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卡和娜玛只顾着埋头拜伏,好一阵才想起询问夏枫怎么请回来的?因为去神庙单独请神主,非刹帝不可。
把夏枫都给问愣了,那胖子巴依也不是刹帝利呀。
夏枫这一犹豫,维卡就看出了问题,问出的话让她啼笑皆非:是不是万能的神主不让你说?
总之,只要牵扯到神明,什么理由都可信。
这个时候,死胖子巴依正吃着富贵糕,为自己的“好运气”欣喜水已。而他旁边的三少爷,却抚摸着自己的“圣线”含笑不语。
后来,三少爷实在是见不得巴依的得意,一脚踹过去。
巴依抹着嘴巴哈哈笑道:“三少爷,您就放心吧。那小姑娘是个天才,一定能让您发财的。”
三少爷再次警告他,绝不能把他们去过神庙的事情告诉他镇长父亲。
巴依恨不得用脚拍胸脯保证:“怎么会?我跟了三少爷您一年,就算以前再蠢也学聪明了。这事我有也份,要是大人知道了,我也要挨罚的。”
“呵!”拉贾尼烦躁地挥了下手:“知道你不会说,但亵渎神明的罪行,你要担了。每天晚上祈祷九遍,知道吗?”
“知道,知道。”巴依嘴上答得快,心里却不以为然。反正他们信的又不是这位神明,亵渎也不怕吧。
他见少爷心情甚好,立即再次老生常谈,请求他想要的好处——希望能让她妻子做女仆的总管事。
说来说去,巴依最终的目的就是这个。工钱多两倍,活儿还轻松,关键是有办事的人来孝敬。男人走姐夫的路子,女人就得走她妻子的路子。这一镇有上万人,每天来的人多不胜数。只要赚够钱,他就能带着妻子回旁遮普邦,那里才是他锡克人的故乡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衣锦还乡。
巴依突然开始伤感,越想越伤心,竟抹了一把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家少爷:“三少爷,您看看,我是不是愁得瘦了。”
三少爷作势又要踹他,他自己先一屁股缩到地上去:“三少爷,这次我真没骗您,我真的看准了。”
三少爷拉贾尼没好气地甩了甩手:“这是第几个了?每次你都说找着好买卖,不是被人骗了,就是合伙来骗我?要不是看在你姐夫的面上,我早就叫你滚蛋了。”
“哎哟,我的少爷呀。我前面真是眼拙没认准真货,这次是真的。您想想,我们锡克人的祖师曾说过:只有愚蠢的人,没有愚蠢的手艺;每一只跛脚的羊陀,都有属于它的春天。那个小帮佣就是跛脚的小羊陀,而您,就是给她春天的神明啊。”
“住口,你们这些野马一般的锡克人,什么都拿来比喻。”三少爷面上生气,心里却熨帖无比。
巴依怎能不清楚,他脸上憋着不敢笑,眉毛却一抖一抖,正得意忘形。
拉贾尼话锋一转,也不再逗他玩了,说道:“我用两个卢比买到了准确的消息,你知道吗?”
“什么?”巴依两只肥腿用力蹬了好几下才爬起来,巴巴跑到拉贾尼身边蹲着。
拉贾尼眉头微皱,侧开身体,不想自己的衣服沾上他身上的泥灰,道:“你说得没错,富贵糕的确是帮佣们做的,每个月分给古普德老太太两成利润。奇怪的是,另两个女帮佣都听那小姑娘的。据说,这家人是为了给她赚嫁妆才出来做生意,婆家提的嫁妆条件好像不低。”
“是吗?”巴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来他真是“赌”准了。既然拉贾尼早已查清楚,干嘛刚才还吓呼我?
他低头掩饰住自己脸上的不爽。又想:富贵糕的小姑娘这事能成,那镇西边会做“魔力单根”双面鼓的小木匠,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去接触了。
巴依正等着三少爷继续说呢,却见他闭了口。便重复最后那句:“嫁妆条件不低?”
拉贾尼点点头:“嗯,三个女人都穿得不错,装扮齐整,应该是过得非常好的首陀罗。”
“哦,我明白了。是不是那姑娘要嫁的是吠舍呀?想让人家顺婚来娶她,要的东西能不吗?”巴依说完又摇头:“不一定,您也见过她了,应该不认为她长得漂亮吧?您不觉得她很丑吗?”
“丑?”三少爷笑了,“我今天已经找人去了尼尼莫村,打听一下她要嫁的人是谁。如果是吠舍,我就找一个吠舍去娶她。如果是因为丑,那就更好办了,给她一个吠舍女婿,全家不得高兴得马上把她嫁了?”
