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芽儿看向一直作壁上观的徐璐,目光锐利,“峰表嫂才是真人不露相呢,你们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都知道徐璐的出身的,能以区区知府千金的身份(这里头都还有水份的),嫁给侯府世子,妇凭夫贵,享受朝廷封诰,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福气。
一直以嫁入高门而沾沾自喜的武蔓儿脸色也有些不是滋味,又羡又妒地说:“是呀,真要论攀得高枝,咱们里头,非表嫂莫属了。”
武芍儿也笑着说:“那是,表嫂真是好福气呢。”
武家小姐们,以及武家的表小姐们,也各自说了几句,虽然言语中有阴阳怪气的成份,也还不至于露骨。大都还是比较友好的,也只是单纯的妒嫉而已。
徐璐只浅笑以对。
武家几位未回娘家的表嫂们也是如此,当然,大家也都有点子身份的,也不会因为人家比自己嫁得好,就刻意排挤或是语出讽刺什么的。
再加上徐璐进京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位可不是个善茬。凌峰又是公认的护短,开罪了她,就开罪了凌峰。得罪了凌峰,后果很严重。
身为勋贵家的贵女们,起码的眼界格局还是有的。与其排挤人家把关系弄拧了,还不如拉拢过来为已所用。勋贵家的贵女们,聪明人也是满多的。
一头麻雀可能会嫉妒燕子比他飞得高,但绝对不会去嫉妒雄鹰。因为,麻雀与雄鹰差距真的太大了。
当差距太大的时候,妒忌也就消失了。
大家熟悉了后,各种八卦油然而生。因徐夫人只一人前来,大家也就说起徐夫人的八卦来。
“你们知道吗?大姨母家的梦竹表姐,在婆家也不怎么如意呢。”武家的小姐们,表小姐们实在太多了,个个穿金戴银的,徐璐认得都快眼花了,都没能认出说话的是谁来。
“我也听说了,梦竹表姐如今日子确实不怎么好。虽是长媳妇,可婆婆偏心,只疼幺媳妇。还有那家小姑子也忒可恨,处处与梦竹表姐为难。前些年,那小姑子纵猫冲撞梦竹表姐,害得表姐五个月的身子都小产了。那可是杨家的第一个孩子呢,杨家婆母也没什么,还说梦竹表姐护嗣不力。我听我娘说,梦竹表姐都气得哭了好几回。身子越发不好,这都过了几年了,庶长子都好几岁了,才给怀上。偏偏,那小姑子又成日与梦竹表姐较劲,一会儿要梦竹表姐给她绣荷包,一会儿想吃梦竹表姐亲手做的南瓜糯米羹,一会儿又要梦竹表姐给她做鞋子,说什么她只穿梦竹表姐做的……哼,打量大家都是傻子,让她几句话就诓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还不是见不得梦竹表姐有孕,又想使使妖蛾子。”
武蔓儿乍舌,“梦竹表姐的小姑子,我也见过两回,看起来是有些刁蛮。怎么,她还与梦竹表姐不对付?”
武芽儿冷笑一声:“何止不对付。简直就是见不得表姐好。表姐先前那一胎就是让她的猫给冲撞没了。她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在表姐小月子时就见天的闹胖,阴阳怪气与表姐气受。那杨家的老虔婆又是个护短的,只一味的偏袒,害得表姐小月子也没做好,落了一身的病根。几年了都没法子上身。只好暗咬银牙,让杨家老虔婆抬了姨娘。那姨娘也不是好东西。你想嘛,从那老虔婆屋子里出来的丫鬟,能与表姐一条心吗?不暗中下绊子就谢天谢地了。偏偏表姐夫又是不个不管事的,梦竹表姐在婆家,日子过得那个憋屈。”
徐璐蹙眉,从这些贵女们口中,似乎那个徐梦竹上不得婆母欢喜,下不得丈夫重视,左让小姑子欺负,右让姨娘作贱,反正就一个字,惨!
