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琬回来这几日,一直是住在母亲院子,每日白天跟母亲一处做事,母亲给她绣嫁妆,她就乐得清闲些,天天都是一头栽在煎药熬药上,常常将母亲院子的一应丫头婆子使唤得团团转。院子里也是一股子浓烈难闻的药味儿,小丫头们跑来跑去的,热闹极了。
虽忙,可丫头婆子们也爱帮着做这些事,因为她们知道,只要将这位千娇万贵的小主子伺候得好了,太太少不得是要给些赏钱的。
林琬还差了小厮每日出门去打听,果然不出她所料,说是到如今,不但城外好些村子死了人,目前□□内都接二连三有人染上病,也死了好几个。还说,城外面聚集了很多外地来的难民,想要进城来,但是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住了。有些硬闯的,就直接乱棍打死,京郊外的小山坡上,如今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具尸身。
得此天灾,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城内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轻易不敢出门去。
到了晚上,薛瑛见闺女还蹲在耳间的小房子里煎药熬药,然后再让人去倒掉,她轻轻摇了摇头,几步上前去,抽出袖中帕子来给女儿擦脸,温柔道:“琬琬,你快歇歇吧,你瞧你这几日瘦的,娘看着都心疼。”
林琬小手还在摇着扇子扇火,闻言回头冲自己娘笑笑,然后继续做事。
“娘,您放心吧,女儿身子骨可好了,会一直健健康康的。只不过这点小事情而已,累不到我的。”她热得穿在身上的裙衫都汗湿了,满头满脸的汗水,两边散落下来的头发被汗水淋湿,然后黏在两颊处,她脸也红红的,却是一点不嫌弃,只专心做事。
薛瑛索性坐在女儿身边来,一边命人拿了美人扇来,一边已经坐下,接过扇子对着女儿轻轻扇起风来。
“琬琬,你如今变得叫娘都有些不认识了,似乎几个月前,你还是个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的能干姑娘了?”她抬起素手来,将女儿汗湿的发丝撩到她耳后根处去,“看着你这么开心,娘也开心,娘希望你能够一直都这么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林琬起身弯腰,拿过一块粗布帕子来,护着手去拧开土罐子的盖子。见火候差不多了,她眼睛忽而一亮,然后示意一个丫头将煎好的药装进一个两根手指粗的白色瓷瓶里。事情忙完了,这才转身笑眯眯对自己母亲道:“女儿现在就很开心,至少我不必永远只躲在娘替我撑起的伞下过活一辈子,我不要永远都去靠别人,成为旁人的累赘。”
薛瑛吩咐道:“赶紧去打了洗澡水来,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林琬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伸手环住自己母亲的脖子,林琬巴掌大的小脸凑到母亲跟前,撒娇道:“娘,我今天想回自己房间去睡,晚上还得看些书呢,不想打搅母亲。娘,女儿明天再来陪您,到时候还可以跟着您一起学刺绣。”
薛瑛被闺女闹得笑了起来,伸手点她脑袋道:“你的嫁妆,你自己至少也得绣一两件,至少给你婆婆姑子的礼物要自己绣才行。”说起这个,难免又要念叨起来,“在婆家可不比在自己家舒坦,要是长辈们给你脸色瞧了,你别跟人顶嘴,这路途遥远的,要是你受欺负了,娘真是想帮都帮不到你啊。”
眼瞧着母亲似是又要哭了出来,林琬立即哄道:“娘,您放心,女儿不会让您担心的。今儿晚上回去不看书了,就做绣活,做好了明儿给您过目。娘要是觉得不过关,女儿就再重新做,直到娘您满意了为止。”
“臭丫头,就知道哄娘。”薛瑛笑了笑,也收回泪意,然后吩咐画堂韶光道,“好生伺候姑娘,周全着些,别让姑娘熬得太久,否则的话,明儿我拿你们是问。”
画堂跟韶光应着声,然后便一左一右跟在林琬身后,走了出去。
回了自个儿院子,林琬立即就往内室跑去,看见架子床上无端多了几朵花,她立即笑得眉眼弯弯。
画堂跟着进来铺被子,一眼就瞧见了被褥上放着的几朵花,她好奇地蹙眉。
“这里怎生落了几朵花,定然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小丫头闯进了姑娘的房间来,待奴婢好好查查,寻着是谁,一定狠狠训斥一顿。”说罢,将那几朵花儿拿了起来,递给林琬,“这是白玉兰,可香着呢。”
