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的话听在江少衡三人耳中,让他们恍然大悟。
纪恻寒不禁举起大拇指,说道:“公主妹子,这么多年没见,你看事情眼光还是那么准,我实在是很佩服。”
简怀箴面色记了不少,她有些微弱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把惊染和于冕救出来,但是始终让我们知道他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我马上就吩咐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赶紧四处去找欧阳令和惊染、于冕的下落。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弟子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一定能够把欧阳令的藏身之处查出来,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把他们二人救出来。至于于夫人那边,就请江大哥你多多费心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旋即笑道:“公主妹子放心,于夫人那边就包在我身上,我只说于冕无事归来,是我留他在这怀明苑中多住几天,教他武功,所以才暂不让他回家。”
简怀箴出了一会神,这才缓缓的说道:“好,就按照江大哥说的这么做。”
于是,一切谈妥之后,简怀箴在怀明苑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才匆匆赶回到万安宫中。
她刚回到万安宫,大太监林建安就迎上来。
简怀箴见到林建安,便一思索,心中已然明白他此次到底来做什么,便询问道:“林建安你来在这万安宫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林建安点了点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是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皇长公主回来的。”
简怀箴已然明白,想必是皇上很牵挂唐惊染的安危,所以才特意命令林建安来等待自己。
她扬了扬手,对林建安说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同皇上回禀,就说本宫梳洗一下,稍候就到。”
林建安忙行了一个礼,说道:“谨遵皇长公主懿旨。”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简怀箴踏入万安宫中,零落走上前来见她神色疲惫,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色,便上前问道:“皇长公主,您为什么显得如此憔悴不堪?可是因为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出了什么事儿吗?”
简怀箴不加思索的说道:“他们没事儿。”
“他们都已经被救出来了吗?”零落问道。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我能确定他们一定没事儿。”
零落凝视着简怀箴片刻,缓缓点头说道:“既然他们没事儿,一切就好。只是为什么没有被救出来?”
简怀箴的眉毛骤然一蹙,说道:“这件事情说来倒话来。那欧阳令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不惜把他的黑树林给烧成灰烬,让我们在黑树林中发现两具骸骨。我们起初误把这两具骸骨当做是惊染和于冕的,后来,经过本宫证实,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才知道上了欧阳令的当。欧阳令如果要有心处死惊染和于冕,就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费个大圈子来引我们入局,想必惊染和于冕还有用处的。”
“哦?他想害惊染姑娘和于冕公子。”零落大吃一惊道。
简怀箴微微冷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我想他们暂时还是安全无事。欧阳令之所以留着他们,无非是引我出去罢了。人人都说这个欧阳令十分自负,一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敌手,可是前不久他栽到了我的手中,想必他因为这件事情十分记恨于我。他想找我决战,可是又怕我不肯答应,这才想利用惊染和于冕把我引出去罢了。零落你且放心,本宫凡事自有分寸。”
零落赔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了。皇长公主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费心劳力,更不要与那欧阳令硬碰硬,皇长公主乃是我们大明王朝的长公主,而那欧阳令只不过是一个江湖强盗罢了。”
简怀箴听她这么说,莞尔一笑道:“难道本宫不也是江湖人吗?”
零落自知失言,面色羞红,说道:“皇长公主您不在的时候,皇上派林公公过来好几次,说是要请您过去商议事情。”
简怀箴淡定的一笑,她自然明白皇上的用心,她缓缓的对零落说道:“其实皇上倒不是牵挂我的安危,皇上牵挂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唐惊染唐姑娘。”零落立即接口道。
简怀箴轻轻道:“你说的没错,就是惊染。自从皇上喜欢上惊染以后,他心中就一直对惊染念念不忘。前些日子,他听从本宫的劝告对吴皇后还算不错,可是如今吴皇后已死,他心中又有哀思没有办法寄托,就又重新把心思放回到了惊染身上。在打探黑树林的消息上,皇上也为本宫提供了很多帮助。也是因为惊染这件事,所以皇上才没有同本宫计较那一千万两银子的事情。”
零落微微诧异,说道:“不想到皇上却如此情深。那惊染姑娘没有救出来,皇长公主该如何跟皇上交代?”
简怀箴不以为然的一笑,说道:“跟皇上交代这件事情倒是简单。我一会儿就去见皇上,我要同皇上说唐惊染已经死了。”
“什么?”
