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妙目瞅着自己的丈夫,这男人,马上就而立之年了,越发沉稳英俊,那种经由岁月洗礼的熠熠风华,加上手握重权带来的唯我独尊的气度,着实出采,令人着迷。
在三尺宽六尺高的以梨木镶嵌的全身镜前,凌峰理了理袍角,又弹了弹五彩刻丝精美刺绣的袖缘,看着镜中的自己,袍子上也不见有多少精美刺绣,料子也不是最顶级的,玉佩也只是普通的新疆和田玉,荷包也是朴实无华,但整体搭配下来,却是非常舒服。果然,再是出色的男人,还是离不开合乎身份的打扮。妻子在这方面,做得一向好。
凌峰在打量自己的同时,脑子里却又回想起叶恒,抛开凌叶双家的恩怨不谈,那男人也是挺英俊的,虽比不上自己,但也是极为出色的。只是娶了那么个丧门星媳妇,堂堂侯府世子,衣着打扮,从来都是缭缭草草,得过且过的。认识叶恒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穿过浅色或艳色的衣服,全是藏青和黑色这种沉闷颜色为主,虽然都是上好的料子,但整体感觉就不那么顺眼舒服了。果然,穿衣打扮,好的搭配占大半。
徐璐知道凌峰不耐久等的,所以只让掌梳嬷嬷给她梳了简单的圆髻,插上能够不让人小瞧的嵌六颗莲子米大的红宝石仙鹤簪子,四根嵌南珠小金簪固定住圆髻,不使松散。因不喜用头油,就再拿了四枚嵌折枝玫瑰花尖嘴牛角夹分别把容易掉落的浅发固定住,再戴上指宽的赤金抹额,面上再略微抹了些以桃花汁而制成的面脂抹在两腮,呈现出自然红润色泽,肌肤立时就动人娇艳起来。
豆绿又打开装唇脂的沉香木匣,匣子里有十六个小盒,里头盛着十余种颜色的唇脂,“要选哪个呢?”
姑爷都打扮得英俊出尘,自己的女主子可不能被比下去了,想给主子打扮艳丽些,又怕主子不接受。可太过朴淡了,又实在可惜。
这时候凌峰走了过来,看了看镜子里娇艳如花的妻子,又瞧了瞧各色唇脂,亲自选了款艳丽的深玫瑰红唇脂,“就这个吧。”
中深玫红唇脂,“会不会太艳了?”她几乎很少用这个颜色,因为太艳了。怕被人说成轻浮。
“咱们是出去玩呢,又不是去参加席筵。自然要随意打扮,更何况,夜色中,打扮得鲜艳些才更有种烈焰红唇的娇惑之美呢。”
徐璐美目看了他眼里的一抹色笑,嗔道:“怕是爷自己的想法吧?”
“女为悦已者容,有何不可?来来来,就用这个,赶紧的,别耽搁了时辰。我已让人端硕去订位子了。去得迟了可就浪费爷砸下的一千八百两重金了。”外出吃一顿饭就要一千八百两银子,着实贵了些。
不过见惯了安国侯府的财大气粗,徐璐已没了先前的心痛感。如今的她,已能支配万两以下的银子,而不必向任何人报备。虽然仍有些心痛这顿超贵的晚饭,但男人喜欢,兴致也颇高,反正赚钱养家的是他,他都不心痛,也就没有说扫兴的话。
俗话说得好,越花钱的人越有钱,越舍不得花钱的人越贫穷。
总算打扮妥当,看了看窗台上的鱼嘴滴漏,尽管她已缩短打扮时间,依然花去了两盏茶的时光。
“咱们就这样出去,成吗?要不要请夫人也一道去?”
