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吃过苦,也落魄过,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相反,还很是同情和怜悯。
老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好几个客人流连一会儿,买了几本书走掉之后,他才慢吞吞的问道:“小伙子,你这儿收旧书和古物吗?”
方正点头:“收啊,当然收了。您没看到这前面有个牌子,写着收购旧书古物吗?……大爷,您都有什么旧书和古物啊?”
“这个不太好说,你要是想收的话,跟我去家里一趟。我一把老骨头,有些折腾不动了,来这里一趟都听不容易的……”
老头的话音未落,方正就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成啊,什么时候?”
老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要买点东西,买完东西就回家。你……”方正看出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笑道:“那就走吧,正好我帮你拿拿东西……呵呵,不过啊,大爷你一会儿可得给我便宜着点儿!”
“行,行,没问题……就冲你这个爽快憨厚劲儿,我也不会多冲你要钱的,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你到时候别失望就成!”
“没事儿,失望也不怕,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叶哥,帮我照看点摊子,我去跟这位大爷看点东西。”
叶思明朝他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少废话,这还用你说吗?不过你小子要是看到了好东西,可别忘了分哥哥点儿!”
方正爽快的说:“那当然,你这也是废话!……大爷,我们走吧……要不,我用自行车驮着你?”
老头摇手:“别了,别了,还是走着吧。万一摔一下,我散架子不要紧,你就麻烦大了!”
方正和叶思明觉得这个老头儿怪有意思,都笑了起来。方正推着自行车,跟在老头身旁,往南面的环江路走去。
沿着环江路往东,就到了家具市场,老头儿买了一个柜子和一个茶几,打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方正跟在后面,过了大桥,来到了江南的解放大路上面。
解放大路是一条很传奇的路,就像明珠大街一样!
据不权威的民间传说,这条解放大路可不是一般的街道,它承载着将这个城市的风水彻底改变格局的伟大历史责任!
这条道路的历史非常的悠久,悠久到要上溯到这个城市还没有的时候,那个时候,解放大路还不叫做解放大路,而是叫做阳关大道——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足够写一本,或者随便什么题材的鸿篇巨著。
方正他们去的,就是这条大路的西南方向,路过了著名的几座高大建筑,再向前走,高大的现代化的建筑就基本消失,路两旁都是古老的飞檐中式小楼或者欧式小洋楼,以及一个个大院小院的平房瓦房,甚至,还有草房!
这里看起来也很古旧,可是却并不落魄。这里的地价要比方正住的那片贫民平房区贵很多倍。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个老头儿,并不是穷人。最起码,不是方正想象中的那种穷人。
富人堆里的穷人,和穷人比起来,还是富人。穷人堆里的富人,和富人比起来,还是穷人!
方正再想想刚才老头子买这两件东西,花了上万的大洋,要是穷人,肯定是玩不起这个高端。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看得有些走眼,觉得心里头有些惭愧,同时,也暗骂这个老头儿够狡猾。
他心里合计着,一会儿可得小心这点,别让这个老狐狸把他给耍一通,那人他丢不起不说,钱更赔不起!他可是个穷人啊,全部家当就够买个小柜子和小茶几,真是惨了点儿。
已经是傍晚,锦绣市的高楼大厦和低矮平房,都沐浴在灼热但已经不是最热的光辉里。在这个时候,看着哪里都是灿灿然的一片,炫目耀眼。没有高低,没有贵贱。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们都在争先恐后的往自己的家里或者住处奔,城市里几乎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潮。就算是某些偏僻的街道,也多了几分人气儿。
但是,也有例外!
譬如说方正和老头路过的地方,这里就几乎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路北是一大片树林,路南是古老沧桑的房屋,脚下,是有些坑洼的马路。
其实,这里不止是一片树林,那树林的边沿,马路边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砖墙的痕迹,这里,原本是有一道长长的砖墙,可是砖都给人扒走了,就剩下了一些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的残痕。
这里有个名字,叫做鬼园,和锦绣城北的那片鬼林子,以及城西的鬼街,名气有得一拼!
鬼园面积很大,原本是一个计划要开发的高档小区,可是因为这里出了事儿,莫名的死了好多人,其中也包括投资商和承建商,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敢动了。开发的计划搁浅,不到几年时间,这里就成了威名赫赫邪气彪炳的“鬼园”。
其实,这里要是叫做鬼林子,也无不可,这里其实也就是一片曾经被圈起来的树林而已,并没有存在过园——当然,在原本那个高档小区的计划里,要建的的确是一个“园”,就像秀水园的那种“园”。
这里一般很少有人经过,方正听说过这里,但却没有走过,今天是第一次。这个老头倒是像常来常往的样子,对这里轻车熟路。
蹬三轮的车老板儿有些对这里打怵,他问道:“老爷子,还有多远啊?我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可不想从这里走,这里忒瘆人了,还有别的路吗?”
老头笑着点头:“有,但是有些绕远。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一片树林子罢了,就算是这里死过人,还有些坟,也不至于弄得好像里面藏着什么怪物似的,这个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就是人了,鬼见到人都是要打哆嗦的,而且,从理论上来说,鬼也是从人进化来的,没必要害怕!”
车老板儿嘬了嘬牙花子,没有说话,方正也没有说话,只是笑。其实,他也打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