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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新年伊始,越宁的心情变得糟糕了起来。也不大爱在教室里呆了,上完课大家往教室外面去,他也往教室外面去。自习课对他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他就在校园里蹓跶。想要做到这一点,他的那份家庭报告书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确切地说,是家庭报告书上的成绩。有这样亮眼的成绩,必须是学校老师的宠儿。只要成绩好了,逃学旷课迟到早退,都会被宽容到极限。进出老师的办公室,得到额外的指导,老师们会付出极大的耐心。
    就连路过音乐教室,走进去,也没有让人驱赶。他上学期满堂彩的成绩,在二中的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他与音乐老师在上学期只有两面之缘,接下来就考试复习停了音乐课了。没想到音乐老师居然还记得他,跟他打了个招呼:“怎么不去上自习?”
    越宁眼珠子一转,带点狡黠地道:“我作业都写完了。”说话的时候,还十分好奇地踮起脚尖往钢琴上看了一眼,这是很普通的立式钢琴。音乐老师瞧着有趣,问道:“你会?”
    越宁摇摇头:“不会,小时候胡老师教过我手风琴和口琴。”
    音乐老师大感意外,老师也八卦,略知道一些他的情况,没想到他居然会乐器。惊讶之余也要考考他,带他去取了架手风琴来,让他试试。越宁调了调琴,手风琴奏了一首《卡秋莎》。毛熊家许多曲子用手风琴更有味道,音乐老师一时兴起,弹起了钢琴跟他合奏了起来。
    中学的音乐老师,不用批作业,课程紧了的时候这些副科是最早被征用的,老师就更闲了。二中原本有几个音乐老师,一调整,两个水平高的就被县中、一中的给勾搭走了——评重点中学,音乐也是建设科目之一。现在就剩他一个,校长允诺下学年有了新师范生报道,一定会添一个音乐老师再,现在就剩他一个了。有越宁陪着,倒多了几分乐趣。
    一来二去,越宁给自己拐了个老师。他的课余时间足,音乐老师上班的时候又颇无聊。过不多时,就开始手把手教越宁弹琴了。越宁对双手协作的工作分外感兴趣,音乐老师自己家闺女练琴,半小时必跑,越宁能一坐个把钟头不动,仿佛不知疲倦似地敲着琴键,并且是从头认真到尾,绝不敷衍了事。音乐老师遇到了当初小胡老师一样的情况——学生太优质,舍不得放手。还要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学得晚了,小时候耽误了,要是再早学两年就好了。”
    越宁搞定了一件事,回来跟小胡老师讲:“音乐补习班不用报了。”
    小胡老师正在打蛋液,准备做个香椿炒鸡蛋,手一抖,把蛋壳落到装蛋液的碗里,喃喃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不是要你挤学习时间,是要让你课外没时间去胡闹的呀!
    如果你养了一个越宁这样的孩子,就一定要有足够的承受能力。
    越宁就这么混来混去,混到了中考,捏着县中的录取通知书和二中的三千块奖金,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小胡老师:……好像能抵我好几个月的工资。
    与此同时,县中中考被二中学生给挑了的消息,传遍了县城。县城统共这么大,有孩子上学的,认识邻居家孩子中考的,很快就得到了这一消息,加快信息传播速度的,无疑是三千元巨款。越宁还没踏进高中的大门,就已经被老师们熟知了。
    小何医生在医院都知道了越宁的“丰功伟绩”,他有同事家孩子也在上学,对教育很关心,闲聊时讲两句,也还记得越宁在县医院住过院。
    小何医生心里打了个响指,回来就跟何院长夫妇,连同他寡居的奶奶一起摊牌了:我喜欢上个姑娘,能带回来瞧瞧不?姑娘是一小的老师。
    何院长想了想,小学老师,儿子还看上了,不错不错,点头了。回来跟老伴商量着去买身新衣服,毕竟头一回见儿子带女友回来,得郑重打扮一下。连老母亲也一起去百货公司,也是借这个由头给节俭的母亲买新衣。
    小何医生欢快地跑去小胡老师那里通知这一喜讯,小胡老师紧张极了:“那我是不是要去买身新衣服?还有宁宁,他都没什么衣服穿,一起买了吧。”
