,将敌人从窝棚之中给逼出来。自从悟出了自己的七十二变与天罡地煞阵之间的关联,金一早已有意试一试其余的变化,若和天罡地煞阵结合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无奈伤势初愈,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试招。
此时敌情不明,也只好以此阵迎敌了,当下金一口中出无声的尖啸,一百零八枚金钱一齐嗡嗡响了起来,连缀金钱之间的金线网亦是若隐若现。就在金一在踌躇要用什么变化来引动阵法,逼使窝棚中的敌人露面时,却忽然觉得有一件事情不对。
“没有人!”卢真人抢先一步叫了起来,大约这阵法对于他而言,才是最熟悉的吧?“这窝棚里根本没有人!”
“太过分了,你抢了我的话说!小辈,这窝棚里根本没有人,是本神先现的!”金主极其愤怒,在自己主宰的阵法中被别人抢了先,金大神的面子可全丢光了。
金一却哪里有心思去管这两个活宝?回想适才,听到窝棚里的佛号之后,他便洒开金钱阵,这窝棚里的人若要遁出,势必不能躲过他金钱阵的知觉,那么,难道是率先出声的王善弄错了,窝棚中其实无敌人吗?
他忍不住看了王善一眼,谁知眼光刚一转过去,王善立时喝道:“休要分神!”
几乎就在这同时,金钱阵网的警号大作,敌人已经从窝棚里闪电般杀出来,直取金一!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