“既然香,便留下吧,也不必再责罚那丫头了。”林琬说完,便将那几朵白玉兰捧在掌心,然后脱了鞋子躺倒在被褥上,又对画堂道,“你去外间候着,我歇会儿,有什么事情,便叫你。”
画堂应着出去了,林琬独自在床上躺了会儿,然后眼睛一亮,蹭一下就站起了身子来。
四处翻箱倒柜,似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一些什么,不一会儿,便寻得了针线来。
拿了针线,又寻了几块上好的布料,将窗户前桌案上的书堆到一边,将丝质布料平铺在桌案上,想着上辈子他的尺寸,开始裁剪起来。
入了夜,夜风清凉如水,赵邕轻步走进来的时候,正见她矮着身子缩在一边。
穿着一身玫红色的裙衫,许是因为热的缘故,领口的扣子解了,隐约露出里面梨花白般的娇嫩肌肤。长发齐腰,发尾被风吹得卷起来,薄如蝉翼的红裙也被风轻轻吹起。赵邕站在门边上,看着这一幕,微微怔愣。
这一幕实在熟悉,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只觉得,两人上辈子就是夫妻。
静静偷窥好一会儿,而后才想起来举步朝她走去,走近了瞧,才知道,她这是在忙着裁剪衣裳呢。
“做给谁的?”他轻轻出声,清冷的音质,微微上扬的语气,十分温柔暖心。
林琬做活做得入神,手上裁剪衣料,心中却是想着自己跟赵邕上辈子婚后甜蜜的生活,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倒是忘了此时此景了。
“你回来了?”她转过头来望向他,含情脉脉。
☆、60|8.8|城
第一百零二章
赵邕闻言轻轻一怔,但见她眉眼温顺,像是已经等他许久的样子,他唇角含笑,轻轻抬手撩她额前发丝,温柔道:“是,我回来了,琬琬想我没?”说完他走得离她更近了些,温厚的大手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来,先浅啄了一口,然后不自觉便撬开她樱唇,吮吸好一会儿。
“呜……晚上吃的什么?”赵邕黑眸攒笑,亲完就顺手将她揽在怀里,垂眸望着她。
林琬一拳捶在他胸口,粉面羞红,娇嗔道:“你嫌弃我。”
因为天气热,旁的东西她吃不下去,就想吃些酸酸辣辣的开胃小吃,薛氏又见她成日在忙,便吩咐小厨房里的人亲自给她做了酸辣凉粉来。好吃是好吃,她一口气吃完两小碗,可吃完就后悔了,因为用盐水漱口好几次,嘴巴里还是有股子蒜味儿。
林琬推开他,双手捂住嘴巴,使劲哈了好几口气,然后皱着鼻子蹙眉。
赵邕却是笑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又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来抱着,见她香软的小身子使劲乱动,似是要挣扎出去似的,他紧紧揽住她。
“媳妇儿别生气,为夫方才尝了尝,觉得味道甚好。”他垂眸看她,笑得温暖。
林琬心中知道,就算自己再如何不济,他也是不会嫌弃自己的。不过,她在乎他,总想给他留下最好的一面,所以心中难免有些在意。
“谁是你媳妇儿?”林琬见挣扎不开,只能放弃,然后仰起脑袋瞪她,鼓着腮帮子道,“赵邕,我发现你现在有些耍赖皮,我还没进你家门呢,你就开始欺负我了,要是我进门了,你们一家岂不是都得欺负我啊。”
“我娘晚上还跟我说呢,说仪州路途遥远,她舍不得我嫁那么远去。”她别开头,看向别处,哼唧道,“我现在想想也是,嫁去仪州,哪里有留在京城好啊。留在京城的话,只要夫家人欺负我,就就收拾东西回娘家。”
赵邕哄道:“这生气了,说的这是气话,琬琬,有我话,没人会敢欺负你。”
“那你刚才还欺负我。”林琬忽然双手捂住脸,肩膀耸动起来,声音也颤抖着,“好啊,这才什么时候,你竟然就开始嫌弃我了,等到了仪州去,那是你的地盘,我还不得任你揉扁搓圆啊,到时候,你再纳个美妾,抬个姨娘,外面再养几个,我就日日独守空房,只这样想想,我就觉得这日子没法再过了。”
赵邕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见天说胡话,连忙收起笑容,认真起来。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些混账事情来,琬琬,你放心好了,我一辈子就你一个女人。”赵邕想掰开她捂住脸的手,偏她死都不肯松开,赵邕无奈,轻叹一声作罢,然后继续柔声哄着道,“能娶得你,已经是上天对我的厚爱,我赵邕如何还会有别人?”
“那要是将来我死了呢?”