凌峰笑道:“不用,我已派人告之过母亲了。咱们回来后再向母亲请安就是了。母亲一向开明,不会管这些事的。”见徐璐依然有些担忧,经过打扮的她,越发娇艳迷人,饱满动人的脸蛋看起来格外诱人,忍不住在她脸上啾了两下,说:“母亲还巴不得咱们一直恩爱下去呢。”
当着丫鬟的面,凌峰就对她动手动脚,让徐璐难为死了,赶紧推开他:“给我老实点,不许动手动脚。”万一妆容花了,可就惹人笑话了。
如意楼开在皇城东面,三层楼高的辉宏建筑,这时候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店门外,数个穿着精神的小厮正在门口招呼客人。如意楼的东家也是个生意能手,专走贵族高端路线,前来的客人自然是非富即贵。加上如意楼后台雄厚,又刻意宣传如意楼曾接待过不少王公贵族,连圣上也曾微服私访过,越发激得大家心痒难耐。据说酒意楼幕后老板背景深厚,倒不怕有人在这儿闹事,客人们反而以能够在酒意楼用饭为荣。
如意楼大门外,早已车水龙马,有来谈公务联络感情的,也有请客吃饭的,更有爷们陪着家眷前来用饭的,反正很是热闹。
像凌峰这种只是陪同妻子前来的,反而只是个别。因有女眷陪同,所以就由酒楼里的专业嬷嬷负责接待。
这位嬷嬷先作了自我介绍,姓黄,人称黄嬷嬷,或黄三娘。
黄嬷嬷看到诺大的包间内,就只有凌峰夫妇二人,都有些羡慕徐璐的好福气了,也说了不少奉承话。
“……别的客人来咱们如意楼吃饭,大都是为了公务或请客吃饭的,当然也有女眷来用饭的,不过都是一大家子前来,老婆子到我接待了这么多客人,还是头一回瞧到爷们带着媳妇来用饭的。奶奶真是好福气。”
黄嬷嬷不识得徐璐的身份,就只称个奶奶。
徐璐浅浅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接下来开始点菜,黄嬷嬷推荐了几款店里的招牌菜,又如酒意楼的大厨有的是从宫中出来的,也有蜀地的厨子,还有湘厨,浙厨,总之,全国各地的厨子几乎有七成的菜系都在如意楼。
凌峰来了兴趣,又问了诸多道各派系的名菜,最后又问徐璐的意见,徐璐也不矫情,点了如意楼的招牌菜,嘉州回锅肉,麻婆豆腐,浙系的西湖醋鱼,油焖春笋,江苏厨子的清炖蟹粉狮子头,但点的最多的还是闵菜,太极明虾,佛跳墙,烧生糟鸡。鲁菜和京菜一样都没点。
凌峰笑问:“不是说只点三样么?”徐璐有些赫然,但仍是强辞夺理:“唉呀,人家算术不好嘛,你还笑人家。更何况,今儿不是爷请客么?自然是由妾身负责点菜了。”
黄嬷嬷啧啧称奇,见多了那些端庄持重又肃穆一副清贵模样的贵妇人,这位年轻漂亮的奶奶却没什么架子,居然还在爷们面前撒娇呢,果然爽心悦目。尤其发现凌峰眼里闪过一丝宠溺,黄嬷嬷更是在心里暗赞:这样的女子不让男人疼简直没天理了。
“就你歪理多。”凌峰轻斥了她一句,转头对黄嬷嬷说:“都记下了吗?”
黄嬷嬷回过神来,小小的绿豆眼不时在凌峰英俊贵气的脸上睃视着,又不时瞟向徐璐那张圆润迷人的脸儿,满面堆笑地介绍道:“咱们还有酿扒竹笋,清酿八宝鸡、醉卧糖醋鱼、爆炒毛蟹、油炸虾,奶奶不来些儿么?”
徐璐说:“不了,就这些吧,就我们两个人,太多了也吃不完。”
黄嬷嬷点点头,这位漂亮的奶奶不止生得好看,还是居家过日子的,对徐璐越发有好感了,又说:“好,就依奶奶的吩咐。只是老婆子要提一点的是,浙系的西湖醋鱼和油焖春笋,为了做到原汁原味,那可是有专人亲自从杭州采买回来的,为了图个新鲜,可都是走的水路,这一来一回,成本可就增加了许多。所以,这价钱嘛……”
徐璐看了凌峰一眼。
凌峰说:“价钱好说,只要味道好。从订金里扣就是了,多退少补。我和内子都有些饿了,赶紧让厨房的上菜。”然后赏了个金锞子过去。
看这对夫妇,穿的也不算顶级华贵,但那通身的气度,一看就知不是普通身份,听凌峰的口气,果然是不差钱的主。
黄嬷嬷接过金锞子,虽然不重,但依然眉开眼笑。
等黄嬷嬷出去后,徐璐这才起身,四下打量了包间布置,果然雅致,丝毫不见暴发户的奢华,只是清雅中带别具一格的舒服,她把包间里的布局暗自记了下来,对凌峰说:“回去后我也照这儿的布置在华馨苑弄个包间出来。”
“随便你。”
