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静静吊着两条胳膊,嘴里打了个响儿,说我就知道,丫追你。
彭闹闹:“……”
彭总今儿拆了尿管,出来溜达手里少提一个袋子,更能蹦跶了,嘴里又一个响儿:“嘿,快看,有人脸够臭的!”
彭闹闹无语一转头,发现本该在家休息的喻兰洲站在大办公室的后门,一手提了个大保温袋一手抓着滴滴答答淌水的雨伞,面无表情看着她。
彭总不嫌事大,非常满足地评论:“酷~~”
彭小护扭回头,咬着牙:“你赶紧给我回病房!”
“我不!”彭总提溜着她的小袋子一摇一摆杵到了一脸担忧的宝大夫身边。
这是个vvip站位。
有人不说话,那彭小护也没上赶着先打招呼,就低着脑袋装很忙整理手里的东西,忽然,那人手里的保温袋出现在她桌上,压住了她的护记本。她抬起头看见他一直盯着她的新发帘,然后这人一转身,露出了背后的双肩猫包。
这包彭闹闹比谁都熟,就是她自个在网上买的,因为三花被她喂成了小猪所以订的最大号,粉红色,拉链上缀着一颗毛绒球球,平时把猫带回大宅用的就是这个包。
包的中间是透明的,脸上黑眼圈越来越大的小猪……哦不,小猫扒着透明罩子朝小姑娘喵喵叫。
然后一歪脑袋,萌兮兮地朝她卖了个可爱。
“……”彭闹闹不知道她爹得下多少决心才能把三花给送回来。
不容易。
那么个大高个背个粉嫩嫩的书包其实是很怪异的,但因为是喻兰洲所以甲乳科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辣眼,反而,彭闹闹的亲学生捂着心口花痴:“嗷!师公好适合粉红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绝了!!!我要拍下来!!!”
啪叽!
被老师一掌拍在屁股上:“你给我适可而止!”
嫩葱:“qaq!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人走到了拐弯处,头都没回,眼看着于小宝要追,被彭闹闹一眼劝退,身边彭静静打个哈欠:“就这???好无聊!”
然后啪嗒啪嗒走了。
护士站里,彭闹闹打开保温袋,里头是两盒十寸披萨。
一盒双倍芝心卷边,一盒薄脆饼底。
她从前每次都纠结到底要点哪一款,然后喻兰洲就会两款都给她点好。
她今天……确实是想吃披萨来着……他怎么知道?
大大的眼睛又瞪住小宝,宝大夫一脸莫名其妙:“啥?”
不是他……
小姑娘望望窗外的大雨,瘪着嘴,说你们分吧,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甲乳科下去三层就是骨科。
彭闹闹从楼梯走的,到了骨科没进去,打电话让马大夫出来,马廉马大夫体格健硕,这么冷的天即使是在有暖气的地方大家也会在里头穿件长袖衫,他却是仍旧夏天的短袖白袍,大概是刚下手术,内里还是绿色的手术服。
骨科和甲乳科不一样,骨科越到年关越忙,除夕往后三四天是各种意外高发期,基本上大夫都是连台手术。
“你……”彭闹闹瞧着一脸憨厚笑得十分腼腆的马大夫,“你以后别给我送花了。”
“不喜欢?”马大夫十分重视,“不喜欢颜色吗?还是味道?”
“不是花的问题……”小姑娘说。
“那是我的问题,对吗?”
闹闹道了声:“抱歉。”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是要照顾你妹妹不想分心还是纯粹对我没感觉?”马大夫挺礼貌的,说话的时候也带着淡淡的笑。
叫彭小姑娘实在不忍心打击,只好把责任都推给了家里的小光头。
“没关系。”只见马大夫一抬手,“我可以等你,闹闹,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工作这些年,每天忙忙碌碌的,只有内天跟你一起吃饭才觉得特别开心,我觉得医院这么大,我能捡着你的身份证是一种缘分,你现在的情况我明白,我也不会催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彼此了解了解,好么?”