    小何医生满口答应了:“应该的应该的,宁宁要长个了,得买大号点的衣服的。”
    无巧不成书,两拨人马遇到了一块儿。
    小何医生、小胡老师、越宁,一家三口的架式,把何院长夫妇连同何老太太镇住了。
    #卧槽!我那没结婚的儿子忽然拖家带口出现在我面前了#何院长吓了个半死!以为儿子悄悄做了什么事,把人家姑娘怎么怎么样了。
    第23章 惊吓(二)
    卖衣服的姑娘乐了。这时节,百货公司已经开始允许个人承包柜台了,搞承包的也多半是以前在这里站柜台的员工。这里面绝大部分是县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不大的县城里,老居民之间至少会混个眼熟。何院长家在县城算是中等以上的收入群体,买衣服的频率比较高,姑娘也认得他们家几个人。
    放下手里正在织的毛衣,站起来笑吟吟地看着这六个人。由于小胡老师要先给越宁买衣服,他们在东边。何院长三人在买中老年服装,在西边。一边三个,正好对称。看着彼此,都觉得时空仿佛凝固了,柜台姑娘看得津津有味。心里也纳着闷儿:小何医生边儿上这一男一女是干什么的呢?看这女的像他对象,这男孩儿呢?咦?哎哟,真好看。看看,再看看,再多看一眼。哎呀,笑了,真想抱过来揉一揉。
    柜台姑娘还在幻想怎么揉一揉一看就很乖的越宁,那边何院长醒悟过来,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何院长也是一时急昏了头,想也知道小何医生这年纪,应该是生不出来越宁这么大的儿子的。怪只怪小何医生才跟他讲了要带女友回家,何院长开心得脑洞都跟着开了。他儿子的条件,在县里也算是能数得上号的,却偏偏感情上不开窍。好容易儿子自己开了口,当爹的难免紧张兮兮的。
    儿子有对象了好啊,择日不如撞日,特意上门还有点生硬拘束呢,巧遇就显得有缘份多了。小何医生高考的时候脑子都没现在转得快,抢上一步来:“爸、妈、奶奶,这么巧?你们怎么想起来买衣服的?”又对小胡老师和越宁打手势,让他们过来,给两边做介绍。
    小胡老师四肢僵硬,险些同手同脚。越宁放慢了脚步,落后半步,伸手抵在她的后背上,小胡老师一个激灵,心道,我要是撑不住了,宁宁怎么办?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坦然地向何院长夫妇打招呼:“叔叔、阿姨好。”进前一步,放缓了调子,一字一字咬字清楚地再问何老太太好。
    何老太太比较开心,老人家觉得小学女教师是个极好的职业,笑吟吟地道:“好好,这是你弟弟?”
    到了老太太这把年纪,就喜欢小字辈儿,要是长得漂亮或者墩实的,那就是大宝贝儿。小何医生还没跟家里人全露底呢,趁这机会便说:“奶奶,这就是咱们在家里说的那个越宁。”
    老太太大吃一惊:“嗐!就是那个好学生!”
    越宁顺势上前叫一声:“太奶奶。”再管何院长夫妇问好:“何爷爷好、何奶奶好。”
    小何医生趁机介绍起越宁的现状来。他实在是个精明的人,早早料到越宁是小胡老师的加分项。如果小胡老师想不开把一个不良少年接过来养,那是真想不开,何院长夫妇就要怀疑她的脑袋也有问题。换了越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打中考成绩出来,几乎所有关心孩子成绩的家长都在关注着县中录取的事情。把所有名单倒背如流是假的,榜上前几位,却是在大家的心里嘴上不知道过了多少遍的小名人。这样一个好孩子,搁了谁不肯拉一把呢?何院长母子夫妻三人组一致点头:“小胡做得对。”
    何妈妈看向越宁的眼神要多慈祥有多慈祥,何院长一脸欣慰将越宁看了又看。小胡老师骄傲地说:“宁宁这回考了第一呢,拿了学校的奖金。”
    越宁谦和有礼地笑了,他的眼角微微上挑,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凌厉,笑起来眼睛一眯,眼角下的小泪痣微微一动,变得俏皮了起来。唇边小笑涡一现,又隐了去,再悄悄吐一下舌头,何妈妈想把他搂到怀里揉揉头毛,又邀请小胡老师和越宁到她家里去吃饭。混熟了再揉吧,何妈妈想。
    小何医生昂道挺胸,阔气地道:“爸、妈、奶奶,你们要买什么?”说着就打开了钱包。
    何妈妈嗔道:“你就知道显摆,小胡要买什么?”
