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中心公园里,安哲将几张报纸铺在观景亭二层的地面上,将背包放好,按了按,仰面躺了下来,侧过脸,透过身边的玻璃围栏,看着远处的灯火。
感谢政府,在中心公园里修建了这处观景长廊,还是二层式的,上有透景顶棚遮雨,旁有玻璃围栏挡风,为他提供了一处容身之所!
“明天上午先把送水任务完成,中午休息一下,之后到隆远公司面试库管,晚上……”安哲按照习惯,想了一下明天需要自己做的事情,直到眼皮有些发沉,这才翻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就要冬天了,自己得努力攒些钱,好租一间杂院平房……”其后的念头逐渐模糊,渐渐的,安哲进入了梦乡。
“呀”!安哲刚一迷糊,就给一声尖叫惊醒,懵懂中好像就在耳边,赶紧坐起来顺着声音看过去,就在公园东边的群雕后面,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人正给几个黑影往树丛中拉扯,女人虽然在极力挣扎,却哪里是几个男人的对手?这时候,应该是给捂上了嘴巴,已经拖到跟前的树丛边了。
虽然从没有碰到过类似情形,但这种场景根本就不用费心判断,安哲呼的一下热血上涌,来不及去走楼梯了,直接翻过围栏从二层跳了下去,好在不是很高,安哲踉跄了几步就已经冲到了跟前,一边跑,一边大叫住手。
此时已值深夜,这里又是公园深处,安哲含混低沉的喊声根本就没有让那几个黑影感到震慑,倒分出两个人冲着安哲迎了上来。
“救……唔”!女人已经听到有来人,挣扎着喊了半截,就给人捂住了嘴巴。
“放开她”!安哲自忖不是那种一个打八个的猛人,能冲到这里,已经是奋起的一股勇气,到跟前已经看清楚,对方是四个男人,虽然有两个抓着女人没有过来,但眼前的这两个魁实的家伙,已经让安哲有些腿软,然而罪恶就在眼前,安哲无法视若不见。
“小子,识相的就给老子滚开!硬要掺掺,别怪我们哥俩活撕了你”!迎上来的两人做出了夹击的姿态,其中一个阴森的威胁道。
从口音和穿着打扮上也可以看出,这四个肯定是外地的民工,联系到附近广源大厦的工地,安哲已经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同时,心理上硬气了些:晃茬儿精虫上脑和流氓惯犯没得比,要是面对的是那种东西,这时候早就干倒了自己,又哪里会费唾沫威胁!
“放开……她”!确定对方不是那种战力非常的专业流氓,安哲决定英雄到底了,小心肝怦怦直跳,悄悄地握紧了手里的短棍——一根截成两尺多长的台球杆。
“找死”!上脑的精虫儿会让人丧失理智,那两个民工互相瞅了一眼,相协扑了上来,真是业余的,昏暗中他们没有注意到安哲手里的武器。
每个男人都做过大侠梦,都混到睡公园了,无形的危机感让安哲准备木棍的时候假想过无数的战斗情形,加上他本就性格坚忍,事到临头却变得冷静,见对方大咧咧的扑上来,一前一后的配合上毫无默契可言,正给他了各个击破的机会,犹如本能的往旁一闪,顺势挥出了手里的木棍。
“嗷”!地球人都知道,台球杆儿硬木做就,头粗根细,抡起来颇有威力,这人胳膊虽然不细,但威力武器与骨肉的碰撞……只听咔嚓一声,随着胳膊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这人满地打滚儿,叫得销魂无比。
“放开她”!击倒一人,安哲气势更盛,给对方人数吓回去的热血又重新涌回,趁着另一个家伙吓呆的机会,一步冲到了树丛跟前,喝斥中,手里的硬木棍毫不迟疑的砸了下去,不是安哲凶狠,实在是这一刻容不得半点心软。
同伙的惨叫让这边两个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见安哲扑来,慌忙起身,还没站直,木棍挟带劲风已来到头顶,根本都未及躲闪,吭的闷哼一声,死狗一般栽到了那女人的身上,实践证明,这货也没有神功护体。
这时候捂嘴那人已经惊惶的闪开了,女人的嘴巴得到了解放,现在给这男人压上来,女人顿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两个同伙倒地,余下俩人儿已经吓得肝儿颤,女人的尖叫犹如警笛儿响起,,斜对面的网吧那里已经有人声出现了,让他们的惊慌直接升华为恐惧,丢下两个同伙抱头鼠窜。
“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等着”!给砸折了胳膊的那个这时候已经爬了起来,也许是吃大亏让他胆量有所增长吧,一边踉跄着往黑影里跑,还撂下了一句狠话。
