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写完,我便读给老师听。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读到精彩段落时我飞扬的神态,以及被老师打断纠正错误读音时的懊恼之情。晚餐时,我又把故事读给全家人听,他们都很吃惊,没想到我能写这么好,甚至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曾在书中读过这样的故事。这个问题让我很惊讶,因为我根本不记得曾听过或读过这样的故事。我大声说道:“不,这是我自己写的,我要把它献给阿纳戈诺斯先生。”
有朋友建议我把题目《秋天的落叶》改为《霜王》,我照办了。之后,我把故事重新抄好,作为生日礼物寄给了阿纳戈诺斯先生。在去邮局的路上,我飘飘然仿佛走在了云端,当时做梦也没想到以后会为这份生日礼物付出惨痛的代价。
阿纳戈诺斯先生很欣赏《霜王》,把它刊登在帕金斯学校的校刊上。我高兴到了极点,但片刻之后,便从快乐的巅峰重重跌进了痛苦的炼狱。那是我到波士顿不久,有人发现一篇和《霜王》雷同的作品,名叫《霜仙》,作者是玛格丽特?坎贝尔小姐。这篇故事早在我出生之前便已收录到一本名叫《布莱迪和他的伙伴们》的书中了。两篇故事无论在思路上还是语言上,都非常相似。于是有人怀疑我曾读过坎贝尔小姐的文章,这就意味着我的文章是剽窃之作。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搞明白后,我既震惊又难过。我遭受了任何孩子都不曾遭到的苦痛,这不但使我颜面尽失,还让我爱戴的人饱受猜忌。可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苦思冥想,直到厌倦了回忆自己到底读过哪些描写霜的文章,仍然记不起读过这样的故事,只想起杰克?弗罗斯特(Frost,与霜的英文同音同形)和一首为孩子们写的诗《奇怪的霜》,但我绝对没有将其中的内容用到我的文章中。
起初,阿纳戈诺斯先生尽管很为难,但还信任我。他对我更加和蔼可亲了,这总算驱散了堆积在我心头的阴霾,为了让他高兴,我尽量掩饰自己的不快。不久,学校举办庆祝华盛顿诞辰的纪念活动,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活动。在女同学们演出的一场假面舞剧中,我扮演谷物女神。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穿着优雅别致的衣服,头戴五彩秋叶编成的花环,脚下和手里满是果实与谷物。但在这种欢快的气氛中,我的心情却是非常压抑。
就在庆典活动的前一天,学校里一位老师又向我问起有关《霜王》的问题。我告诉她,莎莉文老师曾向我介绍过杰克?弗罗斯特及其优秀的诗作。但不知怎的,她却认为我的一些话是在承认我记得坎贝尔小姐的《霜仙》,尽管我一再重申她误解了我的话,她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了阿纳戈诺斯先生。
一向对我和蔼可亲信任有加的阿纳戈诺斯先生认为我欺骗了他,不再相信我的话,以至于无论我怎样辩解,他都充耳不闻。他相信,或者至少是怀疑,莎莉文老师和我其中至少有一人,故意剽窃别人的作品欺骗他,以博得他的赞扬。学校的老师和官员组成调查法庭,把我带去审问,而莎莉文老师则被要求暂时回避。我被反复盘问,似乎要强迫我承认我读过或曾有人给我读过《霜仙》。从每一个问题中,我都能感觉到他们的怀疑与不信任,我也能感觉到阿纳戈诺斯先生正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我,当时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我的心怦怦乱跳,语无伦次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有时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尽管我知道这是一场可怕的误会,但却无法减轻我内心的痛苦。最后,他们终于允许我离开房间时,我头晕目眩,老师和朋友上前来安慰我,说我是个勇敢的女孩,他们为我骄傲,可我实在无心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