    小胡老师笑道:“宁宁开始长个儿了,买几件衣服穿。阿姨呢?有挑中的么?”
    两人叽喳一阵,何老太太也偶尔发表一下意见,最后决定从西边的柜台看起。何妈妈在中间,一边是婆婆,一边是准儿媳妇,三个女人其乐融融。
    后面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全是苦瓜脸。以越宁之经历,许多苦能吃得、许多累能受得,却是对逛街闻风变色的。他买东西从来是做好了计划,到了拎了就走,没有再说。毫无目的的逛街?他从来不干这事儿。现在三个女人已经从计划好的一套新衣,买了满包。小何医生捏着钱包,脸已经青了。
    越宁叹了口气,也摸出个钱包来,还好,他带了比较多的钱。何院长看见了,笑着摇摇头,捏住了越宁的手:“来,跟爷爷说说,你下面有什么打算?”
    “?”
    小何医生也回过头来:“爸?”
    何院长慈祥地道:“市中学那个老朴,是我老同学。”
    小何医生还在问:“朴校长?他要做什么?”
    越宁已经明白了,大概是在争生源。他也有些踌躇,说起来市中的教育环境肯定更好,他所在的这个地级市并不大,好歹也是个城市,思想风气等等方面更开放一些。去么?越宁有些拿不定主意。陌生的环境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难的是接下来的生活。
    何院长道:“死老朴跟我打听宁宁呢。”果然是争生源。
    小何医生已经断然否决了:“宁宁身体不好,最好不要离得远了。在县城,我们都在医院里,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及时看着。”虽然跟越宁经常唱对台戏,小何医生对大事还是拎得清的。又跟何院长解释了一下,越宁去年昏倒的事情。表示,至少得放跟前养个两年,发现没问题了,那他爱去哪去哪。
    何院长点头道:“这倒也是。如果宁宁想去了,我给他争取点条件。”减免学费住宿费一类的,何院长自觉还是能出得上力的。但是如果有儿子所说的情况,那肯定是身体重要。再者,越宁十二、三岁的年纪,远离了熟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去学习生活,一切都要自理,高中的课程又那么地紧。想想就知道不太靠谱。城市的诱惑又那么地大,小孩子心智不成熟,没有人陪着,是不太妥当的。
    越宁是没想到,自己昏一昏,居然搬了这么老大一块石头把自己脚都砸肿了。小胡老师买完了衣服,跟何妈妈、何老太太一块儿过来,正听了这话,三个女人都表示了赞同。何妈妈道:“市中不一定比县中更好。就是县中的学生,用功上面也未必比得上镇中学出来的。”她这话讲得也是有依据的,她在新华书店里工作,不大不小是个经理,同事家的孩子也有正在读书的,回来讲“农村出来的孩子,读书都要疯了”。与市书店保持联系,也能看得出来,市中学还喜欢搞点小情调,弄点“素质”之类的门面。但很多时候素质只是学了个皮毛,转脸就忘,还耽误了学习时间。
    小胡老师更从越宁的生活方面出发——衣服谁洗?饭谁做?食堂可以吃,可谁都知道学生食堂那水平,卫生能保证,其他的就不要想了。她还怕越宁太节俭,不如自己看着他多吃两口。尤其上高中,功课紧,小胡老师顺手就能把他衣服给洗了,还能盯着他吃顿宵夜什么的。
    何妈妈还给了承诺:“我说,要是课外书什么的,到我们书店里,有什么需要的,我都给你弄了。”这也是书店一大特色,时常挤满了各种小孩儿,免费看书去。眼下这新华书店还不是全开放式的,大部分的柜面有柜台围着,能供免费看的书种类有限。何妈妈发了话,那越宁就能肆无忌惮地扫荡书店了。
    越宁:……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胡老师欣喜地道:“那真是太好了,宁宁,快谢谢奶奶。”
    何妈妈终于有了理由,心满意足地将越宁揽到怀里揉揉抱抱:“哎哟,不谢不谢,这算什么呀,我就喜欢宁宁这样的孩子。”可不是,她儿子小时候也算聪明了,却有些淘气,越宁这么乖的孩子,她打心眼儿里喜欢。招呼大家到家里吃饭,还问越宁喜欢吃什么。听说越宁并不挑食,就问何院长营养搭配。
    席间,越宁表现得极为娴熟。上辈子混到最后,也算是混出头了,没少赴过宴席。快速地判断出一场酒席的主角——小胡老师,主导人——小何医生,决定者——何院长夫妇,礼貌地向大长辈们举杯,乖乖地坐在一边少插话,及时给在坐的各位添酒水饮料。找着间隙往自己嘴巴里塞点熟食热食。
    何院长夫妇吃过许多酒席,带孩子赴宴的家长也有不少,说实话,带孩子吃酒席的事情,并不很讨他们喜欢。这种观念在今天被打破了,如果酒宴上有这么个懂事的孩子,那也是极好极好的啊!至少,养眼呐!
