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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决裂（一）四下无人，杰罗姆把手探进旅店前台，摸到读心者房间的钥匙。天黑之前，他还得返回安德森庄园。现在朱利安正和安德森先生草签文件，找些借口拖延时间，让杰罗姆有机会进一步取证，以确定第二名恶魔仆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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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换作从前，杰罗姆不会允许任何节外生枝干扰他的任务，在确定敌人被铲除之前，他会保持高度紧张和兴奋，时刻准备应对偷袭。事情在悄悄起着变化，此时的他只觉得疲惫和麻木，协会对他的不信任固然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去无回时，还有一个人同时将失去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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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确保莎乐美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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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自嘲地想，两周前，自己还用不存在的“女儿”作借口，等真的体会到责任的重量，有所牵挂的感觉倒也还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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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登上二楼，杰罗姆本能地侧身紧贴墙壁，只见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他房门口徘徊。脑子一转，想起这人就是一楼大堂管钥匙的家伙，他无声走到那人背后，发出一声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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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方吓得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不不！我来检查房门、检查一下女士把门锁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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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紧张，我不是有意吓你。告诉我，哪来的什么‘女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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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惊魂未定，继续混乱地说：“我不确定，先生……可是我好像见到她从房门里出来……洛克马农作证！我可能发白日梦了，肯定是。她长得……呃，没法形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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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够多了。现在，”杰罗姆把一枚银币塞进他手里，不容置疑地说，“给自己弄一杯白葡萄酒，然后睡到明天中午。出现幻觉并不值得夸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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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对方失魂落魄地点头走开，杰罗姆有点不快，打开房门进去。房间里一片黑暗，莎乐美猫一样蜷缩在床上，一双眼会说话似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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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美貌使我如坠梦中’，我猜他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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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乐美慵倦地伸个懒腰，纤细腰肢像两道山峦之间的低谷，让侧卧的身姿更加惹人遐思。“据说，是嫉妒而非爱情留住了丈夫的心。挺有道理，对吧？”绿眼睛眨呀眨的，那神情好像在说，用不着主动诱惑谁——她只要露个面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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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特先生只觉得口干舌燥，快速说：“错不了。我把房门锁上，别忘了落好门栓，今天要晚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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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上一整天，”声音微带怒意，她咬着嘴唇自语道，“他连十分钟都抽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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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砰”的关上，杰罗姆在失去理智前锁好房门，现在他需要深呼吸，还有一杯白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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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一握微凉的钥匙，森特先生给自己降降温，然后去查看读心者的房门。没有魔法结界的气息，没有夹在门缝里的小纸片，或者其他用来提醒主人、是否曾有人闯入的记号。两种可能，要么读心者是个白痴，要么里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虽然倾向于相信第一种，杰罗姆仍不免感到失望——看来对方没给他留下多少线索，协会成员个个都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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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打开一道门缝，借助“灵视术”在单人房间中游走一圈，直到确信没有其他危险，杰罗姆才小心翼翼地跨进来。搜索的次序严格依照训练，条理清晰地进行着。杰罗姆只用三分钟，就把可能收藏重要物品的角落巡视一遍，最后才把眼光凝注在那只大木箱上。木箱边缘包铁，双层木板嵌套金属骨架，大型铁锁散发锈蚀味道，里面装的是被宰掉中队指挥的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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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尝试用万能钥匙打开铁锁，经过一番拙劣的试验，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无能为力。掏出怀表看看，时间过得飞快，再不回去就会令人生疑。没得到想要的情报，又不甘心听天由命，杰罗姆决定把突破点转移到朱利安身上，这家伙如果也不顾念旧情，自己只怕真得任人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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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返回安德森庄园，正赶上晚饭前的开胃酒。