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等你回来。”慕容宁有些遗憾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沈国公府坐出自家王府的感觉,在恭顺公主不敢相信的目光里含情脉脉地看着明秀,轻声说道,“你快点儿回来。”
他多贤惠呢?心上人出门一回家就能看见他的守候,想必这一颗心也得挺热乎的。
“你若无事,就陪陪母亲,陪陪父亲。”明秀自然是愿意慕容宁把自家爹娘的好感刷满的,见他点头,便轻声说道,“只是不必勉强,来日方长。你若是累了,便歪一歪,父亲母亲都知道你的,不会计较这些。”她目光温煦地看着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慕容宁,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看重我,想着叫我圆满。父亲母亲其实很喜欢你,你做出平日里的模样,他们其实更欢喜。”
“嗯。”慕容宁嘴角动了动,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挤出了一个单调的声音。
他看着此时关切看着自己的明秀,就想到上辈子她絮絮叨叨与自己说话时温柔的模样,还有看着自己的眼神。
仿佛有什么不一样,又仿佛……其实是一样儿的。
他心里暖和安稳,从前的痛苦与伤痕,仿佛都不见了。
他喜欢她念叨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上,也喜欢她对自己与前世不同的,露出狡黠逗弄的模样,与他这样亲近。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他努力了许久,方才将心里的酸涩与快乐都压住,小声儿说道。
他与明秀说着话的时候,已经有丫头把许多滋补的药材等物预备好了,二太太再三推辞,只是这一回明秀只说自己给明华的,因此不得不罢了,却记在心中日后要给明秀更多的添妆,见外头日后高高的,明秀便劝住了慕容宁,带着几个丫头上车就往安固侯府去,车出了国公府她忍不住往后看,就见一个翠衣鲜艳,容色艳质风流的青年扒在大门口痴痴地看着自己的马车,很久都没有动。
“王爷真是对郡主一心呢。”鹦哥儿也趴在一旁看着,转头与明秀笑着说道。
“他这样待我,我得好好儿待他才是。”明秀也是一笑,动了动手指弹了鹦哥儿的额头一记,柔声说道,“你很喜欢安王?”
“他喜欢郡主,我自然是喜欢他。”鹦哥儿理直气壮地说道,“他一日待郡主好,就是我的主子!”说句不客气的话,有一天安王若辜负他家郡主,她头一个与他同归于尽。左右她一条贱命,败了去也不亏。
不过安王会辜负她家郡主么?
呃……难度相当之大呀。
明秀看着一脸神气活现的鹦哥儿,抿嘴儿笑了,摸着她的头笑道,“你也年纪渐长,这样口无遮拦,多叫人担心?合该学学玉惠。”
“您身边跟着两个稳重丫头,您不觉得无趣?”鹦哥儿觉得自己还是个好人儿呢,见明秀摇头笑着不语,眼珠子转来转去,就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这一路就到了安固侯府,因王年今日在家,明秀叫人传了话儿过来,就见安固侯府的大门外,喜气洋洋的王年正搓着手一脸眉开眼笑,见了明秀的车眼睛都亮了,大步上前就引着沈国公府的车进了侯府,直到里头方才叫人扶了明秀下车,见明秀今日眉目清朗,他便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表妹今天气色不错,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呐!”这可不是调戏啥的,只是单纯地信口开河。
自从知道自己要做爹,王年已经美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这话,原是我该与表哥说。”明秀笑着说道。
王年红光满面,显然精神状态极好,明秀只顿了顿,一边与王年往里头去,一边担心地问道,“二姐姐这月份时候短,正是要紧的时候,表哥……”她顿了顿,便轻声说道,“二姐姐该多卧床将养,总没有坏处不是?况孕中人都脾气古怪,表哥若是有什么,就让着二姐姐些。”见王年连连点头,她就知道王年不会亏待了明华,目光更加温柔地问道,“二姐姐胃口如何?”