    何妈妈看小胡老师越发地满意了——会教孩子,会教孩子的人,人品应该是不错的。小胡老师自己是有点紧张的,这个也在意料之中,初次登门,紧张一点是应该的。何妈妈大致考查完了准儿媳妇,心里已经是点头了,就开始专心对付越宁,越看越稀罕,给他剥虾仁儿:“来,吃虾啊蟹啊这些东西,最好蘸姜醋,海鲜河鲜性寒,配点生姜。姜是性热的。”
    越宁乖乖吃掉虾仁,何妈妈眼睛笑弯了:“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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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见面,双方都是满意的,更多的问题还没有涉及,却已经有了默契。双方都是斯文人,小胡老师和小何医生确定恋爱关系也不过数月光景,现在就谈其他还为时过早,要沟通,也需要通过小何医生先放点风出来,才有转圜的余地。就连越宁担心的“老师今年27,会不会被催着结婚生孩子”这样的问题,在何院长夫妇那里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何院长认为小胡老师和小何医生再培养一、两年的感情,磨合一下,再提结婚的事情才是比较慎重妥当的。何妈妈在听丈夫讲,过三十岁再生育也不会造成什么母婴健康上的不良影响之后,也就放开了,甚至透过小何医生传话:“小胡才调过来,一个新手马上结婚生孩子,对她的工作也不太好。可以缓一、二年,先把学校的工作处理好,再结婚要孩子。她是中师(中等师范、中专学校)毕业,还是进修对她发展比较有利。我就一个要求,生完孩子再进修,再晚生,大家都等不起了。”
    越宁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长久以来,他接触的是李家坳那样死活早结婚拼命生儿子的人家。后来混社会,起步阶段遇到的都是层次不怎么高的人,再后来,接触的也是暴发户比较多,有些内涵的人,也很难跟对方讨论家庭生活之类的事情。他拿过往经验来套,虽然心中不以为然,却不能不从这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如果小胡老师现在就准备结婚的事儿,他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反正已经高中了,大不了住校呗。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难怪两位能养出小何医生这朵奇葩来了。
    小何医生得意地道:“我妈就是生完我之后还进修的呢!”昂首挺胸。
    越宁默,眼神里带着羡慕。
    小何医生继续得意地眨眼睛,眨得飞快,抛媚眼似的,把越宁和小胡老师都逗笑了。小何医生对小胡老师使了个眼色,小胡老师会意,对越宁道:“你试也考完了,今天的大字也写完了,玩去吧,不要走太远啊,不要玩游戏机,去扎个马步吧。”
    越宁看出来他们有悄悄话要讲,默默去院墙外面扎马步。反动会道门前成员什么拳脚都没教他,就教他这些了。
    屋子里,何、胡二人听着隔壁放暑假的小学生操着九十年代特别流行的港台腔问:“宁宁哥,你在拉粑粑吗?”抱在一起没良心地笑了。
    笑够了,小何医生才对小胡老师讲:“我爸妈商量过了,宁宁的事情,他先住在你这里,就算咱们结婚了,也不好把他就这样还到福利院去。一打头住福利院就算了,接回来再送回去,对孩子太不公平了。我家现在是三室一厅,大概住不过来。不过医院最近准备再盖一栋宿舍楼,我能分到房子……”
    越宁在外面顶着“你在拉粑粑”的疑问,心里把张老头骂个半死,暗道:你给我等着,明天找你去。
    他去找张老头,也是因为手上有了钱,他一旦手上有了钱,就会洒出去,给二老买新式风扇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者,何家对小胡老师和他都很好,钱人家也不缺,不如跟张老头一起打个野鸡兔子什么的,也算一个心意,可比花百八十块钱买个蜂王浆什么的更好。对于揣摩人心,送礼让人舒服这件事情,越宁还是极有心得的。
    张老头就迎来了这么一位“弟子”,看着越宁半天,没接得上话。倒是同行的小胡老师有点担心:“你身体行么?张大爷,这身体?”
