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云正因庄姝连日里不曾出门憋得慌,见要出门了便直拍手叫好,又拿了鲜艳新裙给庄姝换了。庄姝倒是很平淡,默默坐着看镜子里绕云叽叽喳喳,半夏笑靥灿烂。只是泫然道:“哥,静德王妃的寿辰为何会指名儿要官宦小姐们也去?”
半夏捻了一根令箭荷花的绿叶,微抿于唇间,恍若落入凡尘的天使。笑看葡萄镜中梳妆的妹妹道:“静德王妃是皇后的亲外甥女,聪敏识大体,却最工于心计。数位皇子之中如今只有大皇子封了王,虽然皇帝有立太子之象,却实则不然。静德王内敛平和,与世无争。她必定看出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均因此而冷落静德王,且趋势二皇子和三皇子。所以忧心忡忡,借此机会和大臣们笼络感情,才是目的。”
庄姝点点头,又问:“哥哥准备了什么礼物?”
半夏笑道:“我的礼物侯爷定当会一并奉上,只是你也把你家常做的一些玩物拿出来给静德王妃,才不落人言。”
庄姝会意,便命绕云拿了她最得意的几件绣品来。绕云有些不悦,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拿来,一一摆在桌上。却又率先抱了那肚兜出来,急道:“这几件都可以选,惟独这件可是不行!”
半夏一听,故意逗她道:“那是什么让我看了再说!”
庄姝连忙道:“那是女人们用的,哥哥看了做什么?!”
半夏一愣,又诧异问:“静德王妃也是女人啊。”
绕云恼羞成怒,扭身将那半面桃花肚兜藏好,才掀了帘子出来,笑道:“这是我给小姐准备的嫁妆!这会儿已经藏起来了!”
庄姝见她那娇憨样儿,不由扑哧一笑。再看半夏,却见他咬牙看着自己。眉宇紧凝,别有意味。不由想起他醉酒那日的话儿,只觉两颊绯红,火辣辣的。
半夏回过神来,再看那桌上几件,都是手帕和璎珞。便黯然信手拿了一条艳阳牡丹图的帕子,道:“就这个吧,我们该走了。”
绕云尤不乐意,不过半夏说了话,也只得袖了那帕子扶了庄姝起来。及到大门外,半夏已命马车候着,庄姝从那夜之后便不再近大门一步。今日再见那二人斜眼也觑自己,登时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自己真要是去做那没皮没脸的勾当一般!苦笑一番,也无话可说。那二人只是冷冷的,目送她上了马车。
驾!
车夫挥了鞭子,马儿嘶鸣一声,总算将庄姝从尴尬中暂时解脱了出来。只是庄姝有意透过帘子看身后那二人时,忽见那日较无情的一人从石狮子后转了出来,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啊!
庄姝惨叫一声,仿佛那人真的拿刀杀了自己一般,急忙缩回了脑袋。
半夏见她惊叫,便也看了身后,疑惑问:“姝儿,看到什么了?”
庄姝苦笑道:“没什么,是风沙迷了眼睛。”
绕云替她抿一抿鬓角,忽然道:“大人,最近这两个看门的人懒得很!昨儿我见小姐的瑶池清供边花儿簪不鲜亮了,正巧常爷爷说门上有人正要上街,便托了他二人,谁知竟然都托词繁忙无闲,不去呢。”
庄姝心里有事,未免半夏生疑,便连忙道:“草堂内二十几个下人都闲着呢,你怎么就非要托他们?门上最是忙碌,又要通报事务,又要负责招呼客人,偏偏一些琐碎的事情众人还都总是找他们。”
绕云一撅嘴,抱怨道:“我看他们两个天天闲得很,就是看个门而已吧。”
庄姝又要说什么,忽然听半夏笑道:“回去我专门拨两个小厮给绕云小姐使唤,可好?”
庄姝哑然失笑,深感半夏的幽默。绕云噗嗤一笑,抱了独自笑的前仰后合。半夏也笑,庄姝侧头看着他,心中满是柔情。那五官分明还是他的,又温和,又才华出众,也是一般幽默。
静德王妃招待女眷们的地点竟然是设在静德王府的画舫内,这静德王府设计的精妙绝伦,府内亭台楼榭雅致幽静又不失威严,最妙的是从江中引来的那一股活水,两岸都布置了画舫阁楼。此时男客在东岸画舫内看戏饮酒,女客便都在西岸陪着静德王妃说笑。两岸有石桥连接,绿柳成荫,每一座府便有一种别样气息。相形之下,半夏的草堂便显得简陋了。
半夏好白衣,今日为了静德王妃的生辰,也特意换了淡蓝色的袍子。只是头上仍旧是白纶巾,庄姝远远坐在西岸画舫内,仍旧一眼可以看到淡然看戏寒暄的半夏。静德王妃浓妆艳抹,丰腴妩媚,金针倒拈,绣屏斜倚,一副慵懒贵妇姿态。一双丹凤眼觑那台上扑了妆的戏子,又不时端倪对岸的景象。庄姝暗暗感叹,这静德王妃好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