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收拾妥当,她看向床上的少女,拿帕子给她擦干脸上的泪,见她直勾勾地看过来,轻声道:“你别怕,都过去了。”
席姿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依然发不出声音,不禁急得满头大汗,可是身体依然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别急,等大夫来了,很快便会好的。”她继续柔声安慰道。
就在她说着时,大夫过来了,骆大少奶奶亲自将人领了过来。
曲沁坐到房里的屏风后头,丫鬟将帐幔放下,只露出席姿的一只手腕。她坐在屏风后,听到骆大少奶奶和大夫说的话,那大夫显然是知道大户人家一些阴私之事的,这一诊脉,脸色变了变,面对骆大少奶奶的询问,顿时有些吱唔。
骆大少奶奶心知有异,不好当着席姿的面询问,便将人叫到外头。
曲沁也走到门后,凑着耳朵倾听。
“大少奶奶,那位姑娘被人下了一种……咳,是助兴用的药,能使女子通体无力发软,由人摆布,男子吃了无甚大硬,发了邪火就行了,只是这药对姑娘家而言,极伤身子……”
骆大少奶奶听后又羞又急,见大夫低着头,知他此时也是极为尴尬的,忙让丫鬟陪大夫去隔壁写方子开药。
曲沁走出来,神色平淡,无视了骆大少奶奶脸上的异样,问道:“大表嫂,大夫可靠么?”
骆大少奶奶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忙道:“你放心吧,这位李大夫常进府来给府中的仆妇丫鬟治病,我今儿是借口府中丫鬟生了病让人请进来的,不会有人发现的。”说着,她忍不住又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低声道:“沁儿,老实和我说吧,若是咱们不过去,席姑娘……”
“大表嫂心里已经明白了,何必让我说?”曲沁冷淡地道。
骆大少奶奶有些尴尬,勉强地道:“今儿的事情多亏你了,如果席姑娘真的在咱们府中出事……”
景德侯府定然不罢休,虽然他们无法怪罪那几位皇子,可是会迁怒平阳侯府,若是两家交恶,几辈子的交情就这么没了,对平阳侯府的影响极大,更不用说让人可以拿着这件事情来要胁平阳侯府,指不定连老太爷手中的军中人脉最后也只能乖乖地奉上去,届时无论哪位皇子得了,骆老太爷都会在皇帝心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骆大少奶奶心里倒抽了口气,觉得设计今天这事情的人恁地歹毒,就不知道是出于哪位皇子之手。
“大表嫂,席姑娘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外祖母那儿,省得她老人家担心。”曲沁说道。
骆大少奶奶还沉浸在先前的推断中,一时间有些愣怔,听罢朝她点点头。
曲沁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用她来担心了,那是平阳侯府的事。
所以曲沁走得很干脆。
骆大少奶奶知道席姿的身份,不敢让席姿在平阳侯府出什么意外,便着丫鬟去和婆婆说一声,吩咐道:“你去和大夫人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去伺候了,让她老人家见谅。”
丫鬟应声而去。
骆大少奶奶除了吩咐丫鬟去骆大夫人那儿,也让人去将骆樱找过来。今儿景德侯夫人也在,席姿发生这些事情,如何都瞒不过去的,她得先作好安排,将景德侯府的怒气压至最低才行。
在她一一安排时,便见丈夫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相公,那边怎么样了?”骆大少奶奶紧张地问道。
骆承嗣喘了口气,说道:“宁王过来了,祖父也在,就看他们怎么商量这事情了。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发现当时的事情的?”他被妻子让人叫过去时,并不知道丽景院中发生的事情。
骆大少奶奶迟疑了下,仍是决定将骆樱叫她过去,然后和曲沁如何进了丽景院,趁人不注意时让丽景院中伺候的粗使婆子帮忙将人弄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果然见丈夫一脸震惊的模样。
“他们难道是想要将席姑娘……”骆承嗣脸色涨得通红,满脸愤怒。比起妻子,他当时见到几位皇子的表现,更明白他们的打算,一时间对那些天家皇子充满了愤怒。
若是今天这事情设计成功,席姿便是牺牲品,不管景德侯府愿不愿意,都要被扣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平阳侯府不仅要和景德侯府交恶,甚至老太爷为了平息这件事情,不得不做出让步,最后不管谁得了好处去,平阳侯府就是那个损失最惨重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丁点的损失。
“相公……”
骆承嗣按捺住怒意,对妻子道:“这事情你做得对,阿樱和席姑娘平时玩得好,先让她过来帮衬一下,等会儿母亲过来,和母亲商量一下怎么应付景德侯夫人的怒气吧。”想到后续的一堆事情,骆承嗣十分头疼。
又匆匆地交待了妻子几句,骆承嗣再次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前院那边的事情还不知道如何,他是因为事前得了妻子的吩咐,才会过来看看,没想到会知道这些。
骆承嗣离开不久,骆樱也过来了。
骆樱带着席姿的丫鬟秋照一起过来。
当她看到席姿时,眼泪掉了下来,恨恨地打了她肩膀一下,骂道:“你怎么这么笨?那纪暄和就这么好,让你不顾危险地跑过去?这下子被人设计了吧?”