“啊?这......不好吧。”巴依想到那个有些高傲的丑姑娘,试图打消拉贾尼的坏主意:“三少爷,她应该是愿意嫁那个男人的,不然也不会跑来辛苦赚钱。”
“辛苦吗?蠢货!奥拉蒙管家没有说错,你就是个又懒又蠢的锡克废物。他总是跟父亲说后悔让小姨子嫁给你了。”
“三少爷!”巴依脸上露出少见的愤怒,“他哪里是真心为我妻子好?整个哈兹尔镇,找得出我这样的丈夫吗?我妻子比她姐姐还幸福。奥拉蒙管家真过份,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锡克人!我一个铜达姆的嫁妆都没要,只是想帮着妻子赚点嫁妆好回家乡去,他一再阻拦我们,实在是太可恨太欺侮人了。”
拉贾尼嘴角的笑意加深,很快又掩去:“行了,别生气啦。那都是奥拉蒙说的,我知道他嫉妒你。”看见巴依脸上的诧异,耸耸肩:“不信?你看你把粮库管理得多好。证明你的有能力,他怕你抢饭碗,所以就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坏话。”
巴依一愣,不知作何表情。过了两秒,脸上才露出笑容:“三少爷您真聪明,看清楚了他的嘴脸。”仔细看,会发现巴依的笑其实没达眼底。
他是乌龟有肉在壳壳里,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巴依非常明白,如果姐夫真那样想,可能早让他妻子当了女管事,快快地把自己两口子打发回旁遮普邦了吧。这个三少爷,真是见不得别人家庭和睦。
拉贾尼这时才扯回正题,问道:“巴依,你说如果我们不要那小姑娘的嫁妆呢?”
巴依暗思:不要嫁妆,嫁给比自己高一个种姓的吠舍?只要脑子正常的父母都知道如何选择,哪里由得了小姑娘自己作主。
巴依偷偷瞟着三少爷,最不希望见到他脸上出现那样的笑容,那是非做不可的笃定。不知不觉握紧了双手,心里有些内疚。
......
娜玛一听夏枫说分钱,欢喜得不行,说她终于靠着自己赚到工钱啦。
维卡笑说让夏枫快点分吧,娜玛都想伸手抢了。
“哈哈,平均分三份吧,如何?”夏枫说道。
“啊!那怎么行?”维卡摇头。
夏枫没想到她居然会不同意,还没等问出为什么,维卡又道:“没有你能赚这么多钱吗?别忘了,你还要还丈夫50个卢比。”
“那我五,你们再平均分?”夏枫笑问。
“这......”维卡看了一眼娜玛,默不作声。
娜玛见夏枫好奇地望着自己,忙说:“夏枫,我和你不一样,只要母亲在,我所有的钱都归母亲管。但母亲早就说过会给我发工钱的,允许我拿回娘家去。”
原来是这样,媳妇没有私产?夏枫认为是打破这种旧观念的时候了。问维卡:“帕丝塔的嫁妆和钱好像没有让婆婆管吧。”
娜玛抢着回答:“不一样,她的舅舅是达尔尼。母亲也不能逼着她交出来,快分吧,母亲说每天给我20铜,算算,我能拿到多少?快。”她摩拳擦掌,兴奋得不得了。
夏枫静静地看着她,心说一天二十个铜板你就高兴成这样。
☆、第44章 分帐
三万六千多铜达姆,换到一百四十二个卢比,还余下七百多。
阿克巴攻占首都德里后,就开始增加卢比的铸造量,后来逐渐变成莫卧儿高级货物的主要交易货币,大大缓解了黄金的需求量,稳定了物价。
以前两百六十个铜达姆才能换到一个卢比,如今两百五就可以,但离正常的物价还是相差五十。至于金姆尔,人们更希望弄成首饰或者金条放在家里,很少拿出去流通。评定某个大家族有多少钱财,金子是永恒的衡量物。
维卡颤颤巍巍地打开钱袋子,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多亏我们太太的脸面,要不然换不了这么多。”慢慢摸着银光闪闪的卢比,无限感慨:“以前一堆铜达姆放在那里,我哪里想到会有一百多,也从来没摸过这么多卢比。天啦,我们比当家的还能赚!”
别看夏枫很能赚钱,但在她的思维里,只有看见人民币才会像她们那样有强烈的满足感。因为她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这种货币的重要性,也不知道能换成什么她需要的东西。来这里的几个月,最迫切的愿望除了吃,就是练功。对于卢比,只知是提高社会地位的一种向征。要让她激动得失态,恐怕只有摆一箱美金或者人民币才行。
看着这堆银币,她刚刚还在笑着联想:去掉它们黑黑的杂质,可以打多少个亮亮的手镯,闪闪的项圈?苗族姑娘的一幅头面够不够。
她打趣维卡:“你就别看了,快分吧,再不分,等会儿万一飞了怎么办。”
维卡竟真的就下意识把卢比袋子紧紧抱着,逗得夏枫哭笑不得。
这话有作用,维卡赶紧让夏枫过来一起数......
