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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平义没有立刻接电话,一个市长一个书记,冯保国打电话给他很正常,但下午他将进入省委的事情传出来,对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却卡着下班的时间打电话给他,就不能不让他好好琢磨琢磨了。,
“叮铃”
电话铃声依然锲而不舍的响着,紧接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黄平义回过神来,喊道:“进来”
他的秘书韩康推开门走进来,见到黄平义站在办公桌边前,看着响着的电话却不接,奇怪的问道:“我听到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以为你不在办公室。”
黄平义摆摆手,这时电话铃声终于不再响了,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点了一根:“是冯书记的电话”
韩康愣了一下,“是冯书记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吧。”
黄平义一笑:“重要的事情不会有,但他知道杨洛回来了。”
韩康在政治上还太稚嫩,但他在大化的时候,就一直跟着黄平义这个非常强势的领导,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有些事情也是一点就透。
“他知道杨书记会回来见你,所以”他可不敢叫杨洛的名字,所以只要谈起杨洛,一直都称呼杨书记。
黄平义点头:“今天上午他去见钱副省长,可他却没有去见杨洛,回来之后想明白了,估计是想补救。”
韩康沉思了一下:“他想再上船,可杨书记那里怎么想的,我们不知道,贸然把冯书记带过去,恐怕不太好吧。”
黄平义想了想,自从他主政市政府以来,跟冯保国合作相当默契,并没有产生什么大的分歧,尤其是在范家和佟家那几个小子问题上,这一次冯保国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如果能帮一把也不是不行,何况还能卖冯保国一个好。不过对这事他可不能擅自做主,毕竟还不知道杨洛是怎么考虑的。
想到这,拿出电话拨了一串号码,很快听筒里传来杨洛的声音:“到了”
黄平义说道:“没有,刚刚冯保国给我打电话,不过我没有接,估计一会还会打来。”
杨洛问道:“你是意思呢”
黄平义没想到杨洛这么信任他,会问他的意思,征求他的意见,这让他很感动,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自从我回到河池以来,在工作上,我们两个合作很愉快,没有什么大的分歧。就是跟范家和佟家那些小子,除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他们私下也没有接触过,跟他们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杨洛轻声说道:“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黄平义喃喃的把杨洛说的话叨咕了一遍,说道:“我明白了”
杨洛接着说道:“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把这句话带给冯保国。”
黄平义答应一声,等到杨洛挂断电话之后,他才把电话收起来。可没有两分钟,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脸上露出笑容,按下了接听键,“冯书记,这都下班了给我打电话,是不是请我喝酒啊”
冯保国哈哈大笑:“是想请你喝酒,怎么样,有没有时间”
黄平义说道:“恐怕不行啊,一个老朋友回来了,已经约好一会见面。”
“这么不巧啊”冯保国说道,“哪个老朋友啊,我认识吗”
黄平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这个老家伙是明知故问啊,而这也肯定了他的想法:“杨洛”
黄平义这么直截了当,让冯保国有点措手不及,半天没有说话。
黄平义说道:“他让我给你带句话”
冯保国回过神来,急忙问道:“什么话”
黄平义说道:“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冯保国又陷入了沉默,黄平义说道:“我跟杨洛在河池大酒店见面。”说完没等冯保国有什么反应,就挂断了电话,“小韩,备车,我们去河池大酒店。”
韩康兴奋的跑了出去,自从中午省里传来风声,说黄平义要进驻省常委,他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过。这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黄平义升了官,他作为秘书,以后前途自然坦荡。
此时河池一号车正在郊区进入市区的主干道上疾驰,冯保国一直在念叨着黄平义说的那句话。
他的秘书马航宇犹豫了又犹豫,嘴张了又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没敢说出口。
眼看着车进入了市区,冯保国说道:“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小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马航宇想了想,谨慎的说道:“书记,你要是两个月前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这是我前一段时间无聊的时候,看到我女儿跟她同学借来的一本书,上面有张惠言的一篇水调歌头。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正是出自张惠言的水调歌头的下半阙。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就问我女儿,这才知道。”他怎么敢说自己知道,那岂不是说他比书记见识的还多,文化还高所以都推到了他女儿身上。