丁香，桂皮和苦杏仁混合在红酒中被加热到温暖适口，朱利安·索尔面无表情地咽下一杯，苦涩的酒浆对他来说像开水般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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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森先生保持着一贯的好胃口，杰罗姆不等主菜上桌，浅尝几勺鳕鱼汤，就声称身体不适，向主人道歉后无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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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一刻：给苦修士分发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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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四十：查看酿酒坊的发酵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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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五分九点：到马厩观看接生小马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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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过五分：和兽医闲聊，顺便对饮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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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一刻：返回自己的房间，发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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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二十：打个呵欠，拉开衣橱，换上睡衣，似乎准备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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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揉揉眼睛，也感到相当困倦，管家这家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刚才还和兽医蜚短流长，对邻居的**大嚼舌根。作为男性，穿着卷边天鹅绒睡衣是有点令人不齿，可也不能因此就把他划入恶魔崇拜者的行列。恶魔仆从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担当，什么阴暗童年、精神创伤自不必说，恶魔主子要通过梦境向他们传达指示，不具备相当的好奇和智力水平，根本无法理解那些晦涩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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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挪动一下窥镜的角度，再看看眼前的家伙：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只手在大腿上挠痒痒，一只手在衣橱中翻找着什么。森特先生越发怀疑自己开始的判断，除了后颈的纹身，这人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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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意兴索然地摇摇头，房顶上的冷风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再看一眼窥镜——管家刚从衣橱里拽出一个人——杰罗姆失去了偷窥的兴致，决定马上回旅店和莎乐美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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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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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管家拽出来一个高挑的女人，长发不自然的乌黑发亮，身上的衣着少的可怜。管家让那人双膝跪地，自己坐在床沿上，把对方的脑袋扭来扭去。他取出一把梳理裘皮的刻花毛刷，一丝不苟地疏理着对方的长发，嘴里念念有词。再看一会，杰罗姆发现女人的皮肤呈现尸体般的惨白，肢体动作也显得相当僵硬，管家用一瓶为裘皮大衣准备的油质蜂蜡，开始给长发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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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这一步完成，屋里的家伙就像打扮洋娃娃的小女孩，拿各种鲜艳服饰给女人试穿。短袖大开领上装配曳地长裙，银线装饰的束腰缎带把腰身提的很高，长发用珍珠头饰细心盘起来，再穿上精致的高跟舞鞋……装饰停当，管家满意的前后看看，牵着女人右手跳了段沃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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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罗姆只觉得内心阵阵寒意，房间里的场面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管家的嗜好令人无话可说。这时，跳舞的两人在换位中出现失误，女人一脚踩在管家拖鞋上，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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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脸上的笑容定格在一瞬间，嘴角缓缓下拗，颧骨上的肉抽搐着。他一抬手，女人的脑袋就像皮球似的滚落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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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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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房顶上的杰罗姆也听到他的吼叫，无头的女人在地上摸索，管家找一张背对窗口的椅子冷眼旁观，不时给她提供点错误的消息，很快就转怒为喜……杰罗姆可以肯定两件事：女人是个高级人偶，还有，管家是个不打折扣的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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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合所得信息，杰罗姆在脑子里列出一张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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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是变态，具备了成为恶魔仆从的潜力；加上后颈的“折磨符号”，身为仆从的可能性有一半稍多；加上最主要的一点——自己就快因为房顶的冷风罹患重感冒。综上所述，屋里的人毫无疑问是个恶魔崇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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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拷打一会，暖和暖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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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多小时的折腾，森特先生冻得够呛，现在怨气上涌，逻辑什么的基本不在考虑范围内。管家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还在兴致勃勃地玩游戏，只听见窗口“吱呀”一声，没来得及查看，颈子上就多了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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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回头，”声音冷酷低沉，透着比刀刃更强烈的森寒气息，让管家脑中一片空白。“好消息是，我刚从你主人那回来；坏消息是，他打发我来解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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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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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是傻瓜吗？！”杰罗姆收起作做的腔调，吸着鼻子说，“刚才我说的是摩曼语，管家课程上也教这个吗？！现在，是时候好好谈谈了……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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