    张老头十分无奈地道:“那跟着我吧,有事我给送医生去。他这样儿,活动活动,把底子打好了,对身体有好处的。不过,学生娃,还是要好好上学的。”
    越宁心说,现代社会,当然是知识更重要了。真要揍人,也不用这么专业呀。他找张老头,还真是为了野趣。想来以后这样进山的机会也少了,趁现在有空,多玩玩,也是增强动手能力。暑假了,学校不上课,他也没办法再蹭音乐老师的钢琴课。
    张老头用力强调:“别跟混小子们学啊!看个破港片儿,就想当大侠。”
    原来根子在这里!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红极一时,张老头略有两手,就会有人来打听。搞得他特别地烦。
    越宁笑道:“好歹在山里长大的,我都没逮过兔子,太遗憾了。”
    这个理由倒还好,小胡老师只是担心:“那三家村……”
    张老头道:“不到他们那边去。”
    张老头心里自有一本账,谁说打山鸡兔子得用拳脚功夫的?下套的时候更多些,也有用点钢叉、钢丝套的时候。张老头还借这个机会跟邵奶奶搭了话:“给他找点骗子气功大师的报纸看看。”
    邵奶奶被逗得不行:“他那是给小胡、小何留地方呢。”
    张老头这才放下心来。
    越宁一个暑假,有一半的时间跟张老头进山。头一天就套了只绿色羽毛泛着光泽的野鸡,拎到了小何医生家里送给何妈妈炖汤喝,成功地混进了新华书店的柜台,打发暑假的另一半时光。此后野味不断,何妈妈和小胡老师偶尔拿做好的野味给书店里的店员分食,越宁在书店里结下了极好的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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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两个来月的暑假就过去了,小何医生自告奋勇要送越宁去高中报到:“我有个同学,今年就带高一的。我爸跟校长都打过招呼了。”这位校长,是何院长老家邻居,平常管何老太太叫婶儿,成功被何院长争取到了免学杂费的待遇。
    小胡老师到底不放心,匆忙忙完了一小的开学报道工作,又往县中赶去。越宁是不住校的,一般家在县城的学生都不住校,这也免去了搬宿舍这样的麻烦事。小胡老师到的时候,越宁已经忙活完了,小何医生正跟他那同学在阳台上聊天。小何医生的同学姓张,介绍完了就管小胡老师叫“弟妹”,被小何医生要求叫“嫂子”。
    两人胡闹一会儿,张老师说:“他们分宿舍的也该安顿完了,再说两句话,领了书,明天就不用来了,后来直接来上课。你们家宁宁争气哎,分在一班。”评省重点中学,学生人数是一个很重要的条件,现在县中高中的高一,一口气招了十二个班,后两个半是高价班,供不够成绩线又想上县中的人交赞助费。前面十个班心照不宣地按成绩来分,分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前五十名一班,五十到一百二班,也是均分。但是一班永远是中考成绩最好的那个班。
    小胡老师听了,也是欣喜,大方地道:“他比同学都小,身体也不太好,经过些事儿,你多给照顾照顾。”
    小何医生拖后腿地道:“他教体育的。”被他同学按阳台上一顿暴打。
    打了几下就收手了——住校生回来了,小胡老师笑着往“宁宁的同学”堆里看,笑容忽然凝固住了。一队从她身边经过往楼上走的女生里,赫然有个脸熟的人。熟人还跟她打招呼来着:“胡老师好。我是李秀丽啊,去年你还教我弟来的。我爸送我来了,在那儿呢。”说着,一指楼下花坛边一个蹲地抽烟的人影。
    第24章 惊吓(三)
    李秀丽在六班,一班到四班在三楼,六班在四楼,跟小胡老师华丽丽地相遇了。
    更糟糕的是,李秀丽的父亲因为不放心女儿孤身求学,还送到了县中来。对李秀丽,小胡老师是放心的,这姑娘心地善良,越宁住院后还曾关切地询问过。对李秀丽的父亲,小胡老师就不敢保证了。据她所知,李秀丽的父亲既没有参与械斗,也没有事后跟着喊冤,只是默默地过他的日子。但是,毕竟是同族,他会怎么样,还很难讲。就怕回去三家村一说,怕给越宁惹下麻烦来。
    小胡老师忽然觉得,越宁走得还是不够远,如果在市里就好了。犹豫了一下,勉强笑笑:“你考上县中啦?这很好,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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