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敲骨头咯!”外科主任用两根手指比划着,“年轻人要小心点啊。季锦连忙低声道歉:“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chapter 52.再生波折
成为医院常客的季锦终于在深夜时分再次回到了家里,林徐行小心翼翼抱着她,似是怕她再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他把她放在床上,给她倒好水:“吃药,好好睡觉。”林徐行的脸色依旧温和,但是季锦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佳。
“我真的没事。”季锦拽着他的手,“别这样,我受伤不是你的错,意外随时会发生,你不能用小概率事件惩罚你自己。”
林徐行揉着她的发,手指自然而然滑到她的脸颊,她的皮肤细腻柔滑,在指腹之下,如同一匹滑动的丝绸,却温暖,触手滑润。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声音不大,口气却坚定,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早点睡。”
季锦点点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无限心安。
她很久没有如此踏实而放心,虽然伤痛,心灵的抚慰却足以痊愈所有的伤口。无论是曲听白,还是陈诗雨,甚至韩义,他们都成为无关重要的人和事,只要确定了最爱的彼此,其他一切都不可怕。
因为这次腿部的急诊,季锦再次被林徐行强制休假两周,季锦苦笑,本在最忙的时刻,应该奋战在工作第一线的她,却只能百无聊赖在家,偷摸做着行业大盘和细分领域的数据分析。林徐行一副所有的事情他解决的架势,工作的资料都不往家里带。他似乎更忙,回家却比平时更早,只是回家之后,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显然事情并不少。
季锦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就受不了了,她主动提出:“你不能这样让我在家里休息,我根本无法放心我手上的工作。”
林徐行吻她的额头:“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让你卧床静养,静养知道吗?身体和精神都应该得到休息。”
季锦早准备好了腹稿:“阿行,我不是可以看着自己的团队在奋战,而自己只因为一点小伤就下火线的人,我可以不超负荷工作,但是你想就这样隔绝我和我的事业,真的不能让我真正得到休息。我反而坐卧不宁,没有一刻不在担心。”
林徐行抬头:“今天我午餐会的时候遇到了韩义,他在在场的合作伙伴前,说我是靠压榨能干老婆的工作能力的成功丈夫和上司。”
这真是神来一笔,季锦一愣:“什么?他找你的茬?”
林徐行点点头,一脸无所谓:“你知道现场的人怎么回应的吗?”
季锦低头沉思:“这是试探你和你的合作伙伴的关系是否稳固的刺激?还是韩家也有意进军新兴投资行业?他们的主业一直不是科技孵化融资,这是布局……”
林徐行苦笑着打断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场的所有人开始纷纷称赞我有一个著名的轮椅军师,简直把你夸成了一朵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c市的行业高层圈里你已经有了一个新称呼,叫做‘轮椅总裁’。”
季锦失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也希望,那样我至少还有点底气表示说我不是靠老婆的聪明才智才能做出点事业的人。”林徐行无奈地摊手,“你已经无需更证明自己了,我可以让助理和你每天的最新状况,你可以和我讨论你的意见,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别那么拼命。”
季锦其实已经心满意足,她真的不想承认,她希望能成为他身边永远可以帮助他的那个人,而不是当一朵被他保护起来的温室花朵,生怕受到一点风吹雨打。
林徐行轻轻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声音软如叹息:“另外,你太累了,我会心疼。”
这句话太暖,季锦咬着嘴唇微笑起来。
她这样近,皮肤温暖,呼吸带着浅淡的香,他闭上眼睛凑过来:“你用了什么?嗯,这么香。”
嘴唇开始寻找她的,柔软地与她纠缠,用最深的温情融化她的每丝理智,呼吸里有种淡淡的微甜,纠结的香,蚀骨的软。
他的手在她周身游移,那是发自本能的渴望。眼前的这个人,他照顾与呵护了太久,他们的节奏总是合拍,他们的想法总是一致,面对她,他总不计代价不在乎得失,忍不住付出更多的爱。