堂堂国公府出来的嫡女,怎会混得这么惨么?
这其中,是不是又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以徐璐在凌家过得如鱼似水为例,她实在想不透,一个人怎会把日子过成那样。
武家的小姐表小姐们并非真的就喜欢徐梦竹,但大家都是亲戚,基本的亲戚情份还是有的。一听说徐梦竹在婆家过得那样惨,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主意。
武芽儿双眼冒着凶光,紧握着拳头,“表姐也太逊了。若是我,必把那姨娘往死里打。打死了又怎样,难不成,杨家老虔婆还会为了个奴才休掉自己的媳妇不成?”是不可能,但挨骂是肯定的。
众人点头,觉得挺有道理的。
至于那小姑子,武芽儿冷笑两声,“长嫂如母,她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这还了得?只要表姐拿出长嫂的威严来。还怕她翻了天。我看表姐就是性子太软了,这才怂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武芽儿目光希翼地看着徐璐,“表嫂,我说得怎样?”
徐璐却说:“没了一个姨娘,杨家夫人不会再给儿子抬个姨娘?至于表姐的小姑子,反正都要嫁人的,忍忍又何妨?”
对呀,做婆母的想要拿捏媳妇,有的是法子。打死了一个姨娘,另外再抬一个不就得了?难不成,婆母抬一个你就打一个?那一个善妒的名声是甩不掉了。
“表姐家那小姑子,年纪着实不小了。对对,峰表嫂说得对,至多再忍一两年,把她嫁出去就成了。实在没必在把关系弄拧了。”
众人又一个劲地夸徐璐的主意好。惹得徐璐苦笑连连,对小姑子忍让只是下下策,其实她还有更厉害的招式。但估计那徐梦竹也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的种种良计,也就没了用武之地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梦竹表姐就一辈子受气了?”性子比较急的武蓉儿气急败坏地嚷道。
“大姨母也真是的,自己的闺女受了那么多委屈,怎的就不给梦竹表姐做主去?”
众人沉默了会,最后武蔓儿细声细气地说,“大姨母,确实也不容易的。”
武芍儿说:“大姨母是徐家主母,管着诺大的家就劳心劳力了,哪还有功夫管表姐的事。”
武芽儿更是直接,“若是三十年前的令国公府,杨家吴家就得把两位表姐供起来了。说来说去,就是娘家不强大,让婆家作贱罢了。”
七舅舅家的武莉儿看了徐璐一眼,“不一定吧,应该是自己立不起来。再强大的娘家作靠山又能怎样?自己立不起来,也枉然了。瞧瞧峰表嫂,自己立得起来,谁敢小瞧了去?是不是呀,峰表嫂?”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到自己身上了?
徐璐哭笑不得地道:“这个,主要是夫人有规矩,不会刻意为难我。还有,凌家注重规矩,也就没那么多牛鬼蛇神的侵拢了。我也就是运气好,遇上不难侍候的姑舅。不然,估计也不会比梦竹表姐好到哪儿去。”
武芽儿脆生生地笑了起来,“我不常与六姨母见面,但也深知六姨母的脾气,六姨母可是惯会在媳妇面前摆谱的。峰表哥先前那位杨氏表嫂,在六姨母面前,可没少吃苦头呢。虽然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也略知一二。”
一些年纪大些的表小姐们也纷纷点头,这个说:“先前那位杨氏表嫂,确实让六姨母立了不少规矩。我也是听说过的。”
那个说:“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回我随娘一道去六姨母家玩。杨氏表嫂服侍六姨母和咱们用膳,我们吃完了,杨氏表嫂才上桌吃。就捡我们吃剩下的吃。唉唉,你们还别说,我们家虽然不怎样,但也绝不会吃别人剩下的。杨氏表嫂坐上餐桌,半盏茶功夫不到,就说吃饱了,然后就站在六姆母身旁,一直到晚上。一整个上午加一整个下午,除了吃饭外,一整天屁股都没落过凳。我看得都咯得慌。我娘也有些看不下去,私下里对六姨母说,‘你也是有女儿的,对自己的媳妇也别太过了’。六姨母却哀声叹气得说,这杨氏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沉闷。太过中规中矩。刚进门那会子还处处拿规矩压我,哼,她要规矩是吧,我就让她知道何谓规矩。原来,六姨母也并不是存心要针对杨氏表嫂的。主要是杨氏表嫂进门后向六姨母请安,每次去得都挺早的。六姨母都还没起床呢,但为着杨氏表嫂都来了,只好起了床。然后六姨母就对杨氏表嫂说,咱们家没有这些陈规漏习,以后无事,就不要这么早过来,只需服侍好峰表哥就是。可你们猜,杨氏表嫂怎么说的?”