“与从前不同,口味也怪。”明华吃不下府中的吃食,叫王年愁死了,正上蹿下跳地折腾在自己院子里整一个小厨房呢。
“孕中辛苦呀。”明秀心有戚戚地说道。
“可不是,一会儿你可别在母亲面前提这个。”见明秀面露不解,王年顿了顿便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这府里人多眼杂的,你二姐姐若想要吃点儿不一样儿的东西,那都有人说道。再要一个小厨房,只怕明儿什么话都出来了。”他哼了两声叉腰抖着腿儿骂道,“一群吃饱了撑着的王八羔子!自己吃饱了,不叫我媳妇儿子吃饱,你说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么?!”
“表,表哥。”见他叉腰撒泼,明秀恨不能掩面避之,左右逡巡见无人围观,方才松了一口气。
好丢人!
“知道了。”见王年一脸不要脸的模样儿,荣华郡主真是败了,应了王年的要求不在安固侯夫人面前提及这些。
“我就知道表妹是好人。”纨绔收回了自己的腿儿露出了一个巴结的笑容来搓着手说道,“还有,罗家表妹处……”
“表姐知道你大喜,因此叫表哥多在家几日,陪陪二姐姐。”这是罗遥的原话儿,明秀便含笑传达。
纨绔欲言又止。
“莫非表姐还有什么没想到?”明秀见他瞥了自己一眼,又瞥了自己一眼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那什么……”王年咳了一声,用纯洁的眼神看着一头雾水的表妹,纯良地问道,“你表姐,没有说这个月我的俸禄怎么办么?”
“什么?!”
“俸禄,月银呐。”纨绔跌足抓着头发头疼地说道,“我在家中休沐了这么久,只怕连俸禄都要减半的,只是表妹看见了,你表哥我也是要养家的人了,这又添了一张嘴,侯府也没有余粮……表妹你听我说完。”
见明秀脸上变色埋头错开自己飞快地走路,纨绔急忙跟上,在明秀满脸绝望之中伤心地板着手指头叹息道,“金丝血燕百年人参的,可贵了!我不是与表妹哭穷,而是……那到底是你的亲外甥呀!”
鹦哥儿一脸木然,看着自家郡主脚下踉跄了两下更加飞奔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身子。
都说纨绔无耻,她还觉得夸张,今日一见……
果然很无耻。
“表妹,表妹,你回去与你表姐说两句好话罢。”王年嬉皮笑脸地跟在明秀的身边儿讨好地说道。
明秀都不想跟这表哥说话儿了,一路就当自己是个聋子,一脸苍白地就到了上房去给安固侯夫人请安,就见此时堂中正坐着几个赔笑的青年妇人,年纪各不相同,有的年长些,有得目光倒还懵懂,围拢在安固侯夫人的身边目光各异显然想什么的都有。见王年进了屋子就不再与自己那般肆无忌惮,她心中揣度了一会儿,就想到这大概是安固侯夫人的庶子媳。
因安固侯夫人与恭顺公主总是不对路,安固侯府明秀来的并不多,就算是见明华,也是在二老爷的府上,也从未见过安固侯夫人的身边,有这么多人簇拥。
“怎么是你?”见明秀垂头来与自己请安,安固侯夫人便一脸不喜。
“表妹这是来给儿子贺喜的,因她孝敬长辈,因此来给母亲请安。您若是见完了人,就叫儿子带走,您儿媳妇儿可想她了。”王年恐安固侯夫人说出叫人心寒的话来,便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是太太的亲儿媳妇儿,瞧太太心疼的,连娘家姐妹都请来了。”一个年轻些的便掩嘴笑道。
“太太谁不疼呢?莫非前儿给你的料子是假的不成?等以后你有孕了,自然你家姐妹也进来,何必眼热。”能在侯府混的都不是傻子,虽不识得明秀,然而王年口口声声说是表妹,再有明秀的年纪衣着,谁猜不着这是沈国公的嫡女呢?前头一个刚刺了安固侯夫人一句,后头那个便转圜了回来,一边说,还一边对含笑看来的明秀客气地点头,十分亲热的模样。
那年轻些的脸一白,也想到了,便赔笑道,“我就是说说罢了。”
王年的几个庶出的兄弟都是聪明人,与王年走动得不错,这些庶子媳自然也是明白道理的。
真正的勋贵,不拉拢,莫非还要得罪不成?