以后这公园的观景亭是没法待了……安哲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四个民工肯定是附近工地上的,虽然顶多是业余流氓,但人多力量大……为了自己的安康,还是换个地方吧。
“你……没事吧”?安哲把砸闷的家伙从女人身上拖开,尽量放缓了语气问道。
“谢谢你”,女人惊惶未定,起了几次都没能爬起,在给安哲架起来后,颤巍巍的说道。
“没事……就回家吧”,安哲搀扶着女人走了几步,察觉女人并无大碍,顺手捡起了撇在一边的白色手袋递给女人,赶紧松手说道。
“嗯”,女人带着哭腔嗯了一声,点点头却没有走,懦懦着祈求:“您……您能送我一下么?我的车在那边”。
“送你?好……吧,你得自己走”,安哲只好应道,战阵过去,他的腿又软了,
因广源大厦工地的存在,公园边上的路给脚手架堵死,车是过不来的,看来,这也是女人为什么在深夜穿过公园的缘故。
“嗯”,女人又嗯了一声,安哲感觉的出,这是一个性格乖巧的女人,随着这个想法,不禁打量了一下。
好漂亮的女人!安哲心里赞叹了一声,虽然夜色下并不分明,但仅凭朦胧的映像,已经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女人掩着给撕破的裙裾,有些瑟缩的往前走着,隔了一会儿,忽然轻声的说道:“朋友要出国,要我陪她,所以……所以回来的就晚了,刚才要不是您,我可就……”
“哦,别……太在意”,以安哲的灵动,自然晓得,自己说话艰难女人并不知道,因而会觉得自己有些冷淡吧,这是给自己解释晚归呢,按照正常,自己总要安慰几句的。
“您……您的嗓子……”毕竟有些平静了,女人察觉了安哲的嗓子有毛病。
“小时候……上火,声带有伤”,安哲淡淡的解释道。
“啊,对不起”,女人慌忙道歉。
“走吧”,安哲无所谓的摆摆手,对女人说道。
公园里的路弯弯曲曲,安哲一路护送女人走出了公园,穿过用护网加固过的脚手架,将女人送到了一辆白色的宝来车边。
“这女人很有钱”,在这个普桑为主流的年月,能开上天窗版的宝来1.8T,其经济实力可见一斑,看着女人从手袋中掏出钥匙,咻的一声打开车门,安哲羡慕的想到。
“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女人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直到此刻到了亮处,安哲才看到,女人那两条纤长的玉腿还在不住抖颤。
“走吧”,安哲赶紧错开眼神,女人肉色的丝袜已经破开了好几个孔洞,这种诱惑,对他这样的极品处男来说实在难以抗拒。
“啊”,女人轻叫了一声,赶紧拉过撕破的裙裾遮掩,只是裙子给撕得破烂,遮得了这边却挡不了那边,羞怯的窘迫让她遮掩的动作很难自然,人家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这样防备,情何以堪?
刚才的惊恐犹未散去,此时的尴尬为难又缠了上来,女人索性不再遮掩了,右手背抵在唇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别哭…回家…睡一觉…就好”,安哲艰难的劝慰,此时此刻,哪怕在招聘会上,因为自己的声带问题给人拒绝,也未曾让他如此自怨过,看着眼前娇柔如水的女人哀哀哭泣,自己却难以予以劝慰,一时间,安哲竟然冒出一头大汗。
“嗯”,女人细细的抽噎着,用力的点头,随即伸手到启动开关那里,却怎么也扭不动启动钥匙,本来,那可是一触即发的。
“我…捏不住…”女人慌乱的抬头看向安哲,泪盈盈的我见犹怜。
“我帮你”,安哲叹息一声,看来,今天的遭遇,会在女人的心中留下莫大的阴影了,但愿她够坚强,能够尽快恢复吧,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半开的车门半蹲下身子,伸手进去。
宝来的空间本就不大,女人呢,座位调的也多都靠前,安哲伸过胳膊的时候,女人自然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可后背刚一沾上靠背,一阵刺痛却让她猛的一挺胸,那四个人渣拖她入林的时候,后背难免刮伤个硌伤。
安哲刚伸过胳膊,还没有碰到钥匙呢,就听女人痛哼了一声,紧跟着,一粒软中带硬的物体划过了他赤裸的右臂,还没搞清状况,随即一个温润软绵的球状物体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还俏皮的弹了弹。
“啊”…
“呃”…
两人同声惊叫,安哲赫然发现,一只丰满的**正搭在他的胳膊上,另外一只还跃跃欲试的跳动着,好像也要搭上来!
“那个…你休息…再开车”!
轰!