众人听得入迷,赶紧催问。就连徐璐也听得仔细,随着对凌家仆妇的接触,她对杨氏是真的没有好感了。一个光会讲规矩讲礼仪,却心黑手辣墨守陈规的刻板女子。
雪表妹说,“杨氏表嫂说,这哪成呢?自古以来媳妇就得向婆婆晨昏定醒,哪能随意坏了规矩的。并还表示,以后她每天都在这个时辰来向六姨母请安。六姨母说,你来请安也行,但不要那么早来。谁知杨氏表嫂却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生短暂,哪能虚渡光荫,就因为六姨母说了句不必那么早起,多睡一会儿。杨氏表嫂就背了一大段‘人不可能虚渡光荫,业精于勤,荒于戏’的教条。六姨母别的嗜好没有,就爱睡懒觉,自闺阁时就如此了。杨氏表嫂这么说,六姨母能喜欢她才有鬼哩。”
众人大笑,纷纷表示,“怪不得六姨母那么大的气性,敢情是娶了媳妇,没享到媳妇的福,反而还睡不成懒觉了,恼羞成怒了。”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徐璐也无耐浅笑。与武夫人相处了些时候,也多少了解武夫人的性子,不拘小节,脾气爽利,只要合了她的胃口,从那以后必高枕无忧。若要说她好相处,也不尽然。她也有着所有婆母同样的心思,在媳妇面前保持婆母的威严。媳妇再厉害再能干,必须要听她的行事吩咐。总得说来,武夫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只要拿捏了她的脾气,也还是容易相处的。
不过她也替杨氏叫屈,杨氏自小就受着极为古板严厉的礼仪教条,这类人,让她当教养嬷嬷绝对合格,让她当一家主母,也还够格。但与这样的人相处,绝对没有任何乐趣而言。试想,一个成天只知道板着脸把规矩教条挂嘴边的人,能有多大的乐趣可言?最让人无耐的是,武夫人身为婆母,也还得按着她的规矩来,以武夫人的性子,受得了才怪。
时光就在众人的八卦演说下流逝,转眼间,就到了饭点。一行人又嘻闹着去了前头厅子里,吃了饭,下午继续八卦去。
女人间的八卦从来都是说到哪就是哪,东一处西一处的,徐璐听得津津有味,徐夫人两个女儿一个与夫家别府另居,完全相当于是寡居,一个虽然还在夫家,但日子极其不好过。两个儿子各自的差事都受了上峰表扬,两个媳妇的娘家父兄都小进一步。而徐夫人为了儿子和女儿,也不得不对媳妇退让。
徐璐还知道了徐夫人与武夫人虽然是亲姐妹,为何却多年不睦。原来是两姐妹一个嫁入国公府,一个嫁入伯府。刚开始当然是国公夫人的徐夫人要威风体面得多了,所以无论在娘家还是在武夫人面前,都是自得惯了的。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令国公府的式微,而凌家的强势崛起,两姐妹的在娘家的地位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惯了高高在上,也习惯众星捧月的徐夫人,哪忍得了这种落差,姐妹间的隔亥自然就出来。徐夫人为了重振徐家门楣,做了不少有损武夫人利益的事来,再加上前些年徐夫人为了与定国侯叶家联烟,不顾武夫人和侄女的颜面,作主牵线把徐家女嫁给了叶恒。开异是拆亲妹妹的墙。武夫人受得了才怪,以至于姐妹间越行越远。
后来又因为徐夫人日子越过越惨,武夫人则是越过越好,加上凌芸与叶恒和离后,改嫁给官令宸,日子过得还不算差,武夫人对徐夫人的仇怨也就淡了许多。再是深仇大恨,也及不上嫡亲姐妹那股子骨肉之情。加上徐夫人这阵子确实不好过,武夫人心中最后一丁点怨气也消失了。
徐夫人大概也知道,自家状况也由不得她再使长姐架子,这回在武家,主动与妹子和好,甚至隐隐还有请教巴接之意。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武夫人也没有过多推辞,就给长姐出了不少的主意。