安固侯夫人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憋得够呛,就是找不着发挥的余地,眼睛都红了。
“你有事儿?”恶声恶气叫庶子媳都闭嘴,安固侯夫人不愿理睬明秀,便与王年硬邦邦地问道。
她还生着气呢,自然与儿子问不出好听的来。
明华有孕是喜事儿,只是儿子这样当祖宗一样供着护着,说什么月份浅还是不要请安了,不然办差都不能安心恐生出事故叫人寻了错处宰了,这多叫安固侯夫人生气呢?
“儿子嘴馋的厉害,偏府里厨房那些个蠢货就是做不出儿子想要的味儿,想在我那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王年在一群嫂子弟妹的目光各异的目光里毫无压力理直气壮地说道,“您不知道这厨房的蠢货,一个个儿的……”还说明华什么这不吃那不吃宫里的娘娘都没有这么矫情等等,“本事不大偷奸耍滑都在第一,有一回儿子夜半饿了,连口热汤都没有!”
“还有这事?”安固侯夫人心疼儿子,顿时不干了。
“可不是,饿得儿子不行。”纨绔幽幽地叹了一声。
半夜三更王家少爷非要喝什么王八汤,可把厨房的下人给愁坏了。
大半夜的,哪儿去找王八呢?
“混账!”安固侯夫人不知道儿子这么缺德刁难人,只以为厨房的下人连她儿子都敢怠慢,顿时用力拍案,之后微微一顿,却想起了什么叫儿子走到自己的身边,瞪着眼睛叫庶子媳都出去,这才皱眉问道,“你媳妇儿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儿?!”
“啊?”王年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茫然。
“你从前不是与我说,太医给你瞧过,你难于子嗣么,怎么她又有了?!”据儿子亲口承认自己不大行,那这孙子怎么回事儿?!
明秀真不是故意听见的,慢慢地将脸投向门外,飞快地抽搐了一下面皮。
第117章
“嗯?我竟然与母亲说过这话么?”王年一呆,小眼睛忽悠忽悠地转了两下,干笑了一声抓着头在安固侯夫人严峻的目光里努力地想了半天,之后一锤手,与自家担忧不已的老娘和气地说道,“是,从前是,只是如今,儿子已经好了。”
老娘面前谎撒多了,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说这话。
想当初明华无孕,夫妻两个不知背着人看了多少的大夫吃了多少的补药都不好使,偏偏连明秀给偷偷儿请的太医都说两口子没啥问题,然而一来二去就是生不出来。不说明华自己心中担忧,连等了很久的安固侯夫人都等不下去了。
她当年勉强看在明华嫁妆丰厚……侯夫人还不知道里头泰半都是侯夫人她亲儿子的私房钱,明华老实从来不在她面前如明秀那样咄咄逼人,况王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为了自家儿子,她也就勉强叫明华进门。
明华进门之后,王年果然更孝心了些,晨昏定寝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又时常在外头寻觅一下有趣的点心书画等等孝敬老娘,美其名曰都是自家媳妇儿给自己出的主意,安固侯夫人看在明华有用,虽然心中到底不足,却还是容下了。
谁知道明华自己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呢?
急眼了的安固侯夫人使出了当年对自家大哥的那招儿,搜罗了府中家生子儿里最美貌温驯的丫头,一股脑而地放在了给自己请安的明华的面前,毫不客气地直接问,明华是不是一个容不下妾室的妒妇。
既然不能生,就别妨碍别人生!