简怀箴的话音刚落,零落便抢着接口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同皇上说?倘若皇上以后知道皇长公主在欺骗他,他岂不是会抱怨于你?”
简怀箴的心口骤然疼痛起来,但是她还是坚持说道:“如果皇上非要埋怨本宫,本宫也没有法子。可是本宫知道皇上和惊染在一起,一定是没有结果的。首先他是皇上,而惊染只是一个江湖女子罢了,这个道理我们都知道。便是本宫允许了他,钱太后和周太后又怎么肯让惊染进宫。便是钱太后和周太后允许了,惊染又怎么会喜欢皇上。退一万步说,便是惊染喜欢上了皇上,而本宫和两宫皇太后都允许她进宫,进了宫之后这宫中如此云波诡谲,人人都擅于谋算心机,到时候惊染进来以后,她在宫中如何应对。吴皇后如此蕙心兰质、聪明过人,又贤德、又温柔,还是死在了别人的算计之下。惊染除了会武功,哪里懂得算计别人的方法。”
简怀箴的话如醍醐灌顶,令零落心思澄明,她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您所说的对。您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不想葬送了惊染姑娘的幸福,更不想让皇上将来后悔,对吗?”
“对。”
简怀箴的目光悠长,她说道:“如今吴皇后死后,皇上便要为吴皇后修建一个仙祠,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到时候倘若惊染来到宫中有什么三长两短,那皇上岂不是连性命都要搭上。于情于理,本宫都不会允许皇上这么做的,所以本宫决意要去同皇上说惊染已经被烧死了。”
零落觉得简怀箴说得很有道理,便说道:“既如此,零落马上为皇长公主梳洗,好让皇长公主去见皇上。”
简怀箴点点头,零落便自去打水布置。
简怀箴梳洗完毕之后,换上宫中的衣衫,重新来到乾清宫之中求见皇上。
朱见深正在乾清宫等得有些不耐烦,忽然听林建安说简怀箴回来了,心头大喜,忙扬手说道:“赶紧让皇长公主进来。”
林建安便带着简怀箴走到乾清宫中。
远远的见到简怀箴,朱见深便急走几步驱上前去问道:“皇长公主,营救唐惊染唐姑娘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简怀箴的眼角隐约看得出有泪痕,她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惦记惊染了。”
“什么?皇长公主为何这么说?”
朱见深一听顿时被惊的面色大变,他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望着简怀箴,似乎想从简怀箴眼中寻求到什么答案。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皇上,并不是本宫要为难你,而是因为惊染她已经去世了。”
她的话音刚落,朱见深已然喊到:“不可能,不可能。惊染姑娘如此的天仙化人,怎么会说死便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简怀箴毅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这其中并没有什么误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派人去黑树林打听就是。我们前去搭救惊染,可是当我们走到黑树林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黑树林已经被烧光了,到处只是黑漆漆的灰烬。我和江少衡、纪恻寒几乎把整个火场都翻遍了,才翻出两具骸骨,其中一具骸骨便是惊染的。皇上,惊染已经死了,请你接受这个事实。”
“不、不,朕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皇长公主你骗我,你骗我。”
皇上的眼角竟然的有泪,那泪水蓄在他的虎目之中似乎要流出来。
他抬起袖角轻轻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脸来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你确定惊染姑娘真的出了危险吗?皇长公主,是不是你弄错了?”
