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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路难
    于冕上前几步,轻轻拍打房门,口中唤道:“朱公子,朱公子”如是,唤了十来声,都没有人答应。于冕心中惶恐不已,再也不敢迟疑,推门走了进去。贞娘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
    看到房中的情形,于冕不禁后退几步没,贞娘更是惊慌地呼喊出声。原来,雅间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染了大片血迹。于冕见罗帐低垂,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用手轻轻一掀,发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风情冶艳的女子。那女子浑身是血,已然气绝。想必,朱见深出宫来见的,就是这个女子。
    如见,她遭逢不测,那么朱见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于冕心头一阵混乱,不敢多想下去。朱见深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是大明王朝的继承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到时候一定会天下大乱。
    贞娘极为害怕,小声惊叫一声,忍不住抓住于冕的双手,脸色发白惊慌不已道:“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冕心中微微一热,忙半抱半扶着贞娘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沉,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这就去报官。”
    贞娘似乎对他颇为情意,很有几分不舍道:“公子你以后还会再来么?”她原本受了惊吓,如今见于冕要离开,却又十分舍不得,因为问得很是迟疑和犹豫。
    于冕的神情微微一滞,却仍旧点头说道:“等处理完朱公子这件事,我会来看你的。我叫于冕,你叫做贞娘,对么?”
    贞娘的脸色有些绯红,轻烟似的眉毛似乎笼着层层愁情,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奴家本名贞儿,万贞儿。原籍青州诸城。我的父亲讳贵,因亲属犯罪而被谪居霸州。后来父亲死去。我一个人无依无靠,起先在一家大户人家帮他们看护小少爷,一看就是十六年。后来,主母怀疑我与小少爷怀疑我与小少爷有染,把我赶出家门。我被凤凰姐手下的人骗入京城,卖身到这千红院中。起先我只是做些洒扫的活计,最近凤凰姐逼迫我卖身。今个儿是我第三天出来接客,公子是我的第一位客人”贞娘说到此处,眼圈红了起来。
    于冕久居关外,很少遇到风情万种的中原女子。如今见到万贞儿,眉目如画,温柔和顺,心中很是怜悯喜欢。听她诉说身世,愈加矜悯。只是如今太子朱见深生死未明,他不能在这千红院中耽搁太久。因此,他对万贞儿说道:“贞娘,你且在千红院中耐心等待,一月之内,我一定来接你。”说完,转身大踏步而去。
    万贞儿望着他的身影,一时之间几乎哽咽出声。自从流落霸州以后,没有人对她像于冕对她这么好。而且,于冕是青年才俊,年少有为,一眼望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仍旧对她怜悯如斯,让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直到
    顾凤凰来到她的身边,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冷冷道:“贞娘,那位公子已然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万贞儿这才想起房中伏尸之事,一股恐惧的感觉重新涌入心田,她指着那间雅座,有些不成腔调道:“凤凰姐,那房中房中巧月被人杀死了。朱公子下落不明房中有一地的鲜血”
    “什么?”顾凤凰睁大了眼睛,径自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雅间中的场景,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呼叫起来。顿时,整个千红院乱作一团
    于冕心绪紊乱,冲出千红院。他茫然站在金鼎大街上,站了半日,方才醒悟过来。事到如今,要去官府报案,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失踪的是堂堂太子。要是直接去见皇帝,皇帝疑心他勾结瓦剌掳走太子是一。纵然皇帝不这么想,他如今病体难支,恐怕也未必能受得了这般打击。如今可以依靠和信任的,唯有简怀箴。
    于冕要想进入后宫,颇为不易。因此,思索再三,他决定去怀明苑找江少衡。天下人都知道,永乐年间的太孙少傅、宣德年间的太傅江少衡,对大明皇长公主情深一往。两人虽然未曾结为夫妻,却一向同气连枝,死生与共。
    打定主意后,于冕便沿着金鼎大街往城门外走去。怀明苑位于京城近郊,于冕一路奔走,十分惶急。原本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他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怀明苑用竹子搭建而成,位于一片松涛竹海之中,周围植满各色花卉,园子后面更种植几畦菜蔬,再往远处一些还有一片果树。不经意走过,宛若雅致的农舍一般。
    于冕却来不及欣赏,他走到大门前,扣了扣竹门。早有两个护院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见到于冕气喘吁吁,问道:“不知公子是哪位?因何来到这怀明苑中?”