席姿双眼红红的,啊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秋照看到自家小姐这样子,也开始抹起泪来。
*****
看到骆樱被骆大少奶奶派来的人叫走后,曲潋心中不禁一松。
应该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就不知道席姿现在如何。
虽然不知道席姿现在如何了,但曲潋知道自己现在在平阳侯府是客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能不凑就不凑,所以和祝蒹很安份地坐在原地,等她姐过来领人。
骆樱走后,过了两刻钟左右,果然看到曲沁过来了。
“姐姐!”
“阿沁!”
曲潋和祝蒹此时十分热情,马上迎过去,一人一边拉住她。若是平时,曲沁会觉得好笑,刚才却是回想了上辈子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笑容也有些勉强。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祝蒹关心地问道。
曲潋没说话,而是瞅着她,等着她开口。
曲沁看着两人,然后伸手搂了搂妹妹娇小柔软的身子,笑道:“我没什么,见到你们真高兴。”然后又摸摸妹妹的脸,夸奖她今天很乖,没有乱跑,甚至将祝蒹一起拘在这儿,没让她乱跑。
曲潋满头黑线,她觉得曲沁今儿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不然不会表现得这般感性,连习惯她那种内敛从容的祝蒹都被吓了一跳。
因有祝蒹在,曲潋也不好问先前的事情,只得陪她们坐在水榭里。
等时间差不多时,今儿来拜寿的客人纷纷告辞归家了。
季氏亲自过来寻她们,有些忧心地道:“先前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老夫人中途离席,后来尚嬷嬷过来说老夫人身体不适,就一直没有出来。沁儿,你要不要去看望一下老夫人?”
曲沁心道,祖母此时应该在席姿那里,陪景德侯府的人周旋呢,自然没空过来了。若是她过去,就算是亲外孙女,怕也不好的。
当下便笑道:“母亲,不用了,既然外祖母不舒服,我改日再过来也使得。”
见季氏还有些不放心,曲沁忙给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小白花的妹妹去对付同样小白花的继母。
果然曲潋出马,一个顶俩,很快便将季氏哄得晕头转相,手挽着手准备回府了。
祝蒹在后头看得目瞪口呆,说道:“我可是领教过伯母的缠人功夫,怎地潋妹妹几时这般厉害了?”
曲沁瞥了她一眼,心说她妹妹厉害的地方你还没看过呢,上辈子她被送去庄子养病时,妹妹为了见她,又被人阻止在庄子外时,竟然还去爬庄子的墙,要不是纪凛赶过来,都要给她爬墙成功了。
当时她卧病在床,看到妹妹衣服上的脏污痕迹和听完了纪凛轻描淡写的复述时,当场说不出话来。
☆、第 88 章
曲潋也不知道丽景院的事情最后是怎么结束的,直到她跟着姐姐和母亲离开平阳侯府,来送客人离开的骆大夫人几个看着都挺正常的,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骆老夫人年纪大了,并且辈份较高,今儿来的女眷中辈份少有和她齐平的,所以并不需要她亲自出来送客,骆家几位夫人完全可以了。此时骆大夫人带着几位夫人站在二门处送客,笑语盈盈,看不出什么异样。
她又隐晦地观察了那些与骆大夫人道别的客人,也同样笑盈盈的。
等她们要离去时,骆大夫人还笑着对她们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喜欢孙子孙女们承欢膝下,和和睦睦的,沁儿和潋儿有空便过来住个几日,陪陪她老人家。”
曲沁和曲潋温顺地应了。
辞别骆府的人,曲潋和曲沁扶着季氏上了马车,然后去接了曲湙,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平阳侯府。
上了马车后,曲潋瞅了瞅,然后便去蹭她弟。
“阿湙。”曲潋拉着弟弟看着还算嫩嫩的手,一副好姐姐的模样笑着道:“今儿过得怎么样?结识了什么朋友么?”
“能结识谁?今天一起说话的都是以前在骆家族学认识的那些。”曲湙见她笑成这样,心里有些发毛,说道:“我年纪还小,现在又没功名在身,能瞧上得我的人不多,幸好有未来二姐夫领着,倒是见了一些文彩不错的公子。”说着,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一副对纪凛崇拜感激的模样。
季氏笑盈盈地看着这对儿女,曲沁见妹妹憋不住去闹小弟,面上含笑,没有插嘴。
曲潋笑了下,一点也没有因为那句“二姐夫”而脸红,继续道:“那你今天有遇到什么事情么?”
