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很荒谬,找不到任何说服自己的逻辑理由。
霍琰轻轻揉着他的头:“不要着急,不要暴躁,慢慢想一想。”
顾停咬着唇,实在想不到这个方法到底哪里有问题,方法没问题,那就是人有问题?孟策和孟桢之间不可以使用这个方法?
可他们是兄弟,是这世上距离最近的人,怎会不可——
顾停蓦的怔住,刷一下看向孟策,他突然有了个十分大胆的,无比荒谬的猜测,难道……
孟策站在床边,声音暗哑:“我不是他哥哥。”
顾停:……
竟然还真的是!
床上的人眼睛紧闭,唇色苍白,若不是胸膛微微鼓动,看起来就像……
孟策眸底隐痛,甚至受不了再这么看:“他的身体不能再拖。”
越拖就越会严重。类似这样的生死考验,类似这样的犹豫不定,他都不是第一次面对,每一次每一次,但凡他犹豫太久,受苦的一定是弟弟。他必须得果断。
“给他用药吧。”孟策下巴紧绷,“先把淤血吐出来。”
顾停反而犹豫了:“那如果,如果吐血太多……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性命之危,过不去了怎么办?别的事,多大的难题,多大的险局,他都可以想办法,长了脑子就是要用的,可这种事……他不行,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人很挫败,甚至不相信自己。
两个王爷就比他有决断多了,孟策这边刚说完,霍琰转头就去了外面,叫大夫开药,回来后还能半抱着顾停,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安慰:“吉人自有天相,孟桢很勇敢,一定能挺过来,我们要相信他,嗯?”
顾停静不下来,心跳特别特别快,甚至舌尖发苦冷汗涔涔,他受不了这场面,提醒自己别多想,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不知怎的,想起了外面那个大夫。
外头现在只有一个大夫,就是那个刚刚带回来的娄宏,霍琰出去叫人开方子,立刻就能回来,那开方子的肯定也就只有这个人。
“此前我们请过别的大夫,现在又请别人开方,会不会……不大合适?”
这个问题,抓着药进来的娄宏就回答他了:“没关系,你们之前请的那个是我师弟,不然病人情况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药材我都早备好了!”
大夫有,方子有,药材有,哪哪都问题,药煎起来也很快,娄底亲自盯着,三碗水煮成一碗,闻了闻确定效果一定没问题,这才递给孟策:“立刻给病人喂下。这剂药配伍已经最温和,尽量不伤身体,喝完至少一个时辰起效,可一旦起效,来势就有点猛,你们盯着点,有任何需要,随时喊我。”
娄宏行医多年,自然看得出来家属的犹豫态度,淤血肯定是要吐出来的,至于之后血怎么补,大抵还没下定决心。他希望病人能够稳住,有风险的方法能不用就不用,可一旦情况不好……
他并没有离开,转身朝管事的要了一个就近房间,略做休息。
药很快喂了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缓缓降临,无星无月,暗暗夜色比之白天更为压抑。
心里记挂着一个时辰的临界点,顾停三人没有一个离开,也没谁想得起吃饭,就待在房间里,站着的,坐着的,靠窗的,姿势不同,安静的沉默相同。
偶尔风吹过窗槅,烛光猛地拉长晃动,映着三人身影,气氛没半点好转,反而更压抑。
久而久之,心神越来越紧绷,越来越耐不住,好像再不说点什么,就过不了这一关了……
“我不是他哥哥。”孟策声音更哑,也更加低沉。
霍琰立刻四周看了看,其实不用这么警惕,早在之前,他就已经把房间内所有人挥退,外面亲卫都懂事,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顾停声音有些涩:“那你……是谁?”
最初听到这句话他就很震惊,可接下来就给孟桢吃药,分散了所有注意力,现在猛的回神,想想还是很……姑藏王府,世袭藩王,权势可想而知,怎会连自家王爷都弄错了?
孟策:“我只是他哥哥的替身。”
替身……
顾停怔了怔,他还真听说过这种身份。有些权贵世家,比如镇北王这种有世袭王爵,又手握重权的阶层,越是地位超凡,子嗣艰难,对承爵者就越是看重,家主担心世子遭遇危险,往往会准备几个和世子长的像的孩子从小养着,吃穿一样,学习的东西一样,扮上相保准叫外人看不出来,只为遇到特殊危机时,让这个孩子,或者孩子长成的大人替死。
这种事相当隐秘,寻常人难得知晓,也太伤天和,很多世家已经取消,比如顾停就知道,霍琰这个镇北王家里,是没有这种事的,霍琰本人也并没有替身。
他从未觉得孟策表现违和,不像个王爷,也从来没怀疑过,却原来……
现在仔细回想,其实也不是没有半分端倪,比如偶尔,孟桢不在的时候,孟策总是不太好说话,孟桢在时,他看似低调温柔,可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孟桢,对别人仍然是爱搭不理,仅保持面上礼仪。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姑藏王这个身份,这份权利,瞳孔深处总藏着一些刻意压制的东西,那种东西在打架时偶尔会冒出来,那是野性难驯,是叛逆反骨……
他当时有过猜想,或许是孟策过往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影响太深,毕竟是隐私,他不好问,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因为——他并不是原本的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