    于冕不及客气,直道:“烦请这位大叔帮我通报,我是来求见江太傅的。”
    与于冕一般年纪的年轻护院嗤笑道:“原来你是来求见江太傅的。你还是请回去吧。江太傅不见客。”
    “我找江太傅有急事,烦请通传一声吧。”于冕心中焦急,恳求道。
    年轻护院摆摆手道:“你还是回去吧。你想拜见江太傅,原本没有什么。只是每年想来怀明苑拜见江太傅的人,如过江之鲫。若每个人都允许他进来,江太傅一年岂不是忙死啦?看你年纪轻轻像个书生,也不是不晓事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是当真有急事求见江太傅。麻烦你帮忙通传一声,就说于谦于阁老的儿子于冕有急事求见江太傅,事关江山社稷,太子安危。多谢两位。”于冕作揖道。
    两个护院对看一眼,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来求见江少衡的无聊人,而是大明第一忠臣于谦的儿子。他来求见江少衡,更说是事关社稷江山,恐怕不是儿戏。只是
    年纪长些的护院还礼道:“原来阁下是于阁老的儿子于冕于公子。我二人信得过于公子的为人,只是我家太傅并不在苑中。”
    于冕大惊失色,急忙问道:“江太傅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年长护院缓缓道:“过些日子,是长公主怀箴公主生母练皇贵妃的死祭。长公主与我家太傅素来交好,便邀请他扮作平民,同去南京祭祀。此去南京,主子们半为祭祀,半为游历散心。恰好方寥方大侠近日也在怀明苑中居住,便也跟着两位主子去了南京。主子们走了三四天,如今恐怕已经在南京城中了。于公子有什么急事,主子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于冕暗暗叹口气,心道:“怎么在这时候,偏生找不到人?他想来想去,事到如今,除了进宫求见皇上,把所见所闻道出,请皇上速派人去救太子外,没有别的法子。是以,他辞别两名护院,重新又匆匆往京城方向赶来。
    于冕来的时候,走得十分惶急。回去的时候,便觉得没有来时的力气,脚程不由自主便慢了一些。他心中忧虑,不知道此时此刻京城中闹成什么样子。细思之下,才想到原来除了他之外,旁人并不知道那朱公子原来就是当朝太子朱见深,便是去官府报案,恐怕也会当成一般的劫杀案处理,才稍微放心一些。
    等他走到城门外时,天色已然有些晚了。夕阳西下,天地间披上了一层沉沉暮色,让人觉得十分压抑。城门外的大树上,偶尔有寒鸦扑打着翅膀飞过,发出喑哑的叫声,听得人心里十分不舒服。
    于冕跟在进城的人群中,一起往城中走。却见到城门口无端多了很多侍卫。那些侍卫手中拿着一幅画像,似乎在比对什么。
    于冕也未作多想,仍旧跟着人群往前走。却听到有一个侍卫高声说道:“这个人可像是画像中的钦犯于冕?”“钦犯于冕”四个字,犹如一声惊雷,在于冕的头顶上轰然炸开。
    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自己只不过是出了一趟城,这短短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里,为何从副千总变成了钦犯?
    “大人,小人冤枉哪。小人名叫高明生,是一名秀才,并不是大人口中所说的什么钦犯于冕?”被误认作于冕的人,高声喊冤。
    侍卫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说你不是钦犯就不是么?哪有犯人会承认自己是犯人?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何况这个于冕犯了弥天大罪。居然串通瓦剌人绑架了当朝皇太子,可谓是罪不容诛。不管你是不是于冕,你同他生得像,就要抓起来。来人呐,拷上。”当下,就另有两个侍卫上前来,用铁索把那个秀才高明生绑了起来。
    于冕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在他出城去怀明苑的那两个时辰中,事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皇上已经知道了太子逐渐山被绑架的事,而且,他还认定了是于冕勾结瓦剌人绑走了太子。
    现在,无论是进城的人,还是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尤其是出城的人,查的格外严格仔细。
    于冕心知此时若是进城,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皇上既然已经认定太子朱见深的失踪,和自己有关,自己便是有再多张嘴,恐怕都摆脱不了干系。与其坐以待毙,被抓入深牢大狱中去,倒是不去去南京找简怀箴和江少衡、方寥。
    他和简怀箴见过一面,他相信简怀箴一定会相信自己。若是能找到简怀箴一行人,不仅能洗脱自己的罪名,最重要的是,也不会延误救太子的期限。太子被一群打扮怪异的刀客掳走,若是待在他们手中时间久了,恐怕性命堪虞。
    想到这里,于冕再也不迟疑,转身就向城外走去。城门口的侍卫,只顾着盘查进出城门的人,并没有在意城门外的人。加上天色有些黑暗,于冕很快就从城门口走脱了。他想来想去,若是走路,不知道哪天才可以走到南京城中。因此,又重新折回去怀明苑,向怀明苑的两个护院索要了一匹马。
    两个护院听说他是于谦的后人,都十分恭谨,并没有难为他。很快,就牵出一匹骏马来,让他骑着马去南京。
    年轻护院对于冕说道:“于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你不如在怀明苑中休息一晚上再走吧。”