他一连问了简怀箴好多遍,简怀箴都站在那里神情呆滞,只是摇头。
朱见深见简怀箴说得如此决绝,只以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他只觉得心头一阵哽咽,便含泪问简怀箴道:“为什么会这样?”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想必惊染便是如此。本宫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皇上你要节哀顺便才好。你同惊染你们根本就没有开始,又哪里谈得上失去?所以皇上不要因此而伤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简怀箴边说着边拉着朱见深的手,安慰他一番。
朱见深猛然把手从简怀箴的手中抽了出来,他双手抱着头,把头伏在桌案之上,他重重的说道:“皇长公主,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会把惊染姑娘给救出来的,为什么你没有把她救出来?为什么让惊染姑娘死?皇长公主,你知道吗?倘若没有了惊染姑娘,以后我的生命中又少了一个活下去的意义。”
朱见深的话说得如此严重,倒是让简怀箴觉得胆战心惊。
简怀箴想要开口安慰朱见深,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朱见深继续说道:“皇长公主,你不知道朕对惊染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从惊染姑娘那次救了朕开始,朕已经在心中喜欢上她了。朕贵为九五之尊,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朕觉得她是朕真心喜欢的人,朕肯为她出生入死,肯为她做一切事情,她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朕也会一无反顾的去摘下来给她。”
他的一番告白在简怀箴听来只觉得如雷贯耳。
简怀箴原本以为朱见深只是因为贪图唐惊染的美色才如此钟情于她,却没有想到他对唐惊染如此的情根深重。
简怀箴知道“情”之一物最是伤人,可是她一想到唐惊染和朱见深没有未来的未来,便目光十分坚毅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如今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惊染已经死了,天下间的好女子多得是,难道皇上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如此消沉不振吗?难道你就为了一个唐惊染而枉顾天下大事吗?“
朱见深一句话也不说,简怀箴变得十分痛心疾首。
她继续质问道:“吴皇后的死你已经伤怀了那么长的时间,如今惊染的死你又要伤怀多久?是一个月、半月、一年,还是半年,还是两年,还是十年?皇上你可以等得,可是天下的百姓却等不得呀,请你为黎民苍生考虑一下,为天下的百姓着想一下。你是皇帝,从你登上龙位的那一天起,你的这辈子就注定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天下百姓的。”
简怀箴的话像是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朱见深的心口,他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尽管如此,唐惊染的死讯仍然像是无边无际的洪水一般把他层层的围拢起来,把他困在中间,让他不能呼吸。
他望着简怀箴神情十分痛苦,说道:“皇长公主,我也想做一个好皇帝,我也想听父皇的吩咐,可是又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要一个心爱的人都不能够,天下之大我做这个皇上又有什么意义?寻常的百姓都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一些举案齐眉的日子,为什么这份福气偏偏我这个九五之尊却享受不到?皇长公主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简怀箴见他如此癫狂,心中生出几分怜悯之意,不禁低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是否也觉得朕说得有道理?如果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身边有万里江山陪伴能怎么样呢。”
朱见深望着简怀箴,眼中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色。
简怀箴想了想,蹙着眉心,她默默的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如今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如今皇上已然拥有了这大好的江山,便是身边没有你喜欢的女人这只是一时的遗憾罢了,以后皇上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喜欢你、你也更喜欢的人。皇上,你且听本宫一句。”
朱见深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他颓然的坐在龙坐之上,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朕什么都不想说了。也许以后朕还会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但是朕也知道如今朕失去了朕心中最喜欢的人,这种痛苦平常的人是不能够体会的。”
朱见深的话让简怀箴觉得十分伤怀。
其实她觉得朱见深说得话不是没有道理,纵然是站在万人中央、享受那万丈阳光,可是却得不到一丝真心,那样即使是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简怀箴见朱见深痛苦的难以自拔,知道自己倘若再同他说下去会让他更加痛苦不堪。
她便点了点头,对他说道:“皇上,也许你说得对,也许是本宫说错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本宫希望你能够尽快从这份痛苦之中走出来,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是天下人的皇上,你是属于天下人的。你为了你的百姓、为了黎民、为了苍生,一定要振作起来。”
简怀箴说完,便几步走了出去。
回到万安宫中之后,零落迎上来问道:“皇长公主,唐姑娘的事儿您可跟皇上说了?”
简怀箴满面伤怀,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对他说了。”
“皇上听后怎么样?他可能承受得了?”
零落虽然此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但是自从她跟随简怀箴以来也见过了人生的生离死别、爱恨情愁,其中的感受还是颇多的。
简怀箴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始终不能接受惊染已经死去的事实,他现在陷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而不能自拔,我怎么劝都劝不了,我只希望他能够尽快的从这份悲痛走出来。”
零落小心翼翼的问道:“皇长公主,您不觉得您这么做有些残忍了吗?”
简怀箴苦笑一声,说道:“本宫有时候也在问自己这么做去拆散别人是不是太过于残忍,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否定的。倘若本宫今天不这么做,那么将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无边无际的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惊染本来就不属于这个皇宫,而皇上他应该喜欢的人也不应该是江湖上的女子。倘若有朝一日皇上迫惊染入宫,到时候这个局面该怎么收拾才好。”
简怀箴的话听在零落心头,她在这次有些赞同简怀箴的话了。
她默默的去为简怀箴泡了一杯参茶端到她的面前,说道:“皇长公主,您也累了,先喝杯参茶解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