曲湙纳闷地看着她,能遇到什么事情?不过……“二姐,今儿外祖父的生辰,大皇子和几位皇子都来了,我当时因为跟在纪大哥身边,还见到了四皇子、五皇子,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说到这里,他微微蹙了下眉头。
虽然得以见到皇子是件荣幸之事,可是当那些皇子们并未将你看在眼里,那就尴尬了。曲湙也知道自己的家势和年龄摆在那儿,根本不可能让皇子们垂青,后来还是听说他是纪凛的妻弟,才看他一眼,旁的就没有了。
曲湙年纪虽小,但也感觉得出来这些皇子们貌似不合,面上兄友弟恭,私下却互有争斗,让他有些敬而远之。对此,他颇为佩服纪凛,竟然能在这群不好相与的皇子们中游刃有余,不负他的名声才华。
曲潋有些紧张地问道:“没发生什么事情吧?”边说着,边瞄向曲沁。
曲沁这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看了过来,抿紧了嘴。
她可是记得上辈子弟弟的死,就是五皇子弄的手脚。五皇子恨她,恨她坏了他的事,也恨她霸着五皇子妃的位子,把持着五皇子府,连他后院的女人都控制,在她主持五皇子府的中馈时,导致五皇子一个孩子都没有,让他极为羞恼,所有能让她痛苦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
若非上辈子死前已经报复过他,这辈子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曲沁甚至不介意再一次让他吃个亏。
所以,这辈子断断是不能再让他对家人起什么歹毒心事的。
“能发生什么事情?”曲湙忍不住纳闷,觉得二姐今天挺怪的,“除了七表哥在席宴上喝醉了外,我一直待在外院中,和骆家族学的那些人一起品赏诗词,很是轻松呢。”
听罢,曲潋明白了,想来她弟弟年纪太小,不够资格往骆老太爷身边凑,所以今儿都是和骆家族学里的那些学子们凑到一起谈诗论词,这倒也符合他们的年纪。如此,他们倒是幸运地避开了丽景院的事情,以他们的身份,知道得越少越好。
想明白这点后,曲潋便安心了。
她想到纪凛,既然纪凛知道丽景院的事情,怎么着也不会让她弟弟去那里,她就是有这个自信。所以,无论如何,当时纪凛都会找个人绊住弟弟,不会让他闯进丽景院去,这也是当时知道席姿可能发生意外时,她并不怎么担心弟弟的原因。虽然她们女眷和男人并不在一个地方,但无疑有纪凛在,弟弟在外院也会安全无事的。
回到双茶胡同后,因为累了一天,众人草草地解决了晚膳,季氏便让他们去歇息了,曲湙也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继续读书。
曲潋没有回房歇息,而是跟着曲沁进了她的房间。
曲沁似乎并不意外,她也知道这个妹妹只是看起来柔弱,该强悍的时候她也会强悍,该用心思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心机婊,只是因为是自己妹妹,她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她柔弱的模样欺骗,忍不住想要护着她。
今儿发生的事情,想必她也想弄明白。
“坐吧。”曲沁在临窗的大炕坐下,指着身边的位置,让丫鬟上了壶茶。
曲潋很顺从地坐下,等丫鬟退到门口守着后,方才问道:“姐姐,今天的事情……席姑娘还好吧?”
“应该还好。”曲沁说着,又望了眼妹妹,因妹妹还未出阁,让她对席姿身上被下的药物有点难以启齿,怕污了她的耳朵,当下便含糊地提了几句。
席姿身上被下的药在民间不常见,但却是宫中害人的一种秘药,当年她成了五皇子妃后,战战兢兢,为了对付五皇子,隔三岔五地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有了皇后和太后撑腰,又在五皇子的生母郭妃面前摆出孝顺媳妇的款儿,伏小作低,让五皇子对她无可奈何。也因为进出宫廷多了,加上她有心探查自己当时身上被人下的药,很快便知道这东西的来源,也知道自己的命不久矣。
这种污糟的东西,她如何好说给未出阁的妹妹听?
可她不知道她这个心机婊的妹妹非常人,听了她含糊的话,竟然摆出一副妙懂的神情,让曲沁有些心塞。
曲潋见她有些心塞的样子,怕她多想,又追问丽景院的事情,顺便将纪凛拎来当挡箭牌,“当时遇到纪哥哥和周公子,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所以就……”说着,又瞅着她。
果然,听到是纪凛,她这姐姐很快便松了蹙起的眉头,还以为纪凛已经和妹妹透露过什么了,当下觉得也无需隐瞒,便将在丽景院的事情说了。
“……虽然不知道这事情是谁设计的,但左不过是那几位皇子罢了。”说到这里,曲沁的神色很是轻蔑,“用这种下作手段,纵使斗赢了又能如何?皇上现在还年轻,日子还长着,他们却只盯着跟前的兄弟,使着手段打压,只会让皇上心寒,早晚会失了圣宠,皇家虽然不杀儿子,但也有得是法子折腾。”
然后又开始教育她:“这次的事情,怕也是有心人给平阳侯府一点教训,让几位舅舅别像墙头草一样,想要左右逢源,大皇子和槿表姐的事情,怕是惹恼了三皇子,祖父又是那个态度,手里又有在军中的人脉,虽然不多,但对于现在那些手中无权的皇子来说,极为吸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