徐璐除了佩服皇后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婆母了,见武夫人又要出损主意,遂不动声色地对身边的一干表姐妹说:“失陪一下,我去服侍夫人。”然后接过一丫头手上的茶盏,亲自递到武夫人身边,自然而然地留在了武夫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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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嗣会有的,大家莫要着急嘛。正在酝酿,这阵子有些卡,写得好痛苦的。
☆、第55章
武夫人看了徐璐一眼,知道她的德性,瞪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儿有些酸,给我揉揉吧。”
徐璐知道,武夫人这是同意自己留下来旁听了,高高兴兴地“哎”了声,非常乐意服侍婆母。
徐璐在此,徐夫人原先还颇有些放不开,但她对徐璐也很有好感,也就放下了心思。
“……也亏得皇后娘娘那番话,年三十那晚,趁着祖宗祭祀之际,我试着提出与三房分家。族人居然也同意了。”徐夫人脸上出现潮红,似有得色。
武夫人不动声色地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金口玉言,她都公开表示支持长房了,谁还会脑残得支持三房去?”
徐夫人得意一笑,“是呀,严氏最大的靠山严家,今年也没有亲自来送礼了,只是让个下人送了些不值钱的土特产。”
武夫人早就知道严家的事儿,扬了扬眉,不可置否地道:“这样也好,那三房也应该没花样玩了吧。”
“年三十那晚,闹得可凶了。不过,大年初一那一日,给强硬顶回去了。”徐国公性子软弱,这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身为家族嫡长子,又是国公爷,这样性子的人,肯定没法子驾驭弟妹的,更不说统驭全家。没后援没底气的徐夫人,这个长嫂当得格外憋屈。不过既然有了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徐国公爷总算强硬了一回。
徐夫人说话的同时,还忘不住看了武夫人一眼,神色复杂。
“姐夫是该拿起一家之主的款儿。”武夫人喝了口茶,发现肩上的力道变轻了,说了句,“重些。”
徐璐正听得性起,手上的动作就停了,让武夫人这么一提醒,赶紧重新用力。但在心里却在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徐国公府忽然强硬,肯定不是转了性子,应该是受了某些刺激吧。
果然,徐夫人叹口气说:“也多亏了六妹夫。你们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二房那钱氏,真真是个搅家精,与严氏有得一拼。还是六妹夫厉害,强硬得叫人没胆子说半个不字。你姐夫也是听说了六妹夫的事迹,这才强硬起来的。”
男人厉害,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再是修练得不动声色的武夫人,也微不可闻地笑了起来,“你妹夫那是逼不得已的。自小就生活在继母的迫害下,再不强硬些,早就被吃得尸骨无存了。”
徐夫人感同深受地点了点头。
武夫人又问:“真的分家了?”
