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切都好,你就放心罢。”罗大婶报喜不报忧,女儿难得回来一趟,添堵增愁的话半句也无。
再者眼下她确实也没有可发愁的地方,过着使奴唤婢穿金戴银的生活,腿上的伤势也恢复得不错,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够日子就是。
罗大婶问得最多的还是小侯爷待女儿如何,市井街坊全传着尚家在挑选次媳,京中的贵女打破头想挤进初选的名单。正室进门就在眼前,女儿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
“府里才有话头,还没有准信。”忆君淡淡答道,她总不能成天追到尚坤身后要承诺和保证,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她还爱着他一天,绝不会将自己的爱人拱手让出。
见女儿有心事,罗大婶拉着忆君的手轻叹一记,“阿圆,凡事量力而行,再不济还有我和你阿兄。甭怕,不管你将来走到那一步,你阿兄拼尽力也要把你接住。”
忆君轻点一下头,想起另外一件事又叮咛道:“冯家姨妈可再来闹过,偌若真的上门来,阿娘要记得别再理会她。说句不好听的,她们一家能平平安安从京城脱身,还是郎君看在我的薄面上。他那个人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手下留情的事只做一回绝再二次。”
个中道理罗大婶都晓得,经历诸多事后对胞姐也是彻底死了心,心底曾有不忿的怨恨也都慢慢想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胞姐一心为一双儿女筹划,她也是,也要为自己的两个骨肉谋利,至少不要拖他们后腿。
她摔倒腿,阿姐也被人敲断腿,两下清了,互不相欠。
母女两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闲话,晌午时分阿苒回说郎君来接夫人回府,人已进了后院,往内室走来。
罗大婶唬得手足无措,寻梳子抿头,又检查自己身上的衣裳,吩咐丫头们开窗透气。她卧病在床,屋里气味浑浊,自个的女儿不嫌弃,如何能见得了外客。
尚坤的行事率性随心所欲,忆君不惯也要习惯,她止住罗大婶慌乱的举动,出屋到台阶下迎接人。
隔着老远,他笑意璨然,露出几颗银牙炫耀,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执手相看目光贪婪,活似八百年没见面。
“郎君”,忆君甜甜来一句,拉着人进屋,罗大婶僵着笑脸生硬喊一下小侯爷,靠在床头额上渗出汗。
尚坤罕见的和善了一回,腾出一只手示意,“十七姑不必多礼,腿上伤势长得如何?明日让府里的几个大夫再跑一趟,天凉临近立冬,须换方子调养,以免落下逢雨变天腿痛的病根。”
罗大婶眼睛里泛出泪花,惟有点头。
那边丫头们上了茶,可尚坤没有落座的动向,他行事又不能和常人比较,忆君开口,“阿娘,我这就和郎君回府去。你放宽心只管养好身子,得空了我会再来。”
她手里使劲捏一下尚坤,他会意补充一句,“正是,以后多得是时间,隔几日让阿圆出来陪着十七姑说话。天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说着带着人走出屋子,往外院马车前行去。
忆君临走时留下一个明媚的笑意,罗大婶目送他们走远,轻拍胸口松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百闻不如一见,总听别人说小侯爷如何宠着阿圆,她心里将信将疑,今天可是真真切切两人都在她面前亮个相。阿圆对着小侯爷说话毫无避讳,再不说两人之间的情意满得溢出来,世人皆知。
这就好!屋外霞光红透半边天,罗大婶盼着阿圆的将来也是这样的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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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火烧云!”忆君真的是太没见识,几片云彩也让她兴致大发,从尚坤怀里挣扎出来,指着天边的红云落日让他看。
尚坤把人捞到怀里,心道小傻瓜,好歹要有点出息,两片破云彩乐成这个样子。是她眼光太低,还是自己的眼光不好,挑中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他心里想什么,嘴里埋呔道:“傻瓜!”
忆君不乐意,扭着脖子和尚坤理论,两人从罗家大门口吵到大长公主府前,其间红脸无数次。
呃,不是吵架脸红,而是那匹狼摆明了要非礼人。
忆君捂着嘴角推开他,拿帕子拭过一看,一滴殷红染在玉色锦帕角。又被他给咬破嘴,好几天出不了门没法见外人。
她气急败坏,尚坤更加得意,搂着人小意温存,连声赔不是:“让我看一眼,可是要紧?”看过之后,带着笑意劝她,“不要紧,回去抹点生肌膏,两天准能好。”
“等好了,你再咬是罢。”忆君按着嘴角气那人胡来。
这个么真说到尚坤的心坎里,他不仅想咬一口,更想把她都吞到肚里。
色狼,忆群腹诽一句,恰好车停下,两人停止打闹,下了准备去向大长公主请安,府里女官却说大长公主还在西边府里,至今没回来。
这个时候,尚坤也纳闷,祖母年事已高,甚少出门交际,即使是到阿娘府里用饭,从没超过两三个时辰。从早起到现在一整天的功夫,难道说那边府里出了事?
不等他相问,女官一五一十讲出今日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袁家两位嫡女发生口角,六娘把堂妹推到蔷薇花丛里,宫里的御医都请来了,别的伤好说,七娘脸颊上被花枝剜出一道深痕,再好的医术和膏医也无济于事,铁定要破相。
尚坤黑了脸,好心情瞬间变坏。那袁六娘还在府里住过几日,成天和阿圆低头不见抬头见,笑口常开装模作样。想到曾经把阿圆置身于险处,他心中燃起怒火,更是想起当日在酒楼袁六娘临去的一句狠话。
气袁氏欺瞒祖母,又跑到阿娘的地盘搅事生非。
“你先回屋,我到西边府里去接祖母。”尚坤甩下话,头一回没亲自送忆君回院子,骑上紫骅骝倒转马头人已出府。
第80章 十年银盏
袁家两姐妹起争执生出风波数日后,宫里下旨为袁六娘和裕王赐婚,婚期定在明年五月。
几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到,安城公主不想来回折腾,索性带着着儿媳和孙女们在上京城里长住下。
现在回去,等到来年开春又要送嫁袁六娘,掐指一算在家中呆的时日不多,路上舟车劳顿人受累不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再者上京名医多,方便为袁七娘疗伤,妙龄少女谁不爱美,七娘又是未嫁之身,毁容意味着今后再没有顶好的人家愿意聘她做儿媳。
袁家也不想白白折掉一个嫡女,竭尽全力只为治好七娘脸上的伤疤。
那天在长公主府里生出事非,安城公主自觉没脸再住在长姐府里,次日带着人搬回袁宅,大长公主恢复以往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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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不大懂时政和派系之间的争斗,听晋阳大长公主和尚坤日常闲话露出来的意思,这回的事又狠抽夏皇后一记耳光。
大长公主嘲讽裕王也效仿古人装疯卖傻,拼命作践自己的声名。
以前的裕王有多清贵儒雅,如今便有多狼狈不堪,左搂左抱,掷金如粪土,甚至出入勾栏酒肆,每每喝得酩酊大醉,高喊着爱妾的闺名——柳氏嫣然代表着狐媚二字。
其实京中还另外流传着一个关于妖媚的说法,那就是武英侯的宠妾罗姬。忆君或多或少听闻一些风言风语,她不当回事,尚坤更是一笑置之,至于两位公主及尚家的人心内如何想别人也不知晓。
进入冬季,她出门所坐的马车又换了一辆,沉楠木制就,涂上黑红两色漆,浮雕百花奉春图,大气而又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