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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七章 面具战将
    徐卫点头应允道:“你直管问。”
    “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适,这是人之常情。若是朝中奸侫道,有志难伸,那么明哲保身却也无妨,存蓄实力却也无妨。但当今天子锐意进取,以恢复旧疆为任,完全不同于太上皇在位之末。太尉何必惧怕盈满之祸?”马扩问道。
    徐卫暂时未答,端起碗喝了一大气水,听到喊杀声大作,还说了句“嗯,开战了”。其实这件事,他跟马扩说不着,或者说无法沟通。因为马扩这样的忠志之士,有他们自己的局限。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明主身上,期盼着出一个中兴之君,领导臣民再造山河。我起兵为什么?抗金?确实这算是一个理由。抗金是必须的,否则北夷把大宋灭了,我还干个毛?但除了抗金之外,我还要为自己争取一个生存发展的空间,在这乱世当中能够存立。如若不然,当年我往江南一逃便罢,自己附体的这个徐卫是官宦子弟,将门之后,舒舒服服过日子没有问题。
    十几年下来,若说自己改变了什么,其实不多,说得着的也就是保住了陕西,保全了西军,这也是自己所谋划期盼的。诚然,没有人愿意作人下人,毕竟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但以这个时期的形势,任何人想要自立,都不太可能。救亡图存还是现在的主线,任何人背离这一点,只能自取灭亡。
    仗打到现在,大宋亡国之虞已经没有了。再往后发展,便将是对峙和反攻时期。当然,是否反攻,还得取决于杭州。因为从原有的历史轨迹来看,宋金一旦进入对峙时期,朝廷便开始收武人兵权,甚至发生了风波亭这样的事。
    当然,现在的小赵官家倒是雄心勃勃,以恢复为己任。若是追随他,或许能建立不世之功。但问题就来了,即使我效忠于他,给他当忠臣,带领西军东征西讨,最后恢复大宋全境,甚至夺下燕云,但我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我现在三十五岁,已经作到太尉,枢密副使,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算得高官了吧?再往后怎么升?三孤?三公?郡王?再往后呢?当你的功劳大得皇帝都不知道该赐你什么了,恐怕也只能你赐死,遇上心肠好一点的,交了兵权,回家抱孩子去吧。
    我为什么要这样?
    再有,当今天子确实有锐气,有热血,但问题是,光有这些不行。带领一个国家由衰败走向兴盛哪有那么容易?表面上看起来,小赵官家已经稳了,但从自己上次南下入觐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这样。赵桓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对朝政的干预,很多大臣仍旧对他抱有幻想,而且在外统兵的大帅,没有一个不是太上皇的旧臣,包括自己。赵谌没有那个魄力快刀斩乱麻,来一招釜底抽薪。这种纵容和姑息发展到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只有天知道。
    所以,我们这种拥兵在外的,还是低调,谨慎为好,静观局势发展。天下兴亡不是你徐卫一个人的责任,大宋的武装力量也不是只有你西军一支,功劳不能都由你占了去。
    但是这些话,徐卫不能都抖给马扩听,思之再三,这才从容道:“你的意思是说,当今天子圣明,不想苟安于江南,期盼恢复祖宗旧业,是大有可为之君。所以,我不应该拥兵自重,不应该有保存实力的想法?而是应该勇赴国难,为君分忧?”
    “卑职倒不完全是这个意思。”马扩俯首道。
    徐卫摆摆手,笑道:“无妨,你我多年相交,情同手足,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语至此处,顿了顿,继续道“子充,你我都是武人,不说什么保家卫国,可谁不希望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对吧?”
    马扩点点头,表示认可。
    “但你得遇对人才行,比如当年道君和童贯用你去出使女真,结海上之盟,相约攻辽。这其实是上头的意思,你不过是具体的执行者。但金人一旦撕毁盟约来攻,谁还记得主使?天下舆论汹汹,都在你一个人头上,让你来背这个黑锅。”
    马扩苦笑一声,但随即道:“可当今圣上……”
    徐卫不等他说完,就摆摆手:“还早。”
    马扩没弄明白意思,疑惑道:“还早?太尉的意思是说?”