她的皮肤柔滑,触手只觉微凉的光滑,他呢喃:“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季锦忍不住笑,按住他的手:“别闹。”
林徐行喘了口气,停下来,艰难地说服自己,她的腿还没好,他们之间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他想了想,别扭地转身,口气里一点闷:“我去书房办公。”
季锦看他走路的姿势奇怪,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脸一红,等他走进书房,才怅然叹了口气,暗暗想,长久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和她都是成年的男女,甚至于,都处于一张合法的结婚证下,大家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面对这样的情形,似乎都有些无所适从。
他对她,自然是有欲望的。她对他,也时不时迷失在某些情动的时刻,但是她总不能和他讨论这些吧,那也太……
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于此同时,林徐行坐在书房里,愣愣地看着电脑,他能感觉到季锦的生涩,她这样受过伤的女子,当他走进了她的心,她在爱他的时候,却毫无保留,所以她值得最温柔最好的对待。
林徐行鼠标点了点日历,心里盘算着,外科主任说的这次复诊之后多久,她就能基本恢复腿部的功能来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棒的计划,只能他们一起去圆满。
三天之后,季锦重新开始和林徐行讨论日常工作,两周之后,季锦恢复上班。
季锦上班之后遇到了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人事问题。林徐行亲手精挑细选的核心团队,有一位非常资深的金融专家钱明,四十多岁,也算年富力强,人有视野,又有经验,季锦一向很喜欢同他共事。
钱明在季锦上班的第一天就敲响了季锦的门,金属框架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犹豫,他开门见山:“有人用目前我两倍的薪水挖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不止在挖我,整个核心团队应该都被接触过。”
季锦虽然意外,但是并不惊惶:“详细谈谈。”
原来就在最近,分公司在季锦没有坐镇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运营状况,多个项目开始完成前期接触,陆续启动和渐次进入监管环节。就在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的时候,开始出现有人对于核心团队的接触。
“对方财力雄厚,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让我看过一份匿名的财报,是他们运营中的,虽然只有模糊的大数据,以我的经验,不是假报告。”钱明对自己的专业度很有信心,他说不是做出来的数据,十有八九就不是。
“所以到底是哪家?”季锦敏锐地问道,钱明能这样说,一定是因为他已经看懂了。
“我不能回答。”钱明拒绝透露,“我不能用我推断的数据作为证据,而且我承诺不透露公司信息。”
季锦点点头,表示理解,比起前脚被猎头接触,后脚就跳槽或者作为条件来向现在的公司谈薪水,钱明对她确实已经厚道太多。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季锦问。
“我不会跳槽,我当时的合同是单独和林总谈的,我的利益和公司的盈利绑定,在公司没有获得足够的盈利之前,我只值这么多,但是我创造价值之后,我的股权能保证我的对应收益水涨船高。”钱明说得理所当然,“但是,我只能保证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其他人的情况我不清楚。”
季锦彻底明白了钱明的意思,他是来提醒她的。她道谢之后亲自撑着拐杖把钱明送出了办公室。
季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思索目前的局面,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针对林徐行和新分公司的狙击,是谁?挖角是□□还是另有后招?
于是午餐的时候,季锦和林徐行聊起了这件事,林徐行意外地看了季锦一眼,又垂头,慢条斯理:“钱明直接去找你了?不错,说明他开始信任你并且认可你的领导风格了。”
季锦虽然开心,但是:“谢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谁做的,有没有后续?”
