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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撑起身子，走进院子里，石伯在打扫院子，满院的落叶早已凋零，漠北的秋依旧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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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石伯停下来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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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他点点头，他继续他的活儿，口中却喃喃自语道：“若是在江南，这会儿天气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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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话，不觉一愣——江南？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得江南永远是那么的暖，还记得江南有娘亲的味道，还记得江南的烟雨朦胧，不似这里，连一滴水都这般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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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忽而想起那个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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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沉沉，一切只是半载之事，但，在我，却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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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回到书房，看着桌上早已熟稔入骨的小札，随手翻开，每日每日地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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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元年。年三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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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皇宫里热闹非凡，可看着满眼喜气的人，我只有满腹愤恨——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母子共享天伦，可娘亲却要一生艰辛，直至死去依旧是那样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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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满园子欢天喜地的人们，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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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那女人，明明害死了娘亲，却在十几年来一直对我假意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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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她，是她让父皇和娘亲分开，是她为了自己的儿子，把我们其余兄弟都驱逐出京城，还美其名曰——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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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恨她的儿子，是他们夺走了我的父亲，是他们的母亲，害死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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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让我失去一切，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失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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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了许久，再不能强颜欢笑，我躲了出来，独自藏于一隅，不用戴着那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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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觉得好累，这几年我隐忍不发只不过为了等这个机会！这个可以为娘亲报仇的机会——夺取大哥的皇位，彻底倾覆太后的如意算盘。只可惜，二哥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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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站在假山后，我失去所有武装，颓然站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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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然失神间，猛地被一阵动静惊醒，我一愣，瞬间要出手，却发现只是一个小宫女，弱小的身子蹲在雪地上。借着红彤彤的灯火，雪地上隽秀的字迹我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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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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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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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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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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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诗字字珠玑，只不过写得太过悲凉，诗句恰合了我的心，人生若只如初见？娘亲当年是否也曾有过这般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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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写的？”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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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未回头答话，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别人的，只是想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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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一愣，她不认识我，旋即松了一口气，幸而她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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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轻轻念着那首诗的最后两句，兀自陷入迷惘——故人的心总会变吗？父皇的心，也变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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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你也有这样的感触？”她随意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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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她的背影，我吐了口气，只抬头看着天，无意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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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也许暗夜正是黎明的前夕，于绝望时总会看到希望，虽然好多事情是会变的，好多人是会变的，但是有些真心对你好的人，真正值得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她的话似乎是在劝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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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黎明？绝望，希望？真心，真正值得的？听到这些话，心中越加迷乱，真正值得的？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所做的一切是否真正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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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若真正了解，真正能看到所谓希望，又怎会写下那样的诗句，于是挑衅般的问道：“那你为何会写这样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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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我的心里也早就不这么认为了。”她低声说着，“也许，也许，会好的。”接着又把地上的字尽数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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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么？会好么？谁能还我一个娘亲，谁又能还娘亲一个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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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噼——啪——”今夜的焰火把整个夜晚照亮，一时间绚烂如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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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焰火，她赞道：“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