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赶到“寻芳园”的时候已近晌午,后门那棵茂密的槐树下,有位昏昏入睡的年轻男子,只见他倚着树干微闭双眼,耷拉着脑袋发出均匀的鼾声。
“风……”金宝疾步奔上前去,发现风影睡得正香,连忙噤声守在一旁等他醒来。看这样子,想必风影昨晚定是担惊受怕难以入眠,生怕满眼桃花的小强无法自持投怀送抱。
金宝仰头看向碧绿的枝叶,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灿烂的阳光透过缝隙洒了下来,映得眼前五光十色异常绚丽。金宝眯起弯月般的眼睛,欣然一笑,只要有阳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希望。
接下来应该尽快为风影找个住处,虽然小强并不会强人所难纠缠不休,但对正常人来说实在无法消受这等飞来艳福。顺风海运的分号即将开张,棠涵之与苏员外的走私生意已经开始筹划,他们积极拉拢彩玉国的各界人士,就连书生也不放过。秋瑜为了能与程心仪相依相守,处心积虑对付秦家,虽说他现在犹豫不决,但这大赚一笔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难保日后不会被拉下水。
眼下秦布终于认清现实,愿意接受程心仪的退婚要求,秋瑜得知此事或许不会再打秦家的主意。不过,官府包庇的走私罪行若是迟迟未被揭发,不仅是梅秀县的商户利益受损,甚至整个彩玉国都会受到波及。顺风海运财大气粗,又仗着有官府撑腰,查出罪证实属不易。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有限,但,愚公尚能移山,她又怎能视而不见消极应对!
风影揉着酸痛的脖颈,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抬眼望去却见金宝时而扼腕叹息,时而咬牙切齿,那模样看起来甚是可怖,不由试探着轻声道:“你来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金宝攥着拳头怒视着县衙的方向,恨不能揪出贪官游街示众,听到风影胆怯的询问,匆忙扭头笑道:“刚到,你醒了啊?吃过饭没有?我带你去找住处吧!”
风影错愕地眨了眨眼睛,都说女人善变,只看这变脸的本事便不一般,要想洞悉女人的心事,非得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不可。风影尴尬地咳了两声,起身掸去衣服上的尘土,东张西望打量着街上的情形,故作从容地说:“不必这么麻烦,小青,呃……还是小强什么的,我在他那儿住得挺好,比一般客栈要隐蔽得多,我先将就几天再说,以免节外生枝!”
金宝难以置信地瞅着他那国宝般的黑眼圈,按耐不住满心好奇,委婉追问:“你,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风影愣了一下,随即应了声:“嗯,睡得很香,也没人来打扰。”
“哦,这就好!”金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随手指向街边的小吃摊,“那家的牛肉面可好吃了,你吃过没有?”
风影看了眼排满长龙地面摊。老老实实地摇头。金宝甜甜一笑。拉着他地手径直奔了过去:“走。我带你去尝尝。这家牛肉面可是梅秀县地招牌小吃。保管你吃过之后念念不忘。香浓地汤汁。劲道地面条。还有回味无穷地牛肉。掺满芝麻地辣子。哎呀。我地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风影低头看向被金宝握住地手。下意识地想要抽回。却被她猛地拉向烈日下多达十余人地队伍:“你先排着。我去买两碗绿豆汤。记住。不许让人插队哦!”
金宝蹦蹦跳跳地来到隔壁摊位。向卖绿豆汤地婆婆伸出两根手指头。眉开眼笑地嚷着多加勺砂糖。风影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不经意间瞥见街头威风凛凛地两队人马。马上腰佩长剑地骑士全是蓝白相间地长袍打扮。神情严肃令人望而生畏。队伍中央有顶八人大轿。同样是蓝白相间地轿帘。只是正中位置多了一轮弯月地标志。
风影神色一凛。慌忙蹲下身子。装作捡地上地东西。直待那两队人马从他背后经过。也没抬起头来。金宝端着两碗绿豆汤回到面摊。伸长脖子望着那顶夸张地轿子。从没见过这么铺张地排场。心想是不是外地地名门望族途经此地。但更让她震惊地是。排队地食客中竟不见风影。
眼看队伍越排越长。金宝连忙挤了进去。两手端着瓷碗。焦急地寻找风影地身影。不一会儿。凭空消失地风影仿佛从地缝里钻出来似地。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金宝面前。道了声抱歉继续排队。
金宝莫名其妙地找了处空位坐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清凉地绿豆汤。不时看向风影俊朗地侧面。这人言谈大方举止得体身手不俗。怎会沦落成流浪汉。就算去个大户人家打杂。也不至于风餐露宿吧!若是自幼孤苦无依乞讨为生。哪有机会念书习武?难道是家道中落坐吃山空。无计可施远走他乡?抑或是惨遭奸人陷害满门抄斩。只有他侥幸逃脱?
金宝思前想后,渐渐理清眉目,越看风影越觉得他像苟且偷生只为日后沉冤得雪的忠良之后。没错,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像他这种深藏不漏刻意隐瞒身份的落魄男子,通常都是大有来头的厉害人物。金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风影的一举一动,就像以往追踪客人们的出轨老公,浑然忘我苦思冥想,仔细搜索蛛丝马迹,压根没意识到她与这人目前是同伙的关系。
风影端着热腾腾的牛肉面走向金宝,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禁纳闷:“你,看什么呢?”
“啥?”金宝愣了一下,引人垂涎三尺的香气终于唤醒了她的意识,连忙起身接过面碗,顾左右而言他,“你长得挺好看呀,干嘛总把自己抹得脏兮兮的,多可惜啊!”
金宝大咧咧地舀了几勺辣子埋头猛吃,风影望着她摇头晃脑的可爱样儿,不明所以地坐在对面,微微一笑,品尝起梅秀县大名鼎鼎的招牌小吃牛肉面。
金宝和风影填饱肚子,抄小路绕到顺风海运的分号,院外依然是一片狼藉,到处摆放着砖头瓦块,根本见不着棠涵之与华天香的影子。
“这里人多眼杂,应该不是他们聚集之地,还是晚上再来吧!”风影沉吟半晌,幽幽道来,“你的身份既已暴露,贸然现身只会打草惊蛇,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免得徒惹麻烦。”
“你也认为昨晚那人听到我和大嫂说话了,是吗?”风影这么一说,金宝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他一直躲在院里偷听的吧!”
风影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他的轻功与我不相上下,我背着你跃出院墙之时,他与我们仅有数步之遥。至于为什么没有追出来,可能他是县衙的人,碍于你大嫂也在场的缘故,也有可能是他与你相识,没有必要看到你的真面目!”
金宝心下一惊,这位受尽迫害的忠良之后未免太过精明,甚至让她有点不安。既然是隐姓埋名的高手,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样下去会不会对自己不利?
兴许是看出了金宝的担忧,兴许是为了与贪官奸商撇清干系,风影轻描淡写地继而又道:“总之,他和我们绝不会是一路人,只是这么一来,你的处境更危险了。”
我们?金宝偷偷瞟了他一眼,心里稍感安慰,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我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得罪有权有势达官贵人,至于跟我这种不足为惧的小角色过不去么!”
风影没有做声,静静地凝视着那座人来人往的院子,似是琢磨其中有何玄秘。金宝觉得自己的疑心病日益加重,居然怀疑到风影头上,想想都很可笑,守在这儿没有丝毫进展,不如打道回府养精蓄锐晚上再来打探。金宝正要跟风影道别,忽见一道瘦小的身影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与她撞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