    徐卫一招手,对方探过身来,只听到:“太上皇正当壮年,又是被逼迫退位的,现在朝中很多大臣心还不定,往后的事谁知道?我非是惧怕盈满,而是担心万一有变,白忙活一场啊。”
    马扩听在耳里,顿时现在脸上。他一直在陕西,并不了解朝中局势,现在听徐卫这么一说,才知道有水深水浅。太上皇在位前期还是非常不错的,但后头,尤其是往福建跑一趟之后,实在……一念至此,沉声道:“倒是卑职唐突了,还是太尉看得长远,相公莫怪。”
    徐卫笑笑:“你是我故旧,我怪你作甚?再则……”话没说完,忽感那厮杀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打到紧要了!”马扩大声说道。
    徐卫淡定无比:“姚平仲虎将,熙河军剽悍,没有悬念。”
    马扩却有些按捺不住,口中说着“我去看看”,人已经起身往外而去。徐卫看他一眼,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口。此时,那两军搏杀的动静越发大了,声浪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徐卫虽在帐中,但也感觉到外头的勇壮民夫都在跑动,估计是观战去了。
    “太尉!贼兵已现败象!熙河军果是了得!”不一阵,马扩兴冲冲地奔回来报告道。
    听他这么一说,徐卫倒也想看看,遂出了帐篷,往战场方向而去。只见运送物资的民夫们早已经密密麻麻地扎在外围看热闹,等待着胜利。
    没走多远,忽听后头喊声一片,马扩扭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突然!他停下脚步,猛然回身!只见营区的东北方向,一片人潮压了过来,那些没有去观战的民夫先是驻足观望,而后渐渐退却,最后竟是撒腿狂奔!
    不好!敌袭!
    马子充脸色大变!厉声道:“太尉!贼兵偷袭!”
    徐卫转头一看,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回跑,马扩紧紧相随。还没回到帐篷,卫队就已经围了过来,突然遇警,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徐卫安全。
    “牵我马来!”徐卫放声大呼。
    一名士卒傻呼呼地将那匹乌云盖雪扯过来,徐卫一把抓住马鞍,正要往上窜,却被马扩一把拉住,厉声道:“太尉不可以身涉险!快请入帐躲避!”
    卫队的指挥使也道:“请太尉入帐,卑职自率部下护卫!”
    徐卫一听,大怒:“护卫个屁!贼兵抄后路,攻击民夫小寨,这数万勇壮若是一溃散,难保不会冲乱熙河军阵脚。”
    马扩一听,不由得心头一震,确实如此!好在他反应也快,当即道:“太尉请入帐,卑职愿带卫队去阻敌!”
    徐卫稍一迟疑,只见那伙贼兵已经突进营区,将那些勇壮民夫撵得四散奔跳,哀声四起!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紫金虎点头道:“好!我卫队六百人,你都带去!快!”
    马扩面色一紧,也不多话,直接从旁边士兵手中夺了一口刀。徐卫也转头喝道:“去,拿我铠甲来!”
    亲兵奔入帐中,片刻后便捧了太尉铠甲出来,三名士兵麻利地替马扩披挂上,他执了刀,对徐卫一点头,随即举刀大呼:“随我来!”语毕,身先士卒之前,向来犯之敌扑去!
    那云集徐卫军帐四周的士卒纷纷提了器械,追随于马扩之后。那卫队指挥使倒心细,留下七八十人护卫太尉,也撵了上去。
    那伙贼兵约有千数,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入民夫营区之后,刀砍斧劈,杀得民夫们抱头乱窜。徐卫正要进帐,却见远处那些观战的民夫也发现了危险,互相推挤,惊骇莫名。
    徐卫心头一跳,扯过一名士卒道:“去前头,稳定秩序!告诉他们不必惊慌!再通知姚平仲,让他不必理会后头,安心指挥!若有不从调度者,杀!”
