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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她心无来由地一慌,连忙跨出一步,站到转角。
    他手抄裤袋,在下楼。
    她张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楼梯平台右转,换到另一层台阶的时候,面向了她。
    他感应到她的目光,微作停顿,抬起那双黑黑的眼睛。
    楼梯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一秒,他已垂眸,继续下楼去了。
    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校园一卡通的短信提醒,整整七百块,比她支付的六百三还多七十呢。
    她突然心情很是复杂。莫迟这个人,她喜欢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
    令她想不到的是,这天竟是她大一一年乃至大二,最后一次见到他。
    ☆、第28章 chapter28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选专业时脑子进的水。
    正值上课时间,习萌站在f楼的一间阶梯教室里,所有人都精神奕奕地盯着讲台,窗外的天很蓝,阳光很热烈,刘志飞的笑容也很和善。
    唯有她,身形萎顿,神色萎靡,活像一只在阳光炙烤下逐渐融化的僵尸。
    她困,通宵赶图的后遗症正在拼命发作中。
    顾璃谨慎地支起手臂,低头挡住脸,声音微弱得几乎是用气声在提醒:“刘导问你尺度的定义。”
    习萌困倦的脑袋瓜乱哄哄的,她苦恼地咬了下嘴唇。
    尺度的定义……定义……
    她根本就没有在课下背过,上课也从未认真听讲,别说标准答案,就连模糊印象也丁点没有。
    “呃……尺度是把握分寸的一个标准——”
    习萌踟蹰着微微张开口,奈何却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呵欠。
    血盆大口一张开,眼眶立刻含上一泡热泪,再加上熬夜后烙下的两个大大黑眼圈和一副憔悴苍白的脸色,模样着实丑了些。
    教室里异常安静。
    泪眼朦胧的视线里,讲台上的刘志飞似乎叹息着摇了摇头。
    习萌胸口一凸,又一个呵欠正在蠢-蠢-欲-动,她鼓着眼睛硬生生将其强压回去。
    唔,好歹再补充两句,也许能瞎猫碰到死耗子,凑巧说到点子上呢?
    “咳咳——”她清清嗓子,“每个事物都有一个度存在,景观有景观的尺度,这就跟电视一样,电视节目倘若没有尺度,少儿不宜的时候不拉灯,暴露的时候不打马赛克,骂街的时候不消音哔,那广电总局的禁播令不得像发飞镖似的戳死你个小婊砸。”
    顿时哄堂大笑。
    顾璃趴在桌上笑得肚子都痛,习萌保持站姿低头瞪她一眼,伸手用力推了推她。
    顾璃身体一晃,歪过头瞅她,扬手抹掉眼角的一滴泪后对她竖起拇指,无声地用口型“佩服”:“厉害啊!”
    “少来!”她先前的困意已被大家一发不可收拾的笑声强有力地驱散殆尽。
    刘志飞立在讲台中央,黑板右侧的幕布画面仍停留在ppt的某一页,他手里捏着用来操控投影仪的激光笔,指腹在笔身的一个凸起按键上轻轻摩挲,一下一下,眼底笑意浓厚。
    “习萌啊。”只有在课下,他才叫她小胖。
    他整了整面色,故意板起脸:“自己自觉点,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呜呜呜,可不可以不知道?
    她颓丧地点点头:“知道。尺度定义写十遍。”
    “嗯。”刘志飞放过她,“坐下吧,打起精神来。”
    打不起来,真的好困。
    她坐下后不一会又上下眼皮打架了,没精打采得像棵蔫蔫的小树苗。
    刘志飞耐心讲解知识点,偶尔瞟她一眼,那双标志性的大眼睛一会闭上一会睁开,撑得很辛苦。
    他看得也很辛苦,总想把她叫起来站几分钟,或许那样就不困了。可他犹豫了犹豫,想想还是作罢。
    ***
    连上两节课后,刘志飞又前去参加教研组会议,散会时已近晚上六点。
    他看眼时间,匆匆和学校里的同事告别,来到建筑馆楼下。手握遥控钥匙按开锁,远远地便看见那一排私家车里,自己的那辆,车灯闪了一下。
    手机铃声响,他一手开车门,一手接听。
    听筒里白松的大嗓门格外响亮:“我说哥,大家伙都等你呢,您老倒是快点啊。”
    刘志飞哼笑:“催什么催,你们先吃不就得了,我有说让等了么?”
    “您老是没,可老大不是坐镇呢么,你不来,我们哪敢开动?”
    听筒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刘志飞问:“你小子在哪儿呢?”