“不许说这样的胡话。”赵邕蹙眉,方才因为害怕,声音也冷了些,但见她小小身子耸动得越发厉害,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只将她捞来,整个的抱起来,“琬琬一定会长命百岁,你要是……你要是……”想到那样的字眼,他实在是害怕,那样诅咒心爱之人的话,他也绝对说不出口来,便只一边亲吻着她,一边道,“若真那样,我同你去。”
林琬松开捂住脸的手,有些怔愣地望向赵邕,便是到如今,他还是说这样的话。
前世的时候,若不是为着家国大业尚未完成,若不是心中尚牵挂着慎儿,他怕是早早便追随了自己吧。
想到此处,林琬实在舍不得他,如今日子这般好,她才不要死长别呢。
他过得实在太苦了,打小离开家乡,被当做人质扣押在深宫,一路跌爬滚打,总算是将小命保下来了。成年后,也得圣恩被送回仪州去,却没想到,他日思夜念的家人,其实也没有多少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仪王姬妾多,孩子也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便是后来器重他,那也是因为他会打仗,能够助他仪王登基为帝。
现在想来,怕是当初正因如此,仪王府才答应赵邕娶自己的吧。赵邕拿着自己那条命去交给父兄,承诺他会一辈子为他们鞍前马后打天下,一辈子都会冲在最前面,吃最多的苦,经最大的危险,而交换的条件,就是可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她这样一个二嫁妇为妻。
可她当时却不知晓,也没有特意存着心思去猜他到底为什么娶自己,甚至,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冷冷淡淡的。赵邕生性冷,便自己当时是他妻子,若自己不愿意,他也不会死皮赖脸贴上来。
现在再回首前世种种往事,林琬越发心疼起他来,不由抬手摸上他的脸。
赵邕身子一僵,然后黑眸中有了笑意,抬手弹了弹她脑门。
“我看你眼中没有泪意,想必刚才是骗我的,你说,要怎么惩罚你好。”他双手环住她纤瘦的腰肢,随即目光落在一边案上,笑容愈深起来,“你要是给我做衣裳?外面穿的,还是里面穿的?那就罚你包了我一辈子的衣裳。”
“以后你敢穿别人给你做的衣裳,外面成衣铺子里面买的也不行。”林琬想起了正事来,拉他到案前,她捡起案上的尺子,回头对他道:“先前都是我估摸着裁的尺寸,不知道对不对,你将两只手臂撑开,我再给你量一遍。”
赵邕撑开双臂,然后任由她摆布,见她在自己跟前蹿来蹿去,他心间温暖。想着,只要想着以后她会一直这样陪在自己身边,他就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得妻如此,夫妇何求啊。
“这几日,你一直都有来找我?”量完尺寸,她一一记下,然后认真看他,“我猜放在我床上的白玉兰是你放的,子都,前几日我家里出了事情,之后我娘一直拉我与她一处住,我也想陪陪我娘,所以几日没回自己房间来了。对了,太妃娘娘身子如何?娘娘身上的毒,定是太皇太后下的,解药定然也是在太皇太后身上。”
说起这个,赵邕便有一股子冲动,他恨不能直接将那老巫婆射杀了。
“身子弱得很,我原还想着,到时候可以带着她一并回仪州。可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够了,祖母原就上了年纪,又中此毒,伤了身子,哪里还经得住舟车劳顿。”赵邕垂立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黑眸攒着赤焰,竭力压制着心中那股子怒气,“若我不能将祖母带回仪州去,让她安享晚年的话,我不甘心。”
上辈子就没带得走,所以她嫁去仪州的时候,并没有见着庄淑太妃。
“之前觉得,太皇太后设此局只是为了挑起两州之战,如今想来,她还留有一手。”林琬抬眸,颇为严肃地看向赵邕道,“怕是太皇太后忌惮你,想除去你,但一时又摸不清这些年来你身后到底隐藏了多少势力。当时若是真毒死太妃,仪王因着孝道不得不向肃王开战,而如今,太妃不死,也走不了,就是她捏在手中继续牵制仪州的棋子。”
四位州王之子如今都已到了岁数,而赵邕也订了亲事,就算四王不想着法子接他们回去,太皇太后也再没理由留他们在京城了。否则的话,若是四王放弃京中棋子,合力攻入上京的话,太皇太后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
赵邕见她表情颇为严肃,知她心中担心祖母,便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已经暗中派人快马加鞭前往南疆,此番只要托住时间不让毒入心脏就好。”沉沉叹息一声,眸色浓黑,“怕只怕,连南疆的人都寻不到解毒的药来,那真是断了我最后一线希望。”