    几十名士卒哗啦啦一片全往前奔,边跑边喊:“贼易破!不必惊慌!”无数民夫就在他们身旁惊窜,听了这句,才放缓脚步,面面相觑。朝后眺望,只见官军已经顶了上去,这才稍稍安心,停了下来。
    千百步外的战场上,姚平仲身跨骏马,正从容不迫地观察战局发展,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已经起了乱子。直到发现背后阵阵异动,回头看去,却见那些观战的民夫不断朝前跑,他才发觉不对头。
    好在小太尉也是久经点阵的宿将,不管原因如何,直接吼道:“快!截住民夫!”军令一下,那作预备队的将士们全部转身,将手中刀枪平放,对准如潮而来的乱民。
    “怎么回事?民夫怎地朝前堵?”身旁的将佐疑惑道。
    正在此时,却见混乱的人群逐渐停息下来,民夫们争相呼喊,也不知道叫些什么,反正大多数人都驻足观望,不再往前。众人正疑惑时,又见些许军汉从人群中挤出来,直奔大阵而来。
    几名士卒入了阵,寻到姚平仲面前,其中一个报道:“大帅,有伙贼兵偷袭乡民小寨,太尉已将卫队派上去阻敌,请大帅不必顾虑后头,安心指挥。”
    “啊?”姚平仲大叫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倒不担心溃散的民夫会冲乱他的阵脚,反倒是忧虑徐卫的安全!太尉身在乡民小寨中,贼兵忽来偷袭,万一太尉有个闪失,自己罪莫大焉!
    尽管徐卫让他不必顾虑后头,可小太尉还是不放心。声色俱厉地对一名部将道:“你带八百人,火速护卫相公!太尉少一根毛,你提头来见!”
    另一头,马扩带着徐卫的数百卫队逆潮而进。幸好民夫大多跑去看热闹,留在营区里的并不多,否则几万人一起溃散,那简直如滔天巨浪一般,你区区几百人眨眼就给你冲乱!
    “停!”冲锋途中,马扩举刀大呼。偷袭之敌已经在百十步外!正追杀着民夫!那些手无寸铁的汉子怎是凶恶强贼的对手,被追得抱头鼠窜,惊叫连连。
    “列长排阵!”马扩大喝道。
    徐卫的卫队,不用说,那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选自军中高大强壮的少年,非但弓马娴熟,武艺那也是超群绝伦。马扩一声喝,五百勇士列成长排阵,前头的挺了长枪大刀,跪膝以待。后面的自背上取下强弓,搭箭上弦。
    他们的标准装备,是全副轻铠,一条铁枪,一口佩刀,一张弓,两袋箭,一匹马。营区中,战马派不上用场,因此全部步战。
    五百人虽不多,却扎成严整的阵形,因为要阻挡贼兵继续突进,所以他们放弃了虎儿军惯使的团花阵,用最简单,最迅速的长排阵御敌。那些逃跑的民夫突见官军赶来,也没谁敢阵上撞,都从将士们两旁呼啦呼一片冲过去!
    马扩执刀在手,眼见贼兵如狼群一般驱赶着民夫冲过来,只在不到百步之外。那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能看到贼兵俱只披铁身甲,胸前还有明晃晃的护心镜,显然有别于宋军装备。
    “放箭!”马扩砍刀一挥,发出了命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弦响一片!利箭呼啸而出,正当其前的贼兵和民夫俱是应弦而倒!前排士兵一箭发完,后头的立马接上,如此轮回,箭雨不停!那支贼兵倒也剽悍,面对着呼啸而来的羽箭,竟不避不退,仍旧埋头冲锋!
    弦响不停,马扩握紧了手中砍刀,神情狰狞!他发现敌群后头,有数骑,正驱使贼兵符。其中一个,身被铁甲,罩着面具,手中执一口大刀,料想便是领头的贼将。
    突然,一道劲风呼啸而过,背后传来一声痛呼,马扩回头一看,后面那名士卒被一支投枪射中!将牙一咬,他挥刀向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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