    于冕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不必了。如今皇上把在下当成是劫走太子的共犯,若是我宿在怀明苑中,一定会连累江太傅。为今之计,只好能见到皇长公主再说,其余的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两个护院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到于冕说被当成是劫走皇太子朱见深的共犯,脸色居然没有一丝变化。年长护院说道:“这些于公子倒是不必担心。天下人都知道怀明苑是江太傅的地方,便是皇上也不会轻易前来搜人。”
    于冕如今心急如焚,虽然感激两个护院的盛情,却还是不想拖延时间,坚持要走。两个护院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阻拦,只是从苑中取了一些干粮和约莫两百两的银子,给他傍身用。于冕心中感激,辞别两个护院,踏上前往南京的路途。
    于冕之前久居山海关,骑术甚好,一路之上,他策马而行赶路。从傍晚时分,一直赶到深夜,才觉得有些累了。
    他从马上跳下,把马匹栓到树上,从包裹之中取出干粮和水囊,就着白水吃了一些干粮。他一路狂奔也不觉得饿,如今休息才觉得确实饿了。他匆匆吃完,靠在树边上休息。如今,他忧心忡忡,心焦如焚,若不是怕马匹连夜赶路太累,早就继续赶路了。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他解下骏马,重新赶路。就在他跨上马背的时候,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丝亮光。这里是荒郊野外,那种亮光,绝对不是哪家的灯烛光。看上去,像是火把的光亮。他正微微有些疑惑,紧接着,马蹄声像是漫天的鞭炮鸣声一般,传入他的耳中。
    于冕终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后有追兵。
    一定是朝廷发现他已经离开京城,愈加认定他是心虚,便派了大队人马连夜前来追赶。于冕双腿夹紧马身,一拉缰绳,策马而行。风声呼呼窜入他的耳中。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快!一定要快!
    万一落入到追兵手中,能见到皇帝还算好。若是见不到皇帝,就这么被人诛杀,岂不是太冤枉了?他自己被杀死也就算了,最让他不放心的是太子朱见深。朱见深当初救了自己一命,如今他有难,皇上病情严重,若是找不到简怀箴,谁来救太子?
    于冕行的快,后面追着的人,却也行得快了起来。于冕无奈,只得用力拍打马背,希望马儿可以跑得再快一些。
    纵然于冕骑术精湛,他还是觉得身下马行的速度,渐渐减慢下来。
    怀明苑的两个护院,送给于冕的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宝马良驹,也的确算得上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骏马。只是于冕从傍晚时分开始骑马赶路,到如今已经行了有**个时辰,马乏人困,很容易脚程就慢了下来。
    眼见后面的光亮慢慢迫近,而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于冕心中明白,恐怕不出半个时辰,自己就要落入这些人手中了。他咬了咬牙,从马背上的包裹中抽出鞭子,对着骏马狠狠抽了下去。骏马受惊,果然速度又快了些,同后面追赶的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一些。
    纵然如此,于冕也不敢怠慢。他深知此时此刻所作的,不一定有用,只是在用力一搏罢了。后面追赶的人如此之多,他们恐怕随时都能够接收供给,甚至随时可以换一批人继续赶上。但是于冕不可以。
    “前面的人,停下!”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迫近,于冕已然能听到马背上的人的喊声了。
    “于冕,本官知道前面的人是你。若是你不停下来,本官现在立刻就指挥放箭,到时候你便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喊话的声音十分熟悉,于冕稍微一沉思,已然想到,喊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京城的禁卫军指挥使龙义南。如此看来,后面追赶他的,都是武功高强的禁卫军了。
    于冕不敢多话,也不敢多想,只是打马往前冲。
    这时候,一支箭从背后射过来,于冕听到风声一偏头,那支箭立刻从他耳边划到前面去了。于冕在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险!”
    他的话刚说完,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更多更多的箭从后面射了过来。于冕心中大急,忙侧头去闪。可是躲得了这支,却躲不开那支,有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于冕的肩膀之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他的右肩,也顿时没了力道。
    此时此刻,这般惊险的情况之下,于冕再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力夹紧马身,让马儿跑得更快一些。而那黑色的骏马,也好似感觉到了危险一般,拼尽全力往前冲去。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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