数了三次,生怕错了一个,说来的确好笑,维卡只能数到一百,然后再一个个相加。夏枫在她数第一遍时就记清了,知道帐没错。
维卡不慌不忙把卢比数完,仿佛很享受这个过程。她分出75个卢比给夏枫,说道:“你是神主派来帮助我们的使者,瞧瞧,你说过赚钱还给丈夫,果然做到了。”
夏枫无奈提醒道:“那是你的丈夫。”
“嗯,拿好了,等他回来,就摆在他面前。”
“好的呢,我不做巴利的侧妻,一样是你们的好伙伴。”夏枫顺嘴说道。
维卡一听,脸上盛放的笑容犹如突遇冰雹,瞬间就焉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希望巴利回家来,她们三个这样很好......猛地打个冷颤,赶紧甩甩头: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神明一定会不饶恕我的。
“维卡,怎么了?难道你想赖掉娜玛的工钱吗?”夏枫想看的重头戏就是这个,见她发呆,不得不又打趣催促她。
“哦,正在数。”维卡要掩饰自己内心的“肮脏”赶紧抓了几个卢递给娜玛。
“母亲,您糊涂啦。这里是五个卢比,多了。”
“不多,不多。这些钱都是咱们的,以后我也只留给伊扎。你娘家妹子还有几天就要嫁人了,你送两个卢比,一定会让她在婆家很有面子。”
“好,谢谢母亲。”娜玛开心接过来,仔细藏好了。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吗?”
夏枫心说维卡把钱看得也不是特别重,心里稍安。
马上对她们安排道“对!现在走。趁天黑悄悄赶到你娘家,明天他们去村庙里朝拜时我们就在家里自己拜神,晚上再趁黑离开。”
说走就走,维卡把钱藏进墙洞里面,夏枫揣了十个卢比在身上,想想等下有什么需要买的。对这里的东西再提不起兴趣,也得买一点。她有些搞不懂自己,好像是到了某个风景区,不花点钱就不舒服似的。遗忘了坐标,遗忘了年代,遗忘了自己的身份,把外面的战争也给遗忘了。
浮生偷得半日闲!她暗笑自己: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汪汪汪......”
门外又传来熟悉的野狗叫,夏枫知道:那讨人厌的帐房又来了。
等她们三人下楼来,头一次见到帐房先生带了礼物——两罐子牛奶。
此时正跪在老太太脚前,向她禀报:两头母牛的病已经好了,上午刚挤出奶,就给艾德夫少爷带了过来。
“嗯,鸡崽儿有吗?”老太太擦拭着自己的拐杖,口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带了带了,有大有小,太太您瞧,就在门口的笼子里。”黑黄干瘦的帐房先生,这个季节只着一件薄薄的恰达,腋下那一块还被汗湿了。
老太太向门口看了一眼,问道:“你从哪里来,热成这副德性。”
“牛奶还热乎着,我们希望少爷能早早喝到。”
“嗯,算你有心,还替那帮人跑一趟,回去吧。”老太太这时才看见背着包袱的夏枫等人,问道:“你们这就走?”
三人行礼:“是的,太太。”
“夏枫姑娘,你把门外的鸡捉进来,喂它们喝牛奶。”
试毒?
夏枫答应一声,很快就把这件小事给办了。那只小鸡并没有任何不适,鸡崽儿也活蹦乱跳。
老太太耷着眼皮看了一会儿,仿佛才想起夏枫她们要赶路,说道:“到尼尼莫村要走小半天,你们赶紧去吧。”说完,又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个小动作,马上把时空拉回到帐房进门之前,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艾德夫恋恋不舍地看着夏枫,想开口说什么,却没敢说。突然他又撅着小嘴生气,故意不看夏枫。
这小屁孩,没相处多久,竟学会向她撒娇了。夏枫蹲下来,低声细语地哄了他几句。
帐房小声道:“太太,她们一走,您这里就没人了,要不要我叫人来服侍您?”
老太太朝他挥挥手,又朝屋外扬了扬,像赶鸭子似的示意他赶紧滚蛋,别打扰她休息。
帐房不敢多呆,见三个女人已经出了大门,更是急急慌慌地追上去。
“三位要回村?”
“要不要我找驴车送你们?”
“别客气,我们都是太太的仆人,一家人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