这就不是祭出彭家小光头能解决的了……刚换了空气刘海的小姑娘其实对怎么拒绝别人不太有经验,毕竟她从小到大只谈过两回恋爱,两回都兴头头自个蒙头冲,然后两回都没好结果……这种单方面被追求的事情更是从来都没体验过。
“我心里有喜欢的人。”她很诚实地告诉对方。
“喻主任么?”马大夫问。
闹闹:“……”
“他水平很不错。”马大夫居然还能夸夸情敌,虽不是一个科,但在手术室里也听说过喻大夫的大名。
“不过你们不是分手了么?”憨厚老实的男人小道消息倒是听得不少。
闹闹没有否认分手的事实,也没有否认她喜欢的是喻兰洲这个事实,对马大夫说:“情况就是这样,分手了我也还是喜欢他。”
她的后颈微微发热,即使是妹妹她也没说过,这似乎是她心里最想说出来的话,所以才会这样心跳加速,后背泛起薄薄一层细汗。
“原来是这样。”马大夫看着小姑娘,喊她的名字——
“闹闹。”
“我希望在拒绝我之前,我能有一次公平追求你的机会,如果还是不行,我放弃起来会比较容易。试都不试不是我的风格。”
“可是……”
“我该去手术了。”他抬了抬手打断,“还有,你今天很好看。”
、、、
彭闹闹突然觉得这位看起来憨厚的马大夫似乎不怎么憨厚,说话一套一套的……
她慢慢爬上楼,于小宝和嫩葱正在啃披萨,很香,可她没吃,扭头去找妹妹,说要吃鳗鱼饭。
于是彭总给这一层所有人订了北城最高级日料店的鳗鱼饭,还有各种握寿司。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喻兰洲来的时候手里依然提着个淌水的雨伞,当然,快递小哥也依然准时出现,塞到彭小护怀里的花换成了嫩黄色。
彭家的小光头照旧是在查房的时候用脚趾豆拉开抽屉:“你今天可以拿三颗,吃吧,心里怪苦的吧。”
喻大夫用手拍了一下她脑袋,走了,有一场手术,从下边县里临时送上来的病号。
其实一点都没使力,但彭静静就是朝姐姐告状:“丫打我!!!”
然后被姐姐也拍拍脑袋:“你最近有点活泼过头了。”
彭总:“qaq!”
手术很顺利,取了五处淋巴做冰冻切片,其中一处显示已转移,术中尽量剥离全部淋巴组织,后期还要配合药物治疗再看效果。这一场是于小宝二助,喻主任难得在台上会聊别的,一张口罩蒙住了半张脸,在安静得只有监护仪的滴答声中蓦地问:“昨天她吃了几片?”
宝大夫手有点抖:“后来彭总叫的鳗鱼饭……”
他就再没问了。
下了手术于小宝追过去刚喊了声喻主任,就被喻兰州用手挡了一下。
他们站在手术室的更衣间里,听见浴室里两个男的在说话,打头一个“彭氏”就知道说的是谁。
“老马,可以啊,跟大小姐这就搭上了?我听说她昨天来找你?还是你小子牛,一套一套的,花没白送!有空教我两招啊哥们还单着呢!”
“你要随便追个小姑娘犯不着跟我学,亮亮你的执业证就有大把的妹子要约你。”这声音想必就是马廉了,带着很了不起的得意。
“可以,马哥精辟!”另一个静了几秒,想想觉得还真是这样。你要想约个外地户口执业证就够了,要是想约北城本地的姑娘,加上积水潭仨字也妥妥的。
于小宝和马廉见过两回,一回打球一回会诊,瞧着是个挺老实的,没想到私底下会这样,他瞅了瞅喻老师的脸色,反正喻兰洲没动他也不动。继续站着听墙角。
“我听说彭护士长得挺好看?”男人八卦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还行,胖了点,个头也一般。”马廉想了想,“比较丰满。”
帘子里头男人们就怪笑起来。
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胖不要紧,有钱啊!你要当了彭氏的女婿以后哥们都得仰仗你啊马总!”