林琬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来,递给赵邕:“这个你拿着,是我从医书上寻来的方子,这几日便一直在试药。今儿才将试好,猜着你会来找我。给太妃娘娘服下,虽则不能解毒,但肯定是对身子有益处的。”
赵邕接过,又抬眸看她,然后轻轻拥她入怀。
林琬催促:“我看时间不早了,想你虽能够逃过我侯府的护卫,却不一定逃得过宫中侍卫的眼,时间不宜耽搁太久。”
赵邕点头,温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脸,目光落在案上。
“这些不急着做,等以后到了仪州,你再给我做不迟。”点了点她鼻尖,心疼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儿再来看你。”
林琬冲他点头,实在不舍得他走,却又不得不催促着他走。
但想着,只要自己能够尽全力减少这场疫灾带来的伤害,那么四周蛮夷就不会因着中原混乱而侵犯边境之地,朝廷也就不会命外祖父一家上战场御敌。薛家不上战场,那些奸佞之臣就没有机会诬陷薛家是通敌卖国的国贼了。
薛家一日不倒,母亲跟弟弟就有足够的倚仗,那自己嫁去仪州这几年,也放心了。
~~~
很快,林琬派出去的人便回来回话,说是在城中寻得了一家医馆。说罢,还向林琬呈上了一张图纸来,上面画的,就是那家医馆的布局。
林琬伸手接了来,大概看了看,倒是挺满意。
合上图纸来,对画堂道:“办这事的人办得不错,一会儿你去赏他一百钱,让他以后好好做事,事情做好了,少不得会有更多赏赐。”但见画堂俯身行礼后便要听命继续去办事,林琬唤住她道,“现在城内城外情况如何?”
画堂蹙眉,颇为严肃地道:“这几日来,城内又死了几个人,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可似乎没用,该死的还是死,隔三差五就有人请大夫去瞧病,或者请仵作去验尸。”她摇了摇头,想着都觉得心惊肉跳,“姑娘,您真的要插手这件事情吗?如今但凡有些门第的人家,都是严进严出的,你要是真买了医馆住出去了,怕是这一时就回不来了。”
林琬口干,端起搁在一旁的茶水,喝了几口,这才说:“我也不打算回来住,以后为着做事方便,你们便随我住在医馆吧。”她搁下茶杯,望向画堂,“不过,如今这形势实在不可观,你与韶光若是不愿意,留在家中也可。”
“奴婢怎会丢下姑娘,只自己贪生怕死躲在这侯府呢。”画堂急得跺脚道,“奴婢只是担心姑娘您,这场天灾来得实在猛,奴婢这些日子瞧着也是怕了。之前还好端端的人儿,说没就没了,我听我娘说,我们家那胡同里,就死了个人。那人我知道,之前回家看望我娘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呢,如今想来,也就是不到一个月的事情。”
林琬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呢,方才不过故意那样说的。”言罢起身,“既然形势已然这般,也是拖不得了,我今儿便去医馆。走,去老太太那里吧,不管她应不应,这件事情,总归是要跟她说一声的。”
画堂跟在身后,担心道:“老太太近来十分不满太太跟姑娘您,此番这般,她老人家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61|8.8|城
第一百零三章
老太太的上房内,老太太正歪身躺在榻上,半阖着眼睛,正在休憩。旁边宋思妍伏在榻边,正小声呜咽抽泣着,室内很静,她虽则尽力在压制声音,可那哭声还是清晰可闻。她双肩耸动,呜呜咽咽的,叫人听着就无端产生几丝怜惜之意来。
“好了好了,如今这个样子,你哭又有什么用呢。”林老太太似是有些厌烦,微微动了动身子,然后坐了起来,耷拉着一张老脸,垂眸看宋思妍道,“你哥哥那是他咎由自取,他当初要是肯听我的话,今儿会出这样的事情吗?哼,我让他往东,他偏往西,让他娶三丫头,她偏要娶那个丑东西。我做什么事情还不是为着宋家好,他偏不领情,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就搬出去了,如今好了,病倒了,这又想起我的好来了?当我这是什么!”
一想到当初宋青程不但不听自己的话,而且还当着那么些人的面听周太君的,她便就一肚子气。那周太君分明就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打她脸呢,倒是好,有那小子一撮合,那巴掌打得叫一漂亮,她这大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思及此,心中又有一把火烧了起来,气极抬手就狠狠推了一把,茶碗碎了一地。
宋思妍吓得立即止住哭,呆呆地看着老太太,她眼睛红得兔子似的,却再不敢哽咽一声。
喜鹊忙过来捡地上碎片,不一会儿,就有小丫头撩起门帘来说:“老太太,三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