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亲自把话说到这份上,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怎么拒绝?
霍琰只得接下:“臣必事必躬亲,竭尽全力!”
孟桢反应慢了一拍,不过反应慢不影响心直口快,他突然开口:“咦,不是赏完灯就走么?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呢,蛮人打来怎么办?”
大殿一片安静。
别说建平帝尴尬,圆场小能手尤贵妃都有点尴尬:“这世事难料,谁都不想的呀,本来知诸位今日过来,宫内早早备下宫宴为诸位接风洗尘,饭毕正好时间差不多,大家一同出皇城街市赏灯,与民同乐,可发生了这样的事,再行此事很是不妥,宫内正在清查,宫宴不便再办,这上元夜灯,本宫和皇上也不便相陪了,诸位都是宽厚君子,想必也理解,稍后出宫尽可自便,待来日查得真凶,我们自有聚宴欢饮之时。”
建平帝对爱妃这席话极是满意,抬手指向太子:“将你手中之事,尽数交给镇北王吧。”
太子视线掠过二皇子,拱了拱手:“是。”
态度很明显,只要不是二皇子抢功,他就都可以,何况还可以顺便……
他快速看了一眼镇北王,眼观鼻鼻观心,神态一丝错都挑不出来。
二皇子微微一笑,出列拱手:“父皇容禀,进殿前儿臣有幸见过太子,似是想向父皇奏报进展,各卷宗准备的很是齐全,儿臣想着,镇北王一行舟车劳顿,此事又事关重大不容小视,不如省却之后繁复交接流程,就在殿前交接好,大家都可以少一件事,父皇也可做个见证。”
说话时,他还似笑非笑的看了太子一眼——别想趁机会打交道了,这人脉你没机会!
建平帝似乎也很想快快得到结果,当即应允:“可。”
“儿臣听命。”太子只得拱手应是,眼梢微眯斜向二皇子,“孤听闻近来箭术颇有进益,二弟眼神果然很好啊。”
就你眼尖,就你长了嘴叭叭叭叭!你可千万小心点,别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迟早被赐死!
二皇子束手微笑:“太子殿下,请?”
太子立刻冲霍琰招手:“镇北王,你来。”
不能趁机和镇北王套热乎,不如干脆利落的交了事,还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之后有的是机会,镇北王又不会马上走。
顾停:……
他感觉稍微有点微妙。宫斗储争,一向是很激烈很危险的事,这两位皇子的争锋,连他都能看得出来,龙椅上那位不可能不知道,纵容不管,也不提醒教导,是什么意思?
事情马上就会落定,建平帝很满意。
眼看着殿内气氛变化,尤贵妃一点一点笑容收起,看起来似有无尽悲伤和落寞。
良久,她长长一叹:“看着这一幕,臣妾想起当年兄长出征之时,皇上也是在这里,亲手将帅印交给他,叮嘱他为国效力,守护大夏黎明百姓,不成想还不到两个月,帅印回来了,人没回来。”
顾停心尖一绷,来了来了,他就知道这件事绕不过去!尤贵妃只有一个哥哥,就是尤大春!
大殿陡然安静,别说顾停孟桢绷着小脸,那边正在交接的太子和霍琰都停下了。
尤贵妃端着茶盏,一脸无辜:“咦?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干什么?本宫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樱唇将将碰到茶杯沿,她又退开,眼眸微垂,“哦,本宫想起来了,本宫兄长可是死在九原的。”
她看向顾停,声音极缓:“听说顾公子当时就在现场?”
顾停指尖绷紧。
对于这件事,他问心无愧,也从未后悔,尤大春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活该,可尤贵妃的手段,不能不防。
那夜尤大春发动兵乱,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镇北军事后已经尽量控制局面,尽可能的不走漏消息,但当时人太多,有什么落网之鱼也不一定,他不能肯定尤贵妃到底知道多少,心里认定了怎样的真相。
感觉到背后目光温暖,他知道霍琰在看着他,无声的给出了支持和鼓励——怎样都好,随便你发挥,任何后果,本王帮你扛!
顾停心中微柔,话也答的很谨慎:“狄人阴险投毒,边境乃至九原尸毒横行,镇北王本人都未能幸免,陛下和娘娘应已知晓。尤大人也不幸染毒,大约毒发影响心智,那夜大人思虑不周,竟要带兵哗变,边境坞堡形势何等重要,为了稳住事态,救下大人,镇北军一直在努力,可惜刀剑无眼,尤大人终是……当时场面太乱,夜太黑,人也太多,草民都慌乱之下射过袖箭,视野着实有限,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总之不管事实怎么样,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这事不能认!认了就是把刀塞到你手里,扬着脖子等杀!
霍琰负在背后的手捏成了拳,他是真的担心小东西太诚实,把真话全说了,政局复杂,圣心难测,所行所为无愧于心就好,在这里,说的不是话,而是术。
“嗯?太子刚说了什么?臣没听清……”他声音低轻,再次继续和太子的交接。
尤贵妃早知道眼前这贱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没想一锤能把人钉死,慢条斯理道:“也是。你都敢随镇北王进京,一路走到这金銮殿,可见是个拎不清的。”
这话极尽讽刺,顾停细品,说这话时尤贵妃看了建平帝一眼,建平帝拍了拍她的手,并不像制止,更多是鼓励。再想想建平帝对他的第一句评价——
皇上责问霍琰,心尖宠是个男人,还带来了大殿,是不是很过分?
对于他顾停,这两个人态度再明显不过,瞧不上!不承认!他们太知道自己下了一道怎样的圣旨,也太明白霍琰这一举动是为什么,表面再装的不在意,心里都认定了这是大不敬,他站在这里,就是镇北王故意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