徐璐撩了捎金丝的米色云锦窗帘,又推开窗子,窗户外头居然还有个八九步宽的小台子,台子四周都有纱帘垂下,这种纱帘徐璐也是知道的,从里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景像,但外头却瞧不清这里头的情景,这酒意楼的东家果然会替客人着想。
徐璐大胆地来到台上,这儿应该就是观看话剧的地儿了,四处打量着,底下左前边六七丈远果然有一正方形状的高台,话剧还没有开始,空无一人。而他们的包间对面,却有好些撩了帘子的包间,徐璐看得清楚,但凡撩了纱帘的,都是些男客,正喝酒喝得欢,高声阔语,好不热闹。有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哥,也有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更有朝堂上的高官显要,也有一些富商巨贾。而那些没有撩帘子的,徐璐猜想,应该就是有女眷在包间里了。
徐璐折了回去,坐到靠墙的花梨木雕灵芝纹官帽椅,亲自执了万马奔腾的茶壶,重新给凌峰注了茶水,说:“想不到来这儿用饭的女客还挺多的。”
凌峰靠在椅子上,优雅地翘起了二郎腿,笑道:“话剧是日晚初刻开始。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刚好可以到外头去看话剧。”
菜很快就上来了,黄嬷嬷身后跟着几名穿着统一绯色服饰的少女,动作轻柔地上了菜,便退了出去。
上来的菜是麻婆豆府,和油焖春笋。这两样菜很好做。
黄嬷嬷说了句:“请慢用,其余的菜式一会儿就上。有什么吩咐只管摇墙上的铃铛就是。”
徐璐浅笑以对:“好,辛苦你了。”
完全没有世家勋贵家的傲慢和指气熙使。
黄嬷嬷越发喜欢这对年轻夫妇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又提醒了他们隔壁左包间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是个脾气不怎么好,刚才在外头走廊上,还差点与一位通政使司家的家眷起了冲突。那通政使司家的还主动相让赔礼。刚才那位顾通政还特地去了隔壁陪礼道歉。”
黄嬷嬷不敢打听凌峰夫妇的身份背景,所以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们,连正三品的通政使司家都要相让赔礼,那么那人身份肯定是非同一般的。
人家这是好心提醒自己,徐璐肯定要领这份情的,笑道:“谢嬷嬷提醒,我省得的。”
黄嬷嬷见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有也种做了好事的满意兴奋。
在退出时,她又瞧到徐璐亲自给丈夫倒酒布菜,言笑宴宴,如沐春风,不由暗叹:“这才是居家过日子的上上之选呢。”
徐璐如今对菜的研究也多了起来,口味也刁了,还不时点评几句。总得来说,如意楼的菜式着实是不错的,只是真要说好吃到哪儿去,也不见得吧,大家图的也就是个新鲜。毕竟纯正的别地方的菜系,在京城着实较难吃上的。
安国侯府的厨子们也能做出各个菜系的菜,但都不正宗,一来受制于地理位置,二来原材料不易弄齐,也就难做出原汁原味来。而如意楼刚好弥补了这一缺点。帝都容纳百川,全国各地的人都有,京菜虽然是主流,但能在帝都吃上自己的家乡菜也是件值得回味的事。
徐璐觉得佛跳墙着实不错,基本上做出了福建那边的原汁原味,虽然还差了那么点点火侯,那也难得了。徐璐对凌峰说:“为什么我总觉得别家的厨子做的菜就是比我们自己的厨子做得好吃呢?”
凌峰说她:“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
“为什么呀?”徐璐有些不服气。
凌峰盯着她:“依你这么说,那是不是别人家的丈夫也比自己的丈夫优秀?”
徐璐张了张嘴巴,赶紧说:“这哪能相比呢?我的丈夫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丈夫。没有之一,是唯一。”
凌峰笑道:“嗯,幸好我也这么觉得。”
“不害臊。”徐璐糗他。
“我说的是实话呀,至少我从来没有觉得别人家的妻子比自己的妻子优秀。”
这是他的马屁,还是甜言蜜语?
徐璐心里很是高兴,但嘴里却说:“少灌我学汤,我才不上当呢。”
凌峰一脸受伤:“你不相信?”