反正儿子不是大哥,也不会来抽她。
就在此时,纨绔施施然地出场了,用欲言又止我很伤心的眼神看了老娘一会儿,叫自家媳妇儿少听自己的隐秘赶回院子里去好好儿歇歇脚,自己就叫丫头们出去,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跪在了震惊的安固侯夫人的面前。
纨绔说了一个叫侯夫人几乎晕倒的秘密,哭得好伤心。
是他不行,生不出来。
一个不知事儿胆小的媳妇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若亲娘给了这么多的丫头叫自己宠爱过,回头还都生不出来,这府中的下人怎么看自己?府中的鸡鸭鹅狗猫们怎么看自己?府中的……反正就是一桩悲剧,叫人识破了这么惨痛的秘密,纨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去上吊。
为了上吊,纨绔又把自己的腰带给解下来了,要往房梁上挂。
再不行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呀,安固侯夫人心里好伤心,却还是止住了儿子寻死的念头,又叫门外候着的丫头都滚蛋,安抚了儿子之后,听着儿子说恐自家媳妇儿这么可怜日后生出事端,连对明华都心虚起来,这些年虽然不耐烦明华,却也不敢对明华太过不慈。
儿媳妇儿狗急跳墙掀出这秘密怎么办?!
不是因为这些,明华嫁入安固侯府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样顺遂幸福。
只是那时是纨绔“不行”,不行的人的媳妇儿折腾出了儿子,侯夫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好了?”这也能好?安固侯夫人一皱眉,顾不得嘴角抽搐的明秀在了,摸着儿子的胳膊低声说道,“你别为她遮掩!这孩子……”
“真是儿子的,儿子早就好了,那可是表妹给请的太医!”纨绔一指无辜的明秀。
“什么?!”这儿子缺心眼呀?!这么丢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妖精知道!
“表妹不知道儿子的病,只是给寻了最好的太医。”纨绔一脸的守得云开见月明,见安固侯夫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这才与母亲笑嘻嘻地说道,“您想想,您儿媳妇儿几个月以后,给您生一个胖乎乎的小崽子,那您这日子得多得多美!”
到时候明华就算是熬出头了,不必再在府中大气儿都不敢出。
王年的眼中微微一黯,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
别看有他护着,可是他也知道,妻子为他吃过不少的委屈。
他不能不孝忤逆母亲,却也不会愚孝叫妻子跟着吃苦,做人夫君做人儿子的,总是被夹在中间,若不能在其中为双方转圜,那还成个屁亲。
“那就是……都好了?”安固侯夫人笑逐颜开。
谁都不想断子绝孙呀!
“好了。”王年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个倒是叫我放心了。”安固侯夫人说不愿意抱孙子那是唬人,只是见王年笑眯眯得也很高兴,灵台一醒眼中一亮,又想到了自己当初的主意,便与王年含笑说道,“既然你大安了,可得开枝散叶了!况你媳妇儿身子沉服侍不了你,你这快一年莫非自己憋着?不如母亲给你几个好的,不说安心服侍你,就谁运气好有了子嗣,你不是更快活些?”
嫡子庶子的,安固侯夫人意见不大。
况她也真是看明华不顺眼,有些不快地说道,“你那媳妇儿就是个嫉妒的,我听说她到了这时候还霸着你不叫你往别的屋里去?!一个做人媳妇儿的,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叫你跟着吃委屈不说,如今越发地不好使唤了!”
“瞧您说的,儿子不跟您儿媳妇儿大孙子的睡一起,那多寂寞。”
王年心中有些不耐,然而安固侯夫人到底是他亲娘,他虽坐不住想回去看明华,却还是笑嘻嘻地说道,“可别给儿子那几个好的了,生得美,一脸奴才相!您愿意您儿子有这样儿的妾,儿子还不愿意要一个做奴才的岳父呢!”
“这是什么话!”安固侯夫人喝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