    白松嘿嘿笑:“你猜。”
    他连接蓝牙,戴耳机,转动方向盘移车出位。水声依旧回旋耳畔,白松在那头悠哉地吹曲儿,他笑骂:“去你的,没个正行。”
    白松接着贫:“那不是您刘总领导有方么。”
    “得了,我开车呢,你和莫迟说一声,路上不堵的话半小时之内到。”
    “得嘞。”
    ***
    夜色斑斓,刘志飞笼着一身寒气跨进温暖如春的休闲会所,立即有侍应生热情恭敬地迎上来。
    他报出包厢号,侍应生抬起右手,为他引路。
    前天“飞驰”在w市首次投标便一举得胜,莫迟放了设计一组一天假休息,选在今天晚上请整个设计部吃饭。
    刘志飞推开包厢门进去时,菜还没上桌,餐厅方向只零落地坐着三个女生,其余人都围在小隔间里聚精会神地瞧着一桌牌局。
    其中一个女生见到他,嘴巴张开,一声“刘总”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他食指竖嘴边,及时制止。
    女生会意点点头,没吱声。
    其余两人也识趣地没说什么。
    刘志飞朝隔间走几步,半倚在雕花屏风旁,饶有兴致地旁观。
    莫迟坐主位,王子、耗子和亮子三足鼎立。
    周围六个人站三人身后踊跃支招,动作神情比打牌的人还激动。
    这些人中数白松最吵,亮子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去去去,一边儿玩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白松不服气:“你们仨的输赢可关系到我们全部门的加薪啊,什么叫我添乱,你要不行换我来——”说着,人已经强行挤过去。
    亮子和他争坐一个椅子,差点没把手中的牌掉落桌上漏了底。
    有人干着急,有人劝场,有人起哄;牌桌上格外热闹。
    莫迟没出声制止,他还剩四张牌,牌面重叠,轻轻捏在掌心,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他闲散地看着,视线不经意穿过前方,落向不远处刘志飞那张戴着黑框眼镜的国字脸上。牌桌正中央的那盏琉璃吊灯发出亮白的光,他眼帘微抬,光束瞬间涌入沉黑的眼底,那眼睛亮闪闪,像星辰闪烁的夜幕。
    人齐了,自然不用再浪费时间。
    他将手中仅存的四张牌摊开,甩在桌上,唇角轻轻扬起:“王炸。”
    “……”
    亮子和白松也不争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新增的四张扑克牌上。
    耗子当即哀嚎:“哇靠,老大你太阴了,一直过过过让我们出,我还以为你要不起呢!”
    其余人不敢控诉,都一副泄-了气的样子,默默感慨加薪恐怕无望了。
    唯独王子淡定从容地清理牌面,将散乱的扑克牌收纳入盒。
    终于有人回头发现刘志飞,大声道:“刘总你来啦。”
    “嗯。”刘志飞微笑。
    莫迟与他看好戏的眼神轻轻擦过,起身,向餐厅走,“可以吃饭了。”
    嗓音醇醇,如陈年佳酿。
    平日大家都最爱听他说“吃饭了”“开动吧”这类振奋人心的话,因为每回老大请客,那都会是一场回味无穷的味觉盛宴。可是现在……
    众人纷纷哀怨地盯着他秀颀的背影,老大,说好的加薪呢,输了就真泡汤了么o(gt﹏lt)o莫迟走至刘志飞身侧时停下,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里难得隐藏一丝狡黠的坏,一个虽面无表情,可眸底闪过细碎的光。
    刘志飞看向他背后那群嗷嗷待哺的家伙,笑道:“行了,别吊着他们了。”
    闻言,众人精神一振。
    莫迟没回头,继续迈步向餐桌走,姿态散漫而轻松,连语气都是自在随意的:“这一年大家辛苦了,每人工资上涨百分之二十。”
    “哇哦,老大万岁!”一片欢呼。
    刘志飞神色一收,握拳咳嗽两声:“那我呢?”
    白松勾着亮子的肩膀,扬了扬下巴,“也谢谢您刘总。”
    随即,一群人连声附和。
    一顿饭,宾主尽欢。
    ***
    刘志飞喝的有点多,莫迟将每个人的归程安排妥当,开车送他回家。
    他没有烂醉如泥,可也许是在酒精的催发下抵达了某个情绪发泄点,他突然没完没了地倾诉衷肠,甚至到最后红了眼眶。
    “莫迟,我感觉自己特对不住你。找你一起合资开工作室的是我,可我除了投钱进去,什么也没帮到你。飞驰是你一手发展出来的,小白和亮子他们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团队,现在公司越来越好,我真的特高兴,可我又特不是滋味,一直都是你在尽心尽力地帮我,我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飞驰不会有那么好的资源关系;没有你在中间调和,最开始创办工作室的时候,他们也许早就被我的臭脾气吓跑了。”
    他嗓音轻缓,却莫名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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