安哲就觉得脑袋里响了一个炸弹,冲击波让两个太阳穴发鼓,眼珠子发胀,一股说不清冷热的激流顺脊梁骨直窜后脑,稀里糊涂的都不知自己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就走,在这一刻,安哲觉得自己的心哟,已经堵在了胸口。
直到回到了观景亭,安哲才逐渐稳定下来,苦笑着想到,那么清丽纤弱的一个人儿,偏生具有那样伟大的胸怀,以至于一挺胸都能崩出来。
晃晃头排出杂乱的思绪,打量了一下观景亭,唉,这里是没法子待了,指不定赶明儿会遇到那几个民工呢,刚才是因为冷不防给自己砸了一顿罢了,真要是小心一些,给撕吧成零碎儿的必定是自己。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一个不大的背包而已,安哲将铺在地上的报纸叠起来拿在手里,背上了背包,有些不舍的从观景亭二层上下来,在这一刻却心生茫然,出了这里,自己到哪里去?
八岁那年,安哲得了一场重病,好不容易痊愈,嗓子却出了问题,高烧中损伤了声带,虽然没有全哑,但说话十分艰难,因为这,成绩一向优异的安哲只能就读于一个三流大学,就这,还是那所大学用他做噱头扩大名气的结果。
三年下来,安哲成绩依然优异,那学校也还够意思,相对丰厚的奖学金让他得以完成学业的同时,家里边的负担也轻松很多。
原以为大学毕业后,总能找一份工作,为自己糊口,也填补一下家里的窘迫,怎奈现实社会比学校更加残酷,同他比较,就连身体健全的大学毕业生,没有关系的话就业都非常艰难,更遑论他这个身有残疾的了。
“到哪里去?灰溜溜的回家么”?安哲回家的念头也仅仅一闪而过,“我终究要做出个样子,给那些人看看”!虽然历经磨难,但安哲的斗志仍在!
背着背包,脑海中不断的思考,在临江,还有那里能给自己一寸安身之地?
卡里还有五百多,兜里的现金加上,也不过七百,这点钱要在临江这个中型城市中租房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过几天就是他汇钱回家的日子了,要是间断,爸妈那里肯定会怀疑,走在胡同中的安哲捏捏衣兜,看了看旁边的杂院租屋,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
要不,去燕园吧,那里的亭子窄了些,原来是担心挡不住风雨,现今已是秋天了,当不会再有太大的降雨。
想到这里,安哲耸了耸背包,分辩了一下方向朝街口走去。
城市中霓虹闪烁,昏黄中,安哲孑然独行,透过酒吧的门缝,一个沙哑的声音正在模仿着陈星的歌声: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
亲爱的妈妈
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
没有一个家
……
……
燕园,这是一个新开辟的公园,因为一个有关燕子救人的传说而命名,在政府莫名其妙的倾力打造下,占地面积格外大不说,各种人造景观更是层出不穷,而安哲想要到的那个亭子,则在最北端。
整个燕园呈Z状,而凉亭正在第一个转折处,所以相对僻静得多,加上这里的铁栅栏上有一根钢筋给掰掉了,安哲需要从这里进入。
从中心公园到燕园,这一段路程可不近,到了转弯处,安哲看了看他那块掉牙的老上海,时间已经凌晨两点。
和市中心不同,这里已经是临江的最北边,在燕园的对面,虽然已经建起了一排高楼,却大多都没有发售,一层的底商也没有几家开张,因此,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顺着燕园的铁篱笆,沿着篱笆下边窄窄的水泥墙往前摸索,安哲记得,在不远处就是那个能够让人钻出钻入的缺口。
那是什么?还未等安哲找到那个缺口,前边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犹如老牛喝水一般,一头扎在篱笆外的深沟之中,仔细辨认,那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是车祸,安哲本能的想到,看情形四周无人,车里人不晓得是离开了,还是仍困在车中,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要是后者——难道今晚自己要再次上演救人义举?
一边想着,不禁加快了步伐,赶到车前的时候,已经隐约可见,就在副驾驶位置,一个人扑在仪表台上,头已经从风挡玻璃上钻了出来。
应该是出事不久,安哲从跳下护坡,摸着还散发着温热的机箱盖想到,慢慢的蹬着前轮爬到了对面,都不用发愁打开车门,他发现,侧边的两个车窗都是敞开的。
安哲费力的拉开车门,从背包的方便兜里掏出了手电筒,打开来,往里边照了一下,想看看伤者的情形。
借着电筒的亮光,安哲看到,副驾驶位置上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人,司机是一名瘦高的男性,那女人不晓得如何,毕竟不见伤痕,而男人的情形却不大好,整个扑在方向盘上,口鼻之中,正有暗红的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淌。
看来今天是不用睡了,安哲顾不得许多,赶紧把小手电叼在嘴里,先把司机从车里抱出来平放到路边,之后,又千难万难的掏出了那名女性,想了想遂又探进身看了看,在前后座的缝隙中,发现了两个手包和一个硕大的提包。
两个手包还好,轻松拿起,可那个大提包却格外的沉重,看形状,竟好像装着一块一块的砖头,安哲好奇的拉开拉链往里边一看,顿时愣在了那里——提包中装着的,是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