“还没呢。大过年的,也不可能说分就分的,至少要等到三月过后吧。族人也同意了,三月龙抬头过后再来徐家,主持分家。”
武夫人皱着眉说:“那你可得当心些。虽说你们长房家产众多,但这些年来,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又没分家,吃的全是长房的产业。长房支的多,收的少,他们倒是肥得流油似的。你可得多加几个心眼,该争的就要争。”
徐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是呀,虽说在族人的干预下,大家都同意分家。但其他各房已开始把自己的小金库往外搬了。其实他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们花长房的用长房的,假公济私,拿公中的钱置办私产,我早就有耳闻。只是独木难支,一直装聋作哑。这回若无个章程,估计我们长房也占不到便宜了。”
武夫人皱了皱眉,谴责地看了徐夫人,她想说什么,到底顾忌她的颜面,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说:“你是长嫂嘛,哪有不吃亏的。不过有些亏是不能白吃的。比如说,贪墨的主子你不好动,那就动奴才得了。也不要自己收拾,逮着了一个,直接送入顺天府。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徐家各房假公肥私,占长房的便宜。等正式分家的时候,他们若敢再与长房分家产,你大可把这些证据扔出来。看他们还有何脸面。”
徐夫人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眼珠子乱动,显然正在想着武夫人所说的可操作性。过了半响,她脸色又激动起来,“你这法子好,只是,还得从长计议。到底是迁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贪墨的奴才,我都知道。只是苦无证据,又有他们各自的主子撑腰。我又该怎么办?”
武夫人靠在椅子上,带些遗憾带些无耐,叹口气说,“当初,娘真不应该把你嫁入国公府的。”
徐夫人滞了滞,先是恼怒,可到底如今她要有求于人,只好干巴巴地笑道:“我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当初也是我自己好强。明明爹娘已准备回掉这门亲事的。是我……”最后她说不下去了。当初,武家老夫人去世,徐夫人守了两年的孝,孝期过后。当时徐家,凌家,王家同时来提亲。武家夫妇觉得六女儿有魄力有手碗,应该挑得起徐家主母的角色,准备把六女儿嫁入徐家。大女儿性子老实,又不知变通,就打主意把大女儿嫁给人口简单的王家。而同样为伯府的凌家,疼女儿的武家夫妇只因觉得对方继室不是善茬,压根就没考虑。但徐夫人眼见妹子比自己嫁得,王家虽然也是官宦人家,却连个爵位都没有,就闹腾了起来。非要替代妹子嫁入徐家。并认为,一般大家族娶妇都是娶嫡长女的,哪有娶次女的道理?父母未免太偏心。
武家夫妇让徐夫人闹得头痛,给她分析事情利害,给她讲她本人性格中的不足,徐夫人都听不进去,只一心要嫁入徐家。如果她嫁不成,妹子也不能嫁。她是长姐,嫁得还不如妹子,她会没面子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武夫人退让了,选择了武家夫妇都过滤掉的凌家。只因武夫人被凌家长子坚硬刚强的性子所吸引。至于徐家,武夫人可是瞧不进眼的,徐家长子性子软弱,又没出挑之处。也劝过长姐,女子的终身大事要好生考虑。那时候的徐夫人哪听得进去,一心要嫁入高门。武夫人劝不过她,年轻气盛的她就给长姐搁下话来,“姐姐你现在瞧着徐家风光。且瞧着吧,我可是丑话说在眼前。想成为徐家长房长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夫人一心沉浸在做国夫人的美梦中,哪听得进劝,反而还认为妹子妒嫉她,所以诅咒她,对武夫人也有了意见。但嫁人后没几年,果真如武夫人所说,日子好坏,如同饮水,冷暖自知。婆母的强势,小姑子的不可理喻,妯娌的难以相处,都让她疲于应付。可她哪拉得下脸来承认自己错了?还到处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武夫人也曾给她出过主意,但她听不进劝,反而觉得妹子多管闲事。武夫人又觉得这个姐姐性子偏执,也就不怎么理会她了。这在徐夫人眼里,就又认定妹子瞧不起她,这个仇就越发结得深了。