林徐行淡淡的:“是你的老熟人,当然他的小动作也不止这些。”
“韩义?”季锦缓缓一思索就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嗯哼。”林徐行点点头,切完她盘子里的牛排之后,给她的盘子里又加了一勺沙拉,“赶紧吃,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这事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紧急。”
“你早就知道了?”季锦急急吃了一口,又问道。
“在林氏的酒会之前,韩义就开始动作了。”林徐行点点头,仍是从容不迫,“在林氏酒会见到你之后,动作就更加频繁。”
“哦,别告诉这是因我而起。”季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chapter 53.年少的你
林徐行不动声色地嚼着午餐,想了想才开口:“林氏之前的主体不在我们分公司的这个领域,不排除他们有向这个领域进军的扩充产业需求。所以我很难做出判断,他到底是一个商业版图的扩展行为,还是,仅仅因为你。”
季锦无意识地用指尖划着餐巾,她的目光仿佛落在往事里,她回忆着说道:“他那天说了很奇怪的话,说要让我和你离婚,带我回h市,让我嫁给他安排的青年才俊。”
林徐行一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毫无理智的愤怒。他明知道眼前的季锦,绝不会像韩义说的那样,和他立刻离婚走人,但是林徐行就是控制不住地愤怒。这样的情绪,对于一向温和的林徐行而言,几乎是全然陌生的。
季锦并没有意识到林徐行的异样,她仍是轻声说着,似是推测,似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直到我出走韩家,他对我都没有特别的情绪,就算是多年后觉得有些亏欠,似乎也不需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表达吧?”
林徐行突兀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你和韩义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所有细节。”
季锦惊讶地望他一眼,倒不是不能说,但是讲述自己少女无望的单恋,真是羞耻感爆棚了。
林徐行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无措:“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毕竟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只是想知道,韩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好啊。”季锦反而坦然了,这样的原因,她毫无拒绝的理由。更何况,那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回想,也不过就是少女的眷恋,谁的青春里不曾爱慕过年少的容颜。只有将一切都放下了之后,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找到一点清淡的香气,如同青春午后的阳光,经过多年,旧了,黄了,但是还暖。
季锦在养父母的膝下的时候,还叫做“季招娣”,无子的季家夫妇,是那么希望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连她的名字里都寄予了这样的祈望。
季招娣是最平凡的都市小家庭子女,父母曾经都是国营大厂的小职工,家境不算优渥,好在知足常乐。后来多年求子的夙愿终于成功,季招娣有了一个得到万千宠爱的弟弟,有了一对子女后,家境虽然清贫,过得比之前更拮据,但还算和乐。再后来经历大面积的国企下岗潮,父母双双失业,家庭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
养父一夕颓丧,这个曾经的技术尖兵,优秀工作者离开了机器和厂房,技术落伍,思维僵化,甚至找不到一份维生的工作,从此和酒精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养母发挥出了中国女性特有的坚韧,咬着牙撑起了这个家,闹市里一间小小的烧烤摊,楼下是店面,楼上就是全家人的住处,十六岁的季招娣前脚迈进了高中生活,后脚就开始和养母一起为了全家人的生计而劳碌。
十六岁的季招娣在迈入自己的高中生活的同时,也遇到了一个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韩义。
季招娣初见韩义的那一天,是开学典礼,又胖又和气还矮的季招娣坐在第一排。校长请高一届的学生代表致辞欢迎新生,站上台的韩义,衬衫雪白,领口笔挺,没有一丝褶皱,他白而清秀,一张脸有张扬的帅气和阳光。季招娣以前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但没有见过这么会说话的男生,他的声音没有变声期男生那种粗哑的质感,声音清透,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笑。明明是口号式的宣言,他说起来就格外好听,语意潺潺,像一首诗。