冯保国怎么可能猜不到马航宇的心思,微微一笑:“跟我说说,对于这些古文诗词的,我是真的一窍不通。”
马航宇说道:“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说的是一种知命不忧的境界,这种修养境界,就现在倡言革命与斗争之时代言之,固当不免于不合时宜的迂腐之讥,而且这种境界也并不易被一般人所体会和掌握,稍一不慎,就会成为了一些庸俗懦弱不求长进之人的借口。而这种境界则又确实是儒家修养的一种极高的境界。孔子就曾经自谓是经历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然后才达到了五十而知天命的境界。
知天命,不是说我都认命了,那我就不努力,我该活的话就饿不死,该饿死的话也活不了。而是说有一天自己认识到自己的能力和人格,有所为,有所不为。认识到的那一点就是生平事,天付与,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能够做什么。
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在这个尘世之中,有几个人能够超越自己,能够超越这个尘世,在大家都追求物欲,都讲究得失利害的时候,都自私、弄虚作假、贪赃枉法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能够超越它几人尘外四字,就表现了一般耽溺于得失利害之争逐的尘世中人只要你尽了你的责任和本分,你内心之中有自己的充实,别人不知道你的才能,你不要因此而不高兴。这就是人不知而不愠。如果能超出尘世之外,我们彼此可以相视一笑莫逆于心。我们共同来喝一杯酒,大家开颜一笑,都喝得薰然微醉,把那些烦恼忧患慷慨都忘了。”
“呼”冯保国长长出了口气,他明白了,杨洛的意思很简单。想上船可以,但你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跟我玩儿那些心眼儿。你有能力我知道,可你要明白,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人要有底线,坚守住做人的原则,不能因为私利去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如果你能做到,那你就过来,我们喝一杯酒,哈哈一笑,所有的事情都掀过去,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不要来了,我杨洛没有时间陪你玩儿。
“黄平义”冯保国哈哈大笑,“多谢了,你的情我领了。”
马航宇看到冯保国心情很好,开了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这是债务”
冯保国一愣,又笑了一声,放下了所有包袱,他的心情是真的不错:“咱们背得起”然后吩咐司机,“去河池大酒店”
河池大酒店,是市委、市政府的国宾馆最高接待基地。黄平义的车一开进停车场,酒店的经理就接到通知,当他跑下来的时候,黄平义已经进了酒店大堂。
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个家伙没有坐电梯,而是跑下来的,见到黄平义,急忙迎了上来,“市长,您过来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说完还伸脖子看了一眼黄平义身后,发现只有韩康一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因为没有重要的客人,市政府也好,市委那边也罢,那些领导很少过来这里吃饭。可今天怎么只有黄平义和秘书过来了
黄平义笑着说道:“不要看了,要是有接待任务,早就通知你们了。我这次过来,就是见一个朋友。”
经理心里一震,一个朋友这是什么样的朋友啊,居然能让黄平义堂堂的市长,带着秘书亲自跑过来见面,他怎么不知道酒店里住进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想着,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好看。这帮该死的东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来了这么重要的客人都看不出来,看来以后要加强管理培训了。
这些念头只是在大脑里一闪,他可不敢把黄平义晾在这里,自己开小差想东想西:“市长,您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个房间”
黄平义说道:“他叫杨洛,在餐厅等我呢”
经理急忙招手,一名穿着黑色女士西装,大概有三十多岁,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她那高高的胸口,还别着客房部经理的胸牌。
“黄市长,总经理”
黄平义点了点头,经理说道:“餐厅是不是来了一位叫杨洛的先生”
女人摇头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去问问吧。”
经理一摆手:“不用了,我陪市长过去看看吧”
女人急忙在前面带路,当他们进了中餐厅一搂大厅的时候,见到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大厅里,只有一个客人坐在角落里,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一个穿着破旧迷彩,其貌不扬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就像饿死鬼一样胡吃猛塞。不远处还站着两名保安,包括几名服务员对着男人虎视眈眈,好像那个家伙随时都会跑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