武夫人回想起昔日种种,徐夫人如今的下场,虽说与她本人固执刚腹的个性有关,但自己也有过错。如果当初,她说话委婉些,语气诚恳些,姐姐也不可能越陷越深了。
徐夫人武夫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当中,气氛一时间凝滞了。徐璐见状,不得不试着打破僵局,笑着说:“夫人,大姨母,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武夫人横她一眼,说:“长辈说话,哪有你做小辈插嘴的份?不当讲就别讲了。”
徐夫人赶紧说:“峰儿媳妇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大家又不是外人。”
徐璐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峰,武夫人。
武夫人也只是嘴上严厉而已,就是等徐夫人这句话呢,于是就说:“你大姨母让你讲,你就讲吧。”
徐璐说:“先前我在泉州的时候,泉州知府刘向东,审案断案倒是有一手。我记得一个王姓人家,家中情况,与大姨母家中差不多,也是因为长房吃了老大的亏,其他各房光占便宜,尽中饱私囊。后来总算熬到老人去世,大家就吵着分家。纷纷找来族人,要求分家。但吃亏的肯定就是长房的。那家主母没法子,只好私底下求助刘向东的夫人。刘夫人又回去请教刘向东。刘向东就给了个主意,让她先不忙分家,先把家中有贪墨行为的奴才逮着一个算一个,直接送到官府去。再由刘向东亲自审查,不愁审不出幕后元凶来。毕竟,这些人真要贪墨公中,也不至于自己身体力行。总得要帮手,有奴才帮着的。只要拿捏了这些奴才,还怕供不出背后主子?那家主母虽觉得这个主意好,可又怕万一冤枉了好人,岂不让他人越发闹腾?刘夫人就说,这个更好办。若是真的冤枉了,就好生安抚。若真有贪墨的,必定严查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什么事儿都迎刃而解了。那家主母觉得这事儿可行,可又有新的忧愁,说她虽然是长房主母,可手底下能够使唤的人并不多,万一底下人不听劝,结股成绳来对付她,她反而处于被动了。刘夫人又说,实在不成,你亲自来官府办案,官府派人替你捉拿贪墨奴才。这总成了吧?那家主母这才高兴应承了。虽说后来给了刘向东不少好处,但那一仗,可是,王家长房可是大获全胜。其他各房不但被宰上各自爪牙,还吐出了贪墨所得。有了这些把柄,王家长房势如破竹,不但分到了一半家产,还得收回了各房贪墨的产业,反而大赚了一把。”
徐夫人听得双眼发亮,迫不及待地拉着徐璐的手,“好孩子,真有这样的事儿?”
徐璐向她保证,确实有这样的事儿,她可是亲眼见证的。
武夫人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大姐也可以借鉴王家。若是手头无人,也可以学王家那样,直接找上官府,让官府的人上门拿人。”
徐夫人苦着脸道,“可,可顺天府伊严少秋,可是严氏的兄长来着。”
徐璐与武夫人互视一眼,最后由徐璐开口,“大姨母放宽心思吧。严少秋虽是严氏的嫡亲兄长,但严少秋为官清廉,大公无私。必会秉公办事的。”
“这……应该不至于吧……到底是亲兄妹……”徐夫人仍然有顾虑。
徐璐只好道:“大姨母还不明白么?往年严家都会给三房拜年送年礼,但今年又如何?”
徐夫人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也并不算笨,很快就明白过来,今年的严家,与三房忽然生疏了。她又回想到,老三在外头喝花酒,为了个粉头打起架来。顺天府非但没有袒护他,反而秉公办事。直到如今,严氏还在一个劲地咒骂严少秋是个粑耳朵,让婆娘给拿捏住了,连自己嫡亲的妹子都不顾。
“这严氏,与严家,怎么好端端的就交恶了?”徐夫人尽管纳闷,但心头也高兴。
武夫人说:“大姐你就放心去找严少秋吧。我让你侄儿去与严少秋打个招呼。想必严少秋必会站在你这边,秉公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