费劲力气从照料烧烤摊的空闲里挤出时间来参加考试的季招娣,指甲里有终年洗不干净的油烟气,一双手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她一张胖脸满是油光,坐在第一排,像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一样,看着韩义。
“就是最俗气的校草演讲,台下的平凡少女觉得见到男神的情节。”季锦笑笑,似乎不以为意。谁的青春都要遭遇这样一场和男神的相遇,她的很平凡,仅此而已。
林徐行点点头,想了想,补上一句:“我高中,大学和硕士,都是入学和毕业的演讲代表。”表情认真,似乎在附和季锦。
季锦失笑,强忍住自己的笑容,拍了拍林徐行的手,表示她懂了。
“韩义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知道,我也从未对这件事有任何不满,暗恋并不伤人,起码在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季锦坦诚相告,“我甚至想过,在毕业的时候,我一定要鼓足勇气告白一次,虽然必定失败,但是我自己的青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太对不起自己了。”季锦的脸上有种格外的风采焕发,谈起往事,她不颓唐,也毫不扭捏,那是自己生命曾经经历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季招娣没有能等到那个完美的毕业,大家各奔前程,你我从此相忘于江湖,多年后互相遗忘。
季招娣第一次和韩义说话,是个意外。她抱着刚洗干净的饭盒从篮球场边急匆匆跑向教室,她的时间表总是匆匆,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她没有时间停下来。
季招娣匆忙的时间表里闯进了一颗篮球,韩义失手把一颗篮球砸中了季锦的肩膀,可惜的是,季招娣不像柔弱的女生直接晕倒,她只是被砸掉了手里的饭盒,一地沙。
这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季招娣甚至没料到韩义会主动来帮忙捡饭盒和道歉,他甚至塞给她一包精致散发着清香的纸巾和一瓶水,他笑得爽朗:“同学不好意思啊,饭盒劳驾你重洗一回。”
季招娣慌忙摆手:“没关系的,洗洗就行。”
“那行,我打球去了。”韩义转身就走。
这个时刻后来反复浮现在季招娣的脑海之中,当回忆将那个时刻修复的无限美好,季招娣总觉得那天晴空万里,少年韩义的笑容完美而阳光,连汗珠里都折射着青春和活力的光采。她把韩义送她的那包纸巾和矿泉水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直到某天发现弟弟把她的水偷喝掉,她气了整整三天没有和弟弟说话。
如果说这只是季招娣萌动的少女心的第一次跳动,后来那次意外的相遇,才是让季招娣真正的沦陷。
那个时候的韩义,突然变了一个人,好孩子韩义,作为学生代表致辞的韩义,穿白衬衫的韩义,变成了另外一个韩义,这个韩义,考试缺席,抽烟打架,迟到早退,衣服永远敞开两颗扣子,刘海再也不清爽好看,而是长到遮住了刘海。
韩义成为了学校里“堕落”的代表。
除了韩义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想要“拯救”韩义的老师和学生前赴后继,季招娣连排队都排不上号,她只能默默看着、疑惑着、痛心着韩义的改变。
直到命运的轨迹让他们再次相遇。
季招娣下晚自习总是急匆匆回家,她家的晚市晚上生意正好,养母几乎忙不过来,每晚都期盼她快点回家。那天她下晚自习为了一道数学题,晚了几分钟才收拾书包回家,心急之下,她走了一条近道,
这条近道要穿过一片刚拆迁的老街区,人迹罕至,路灯都没有几盏,入夜后,除了流浪狗,几乎无人经过。
心急的季招娣在这里目睹了人生中第一次暴力事件。她懵懂无知闯入了一群人打群架的当场。无措的她险些被误伤,一根铁棍毫无准头地袭向了骑自行车,穿着h中校服的季招娣。
一声怒喝:“他妈的你眼瞎啦,一个女的也也打,我韩义再怂也不至于搬个女同学来帮忙。”韩义架住了那根铁棍,对着季招娣大喊,“同学没你事儿,赶紧走。”
张皇的季招娣逃离了现场,但是却铭记了那个无法遗忘的时刻。
“你瞧,这就是个无望的单恋的故事,老了之后用来缅怀的那种,我估计我要让你失望的是,这个故事里,没有任何ic的元素,我一直是个小小的可怜的配角。”季锦轻笑。
林徐行在心底长舒一口气,感谢韩义不娶之恩,不然谁把这样美好的季锦留给他?他点点头:“我在等你的那个‘但是’。”
季锦一愣,也笑了,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切怎么会如此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