徐璐横他一眼:“我当然信。不过,每回你说甜言蜜语时,都是我受苦受难的开始。”
每回他想在床上玩新花样时,嘴巴都是抹了蜜的。
天知道,她这么横眼瞟人的动作,有多么媚,多么勾人摄魂。凌峰忍不住,长臂一伸,就把她勾到怀中,捧着她的脸儿,对着她嫣红的娇唇恶狠狠地吹了下去。
徐璐不料他在外头也是如此猛浪,吓都快吓死了,生怕有人闯进来,拼命挣扎着。
但她哪敌得过凌峰的力道,很快就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因为他开始隔着衣物搓揉她的身体。
生过孩子的身体格外敏感,徐璐很快沉浸于男人的强势中,也没法思考是否会有人闯进来什么的,反正外头还有凌峰的护卫守着。
他们就在如意楼的贵宾包间做了起来,挨着墙壁的花梨木椅子上,靠窗的罗汉床上,以及放着文房四宝的大理石桌案上……
一直循规蹈矩的人,忽然在陌生的地方做起最羞人的事,加上怕被闯进来的恐惧,反而激发了想像不到的无边刺激兴奋。徐璐先前还声色俱厉地拒绝,到之后的半推半就,再到后来的疯狂迎合,凌峰感受着妻子的变化,更是兴奋提全身哆嗦,抱着妻子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娇躯,越发胡天海地起来。
徐璐也不会料到,她在陌生的地方,居然会疯狂如此。
当一切平静下来后,她一边穿着衣服,又一边懊恼着,但脑海里却无时无刻回味刚才的无限美妙。
想到刚才她的疯狂,她脸儿红了起来。
外头响来西洋人说官话特有的异国腔调,也无法拉回她的心智。
她的衣服全被皱成一团,头发也弄散了,珠簪散了一地。
她欲哭无泪,“这下可怎么办?”衣裳弄得再不像样,还可以自己穿在身上,可头发乱成这样,她要如何见人?
凌峰这时候已穿好衣裳,又恢复了世家公子哥的派头。潇洒轩昂,风度翩翩。
他优雅来到她面前,把她往怀里拽去:“弄不好就别弄了,我让洗砚把你的丫鬟叫进来。”
她们肯定知道自己刚才干了什么,徐璐快要羞死了。
可是再羞,也敌不过在人前形像的坍塌。她不敢看绘春和沁香的脸色。
好在二人也已习以为常,动作俐落地把包间拾缀了一翻,再给徐璐梳头。
她们都不是很会梳头的,也就只能梳些简单的头发。把她如瀑的长发挽到一起,再以梅花小金簪固定起,再插上其余的珠饰,看起来也还有模有样。
等她弄得差不多后,外头的话剧似乎已演到高潮,四面面八方已响来阵阵喝彩声。
凌峰把桌面上未用完的饭菜赏给了两个丫头及在门外值守的洗砚和忍冬。
四人坐了下来吃饭,凌峰则揽着徐璐来阳台处看话剧。
西洋话剧不若国内的京剧,京剧是用唱,而话剧是以说话形式表达,因为没能看到开头,就没能代入场景当中。徐璐看了一会儿就兴趣缺缺。
那西洋人金发蓝眸,鼻子高得过份,轮廓也分明,身上体毛浓密,又长又粗,徐璐对西洋人实在欣赏不起来。西洋女人也生得高大,皮肤倒是呈奶白色,胸脯高耸,同样的金发蓝眸,鼻子高挺,看起来倒是挺美的,不过却不是徐璐认可的姿色。只是发现凌峰看得目不转睛,有些吃味,故意问道:“这些西洋女人美吗?”
凌峰低头,冲她色色一笑,低头咬了她的耳朵,呢喃道:“你说呢?”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徐璐推开他。
凌峰把她搂进怀中,又亲了她的脸儿,他实在爱极了她肉嘟嘟又粉嫩嫩的脸蛋儿,更爱极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来肉肉的感觉,像小时候母亲送给他的毛毛熊玩具,又柔又软,格外的舒服。这张脸蛋儿经久耐看,他似乎中了她的毒,习惯了她称呼自己娇嫩的嗓音,习惯了她肉呼呼的身材,更习惯了她只及自己下巴的身高,别的女人再美再温柔,都没法让他关注半分。
“不许再弄乱我的头发。”徐璐推开他的头和手,离他离得远远的。
外头话剧正演得如火如织,但徐璐却没心思看,就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爷带我去逛逛夜市好不好?”自回了京后,就再也没有和凌峰单独出去逛过街。
凌峰也觉得这些西洋人生得实在是欠观赏,真不明白那么多人喜欢西洋妞。见徐璐也不喜欢,也就从善如流地退了包间。
徐璐不敢见黄嬷嬷,让沁香和绘春洗砚忍冬四人护送她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