“女婿?”马廉吹牛逼挺厉害,“她妹妹不行了,乳腺癌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以后我把医院这里辞了回去帮她管彭氏,这家俩闺女,几十年后整个彭氏都得跟我儿子姓马!”
于小宝就感觉他喻老师动了一下,快到来不及拦,人撩开帘子就进去了。于小宝跑到一半听见里头很闷的一声,都是男人,谁小时候没打过架?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他不管不顾也窜进去,生怕他喻老师吃亏,内马脸的体格可是跟块铁疙瘩似的。
一进去,就见喻兰洲站在水下,浑身都被浇湿了,马廉光着身子,肌肉虬结,捂了一下小腹。小喻爷刚才确实是一拳打在马廉身上,可那是人没防备,后边一拳就没那么容易了,两个男人相互桎梏着,旁边隔间听见动静的哥们围了浴巾最后一个过来,同仇敌忾指着于小宝:“你们想干嘛!!”
然后看清了背对着他的喻兰洲。
知道是背后说人闲话被听见了,一脸尴尬。于小宝认得这人,也是骨科的,级比他大,是个副主任。
“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拉开”这个瘦嘎嘎的副主任对于小宝说话就没跟喻兰洲说话的时候客气,知道这就是个住总而已。
于小宝反而一挥手把人推开,也不是故意,就是对方太弱鸡,一下被他拍在墙上,他说:“你说干什么!你俩刚才说的叫人话?肚子里装的都是屎吧!”
喻兰洲不是个话多的,和马廉交握桎梏的手默默使劲,可谁都挣不开谁,马廉刚挨了一拳火气上来:“听见又怎么?你俩分手那么久你有什么身份管?告儿你我俩好着呢!劝你甭找事,你打不过我!”
“谁告诉你我没身份?她不是你能碰的。”喻兰洲话说得很平静,但后背肌肉绷得死紧,倏地挣脱了桎梏,摁着马廉的脖子把人压到地上。
下一秒,马廉翻身换了位置,他后背贴到了地上。
见过外科大夫自由搏击的没?这儿就有。
宝大夫也是开了眼了,没想到他喻老师手术做的牛打架也蛮有架势,他想都没想,直接上手把姓马的扒拉开,一拳砸在耳后最脆弱的地方。喻兰洲这时候还能顾得上,吼:“于小宝你给我出去!”
生怕牵连他。
可咱宝少爷是谁?怕谁?
没在怕的。
在花洒下吼:“喻老师我帮你!”
一旁弱鸡副主任也来帮忙,就那么一丁点大的格子间里,四个男人乱作一团,于小宝实在嫌这人碍事,站起来把人搡外头,就这一下,喻兰洲暴起,一个绞杀把马廉摁在墙上,论肌肉力量马廉比他强多了,可这时候意志占了上风,任马廉怎么动就是挣脱不开,他近乎窒息,喻兰洲在他身后低低警告:“给我离她远点儿,嘴巴放干净,再有下一次我让你从积水潭横着出去。”
他有分寸,适时松开手,胸口喘得很急,水流一道道从短刺刺的发梢浇下,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一帮人边喊着别打了一边往里冲,喻兰洲眨眼的一瞬间脚踝被马廉攥着用力扯了一下,他整个人在水里往一边倒,落地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
接着就被马廉死死压在地上,拳头挥过来砸在他唇角,嘴里立刻尝出了铁锈的味道,同时喻兰洲顺手操起地上的一个脸盆,啪一下砸在马廉头上,稀碎。
手术室主任带着几个男大夫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
赶紧几人一边把人分开,马廉还光着呢,头晕脑胀地找东西围下三路,喻兰洲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心里不痛快,在于小宝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又往那边扑了扑,被手术室主任极其严厉地喊了声:“兰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