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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一样文官 两种本色
    李纲见他颇为激动,好似对此事甚是不满一般,走上前去,示意他坐下,笑道:“万俟提刑过虑了。”说到这里,就跟他旁边坐下,招呼人送了杯新茶,又亲手递给他,继续道“金贼兵临城下,现在京光府第一要务,便是作战。一切事务,都须为战事让道,帅司官兵抓捕人犯的权力,是本相亲授。”
    按说他是陕西最高长官,他这番表态等于是证明了军队执法的合法性,可万俟卨是提刑官,负有监察之责,管你是谁,只要他认为是不合法度,不合规矩,都可以指责议论,哪怕是宣抚使。
    “宣相,早在徐卫出师河东之时,下官就提醒过。徐子昂年纪太轻,历练不足,仓促授以兵柄已然不妥……”见李纲似乎要插话,他摆了摆手制止对方,继续道“当然,曲端回了环庆,徐原回了泾原,这长安周边就剩个紫金虎。宣相委他为永兴军帅,是权宜之计,下官明白,也没有异议。但是,宣相可得把握好一个度,即便徐卫是帅守,打仗他可以指挥,但最终的裁决之权,必须在宣抚司!此外,怎么能让徐卫插手政务?这是违背原则的事情!望宣相三思而后行!”
    他得啵得啵一大通,根本不给李纲发言的机会。一直等到他说完,李纲心里暗道,这人倒拗得很,方正是方正了,可却嫌死板。如果万事都按规矩来,那这仗没法打。要按朝廷制度,作战方略得我宣抚使说了算,仗怎么打,徐卫须得是听我的。可问题是,我也不懂带兵带仗,你万俟卨也不懂吧?给你一张弓一支箭,你知道哪头冲人么?
    再则,旁人就算了,徐卫是我一步一步看着起来的。当初他还是七品武职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寻常之辈。他现在虽然位居高级将领,但说破大天去,还是官家的武臣,我的下属,而且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怕他有什么歪脑筋不成?
    “徐卫非比他人。”良久,李纲捧起茶杯笑道。
    万俟卨正想喝一口,听了这话把茶杯往几上一放,正色道:“宣相,张深也是一路帅守,而且听说还是徐彰的旧部。结果如何?”
    “拿张深和徐卫比?哈哈!”李纲大笑,甚至不想去反驳。
    万俟卨还是一本正经:“宣相莫笑,非是下官危言耸听。试想,如今长安城全部防务,甚至但凡执兵仗的,都归徐卫节制。万一,下官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战局不利,紫金虎有了别的想法,那后果会是怎样?”
    听到这里,李纲默不作声,只拿茶杯盖去轻轻赶着茶沫。万俟卨见状,趁热打铁:“说句不当说的,万一徐卫和张深一般,我等诸司官员,只有被裹胁的份!没得选择!当初下官为何坚持要徐卫留守长安,而诸司都迁往秦州,不是贪生怕死,就是怕让金贼一网捞了!如果只留徐卫守长安,他哪怕是败了降了,丧失的不过就是一片土地,一座城池,此许兵马钱粮,可陕西的主心骨仍在!换到现在……”
    李纲将杯子递到嘴边,问道:“那依你之见呢?”语毕,轻轻抿了一口。
    “这作战指挥,当然是徐卫的事。但必须要呈报宣抚司,并接受提刑司、转运司、提兴常平司等诸司的随时监察。一切部队调动,以及战略战术的改变,必须要由宣抚相公签署,可方执行!此外,徐卫只管打仗,京兆府的事情,由司录官、判官、推官及各曹官员负责。粮饷的发放,也应该交由京兆府统筹安排,至于军械……”万俟卨看来想这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否则不可能提出如此完备的方案。
    可李纲没听完,就截断了他,挥手道:“慢慢慢,照万俟大人的意思,那徐卫还干什么?”
    “他?他负责指挥作战呐!”万俟卨两手一摊道。
    “调兵,要请示批准;改变战术,要请示批准;领粮领饷领器械,也要请示批准。这怎么指挥?打仗的事,说变就变,要等到请示下来,岂不误事?”李纲皱眉道。
    万俟卨身子一侧,正面向李纲道:“误不了!宣相,长安城坚器利,紫金虎又有六七万人马,女真人没那么容易攻下来。宣抚司和诸监司必须牢牢掌控局面,这才是万全之策!下官知道,宣相对徐九爱护有加,下官跟他也无冤无仇,不是刻意针对他。而是朝廷制度不容破坏,大是大非的问题必须坚持!防患于未然总归没有错的!”
    李纲放下杯子,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缓缓向主位走去。万俟卨把张深的事情往徐卫的身上套,坦白说,还真惊了他一下。万一徐卫哪天打得不顺,局势危急,女真人前来招降,他要是降了,那女真人可是扯住一条藤,牵出一串瓜啊!整个陕西的行政、军事、司法、财政等部门全在城里!
    可是,张深和徐卫?这有可比性么?徐子昂素以忠勇著称,历来都是冲锋陷阵,力挽狂澜的猛士。现在若是要排大宋名将,哪怕是吊尾巴也得算上徐九一个。他会有歪脑筋?这说出去谁信呐?
    万俟卨在那里端坐着,盯着李纲的背影看了好大一阵,等待着答案。突然!李纲一拍茶几,笑出声来。
    万俟提刑脸色一变,从椅子上一弹,脱口问道:“宣相何故发笑?”
    “哈哈,没事,本相只是刚刚想起了故太师徐彰。”李纲回首笑道。
    徐彰?想起徐彰有什么好笑的?万俟卨不明就里,正疑惑时,却听李纲道:“你方才所言种种,均是臆测,张深何人?他岂能跟徐子昂相提并论?你莫要忘了,徐彰当初病逝于军中,乃是因为高逆之叛军掘了徐氏祖坟,徐太师急怒交加,触发了旧疾。从此一点说,徐卫与女真人有杀父之仇,可谓不共戴天!这世上,谁都可能投降金贼,唯独徐卫不会!”
    “可是,宣相……”万俟卨还想再说。
    李纲大手一挥:“勿再多言!万俟大人忠于职守,本相很是欣慰,但此等紧要关头,必用非常之手段!若万俟提刑不予认可,自向东京留守司及镇江行在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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