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离开省zhèng fǔ大楼,与成怡见面,就在省人行的食堂里凑合着吃了顿饭,就赶往机场接宋鸿军;小姑晚上坐火车离开徐城回燕京,沈淮下午就要回霞浦,还没有时间,也只能让成怡替他送一下。
从燕京过来的航班倒是准时,沈淮坐车赶到机场没多久,飞机就降落,宋鸿军与随行人员从接机口出来。
“你是在徐城多留一天,还是说马上就跟我去霞浦?”沈淮问宋鸿军。
“我留徐城干嘛,又凑不上热闹,”宋鸿军说道,“顺道一起去霞浦,还省得在城里多绕一圈。”
揭盖子之际,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发生,沈淮与小姑都需要盯在徐城,同时还要联络江东省电力集团,燕京那边缺个人盯着,所以才特地让宋鸿军从香港赶回去,留在燕京。
说到“淮电东送”,这个项目殊为特殊,属于经济命脉xìng质的产业领域,对外资进入参与投资的限制很严格。
宋鸿军主持的鸿基投资,主要还是从香港及东南亚地区募集产业资本。
除了此前已经在梅钢集团参与的持股之外,鸿基投资暂时还不能直接以参股的形式进入国内的发电市场,到时候会适度购买一些公司债,提供建设资金,但参与程度就浅得多。
故而宋鸿军这次也不用专程跑到徐城,跟江东电力集团以及省内电力部门的头头脑脑打什么交道。
上了车,沈淮将省委书记钟立岷会在月初借到沂城视察的时间、安排他过去见面的事情,说给宋鸿军听。
宋鸿军不拘小节,有时候也缺乏足够的耐心,专业能力也谈不上特别的强,但在大事上不糊涂,又听沈淮说及上午陪同向宝成见赵秋华的细节,拍着额头说道:
“我估计着,设立党组、与董事会并头领导东江电力这桩事,多半是钟立岷在背后鼓捣人提出来的。省zhèng fǔ那么多副省长以及其他有资格列席党组会议的人,肯定会有一两个对钟立岷言听计从的。你要是拒绝在东江电力集团建设机关党,钟立岷估计也不会强求什么,但他心里就会认定你这人是个刺头,往后就会打定主意少跟你有瓜葛。而你果断的同意在东江电集团建党组,还同意党建工作归口到省属国企工委,也就叫钟立岷看到你的私心不那么重,所以才有接下来的接触……”
沈淮想想宋鸿军说的也很有道理,笑道:“你说的可能xìng不少,也可能是钟书记看到我们这边还没到权yù薰心的地方,才想着再接触一下。说起私心,我的想法并不那么高尚,首先要承认这个社会应该是世俗的,大公无私并不值得十分的提倡,关键还是要有分寸,要知进退,要有底线,最主要的还是要把事情做好。我们有这样的态度,就不用担心会给孤立……”
“我也早就说了,钟立岷再是平衡派,他好歹也是省委书记,不可能真就甘心无为且无闻,”宋鸿军感慨的说道,“当然了,淮海是钟立岷仕途的最后一站,他大概也不会想着去做什么出风头的事情。他这次特地喊你去沂城见面,老熊这次应该能主持沂城zhèng fǔ工作了吧?”
熊文斌调往沂城任常务副市长,是田家庚离开淮海省之前的安排。
如果说钟立岷真心想借梅钢系做些实事,提拔熊文斌担任沂城市党委副书记、市长,促进淮海湾经济区更快更好的发展,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沈淮跟钟立岷直接接触,就昨夜一次,他甚至都没有钟立岷秘书傅威的手机号码,心里想:也许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去揣测钟立岷深藏水面之下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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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徐城,沿高速一路东行,过九亭休息站时,宋鸿军尿急,拉沈淮下车撒了一泡尿。再从九亭休息站再要上高速时,他们就看到一辆红sè奔驰从眼前飞驰而去。
这年头,淮海省内的进口奔驰车都还是极少,大红sè女xìng向的奔驰车更是少见。
嵛山大灾时,谢芷的那辆红sè奔驰被淹在水下好几天;不过到现在也早就修理一新了,沈淮昨天就看到这辆红sè奔驰停在巷道里。
奔驰的车速很快,车窗又贴了膜,沈淮与宋鸿军都没有看清楚宋鸿奇到底在不在车里。
沈淮想起上午在省zhèng fǔ大楼遇到郑刚说叶选峰想找他见面,但过了好几个小时,叶选峰或者谁都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这时候看到谢芷驾车往东华方向开过去,沈淮心里想,他们那边的聚会也就此告一段落了吧?
谢芷车速是很快,但也有限。
沈淮他们这边压着一百一十公里的时速,沿路开到东华出口的收费站,就看到谢芷那辆红sè的奔驰停在前面。也许谢芷在落杆前停车,没注意离收费亭远了一些,这时候正头手伸出窗外,将钱递到收费窗口。
中间隔着两辆车,还是看到副驾驶位及后座有没有别人,宋鸿军问沈淮:“他们那边会变得老实些吗?”
沈淮沉吟片晌,看到谢芷似乎已经注意到他们的车在后面,回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缩回头迅速启动车离开收费站。
他跟宋鸿军说道:“叶选峰上午通过郑刚,透露要跟我接触的意愿,但到现在也没有进一步的明确消息传过来,我估计他们此时的心理也是矛盾的;就看叶选峰修炼到不到家了。”
“说到低头,哪里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宋鸿军笑道,“特别是跟你低头,那就更困难了,这跟叶选峰修炼到不到家,可没有多大关系。”
沈淮哈哈一笑,也不说那些小人得志的话,说道:“我估计他们应该还是会有两手准备:海丰、金鼎跟淮能的业务合作估计还会进一步的加深。要是淮能三五年后,注定不可避免的要分拆掉,这样他们也便于接收淮能在煤电联营之外更多的多元化业务。但是,要是他们真就从此破罐子破摔,对贺、戴及二伯他们的负面影响又太大。我估计着,他们现有的多元化不会说中止就中止,还会继续深化下去,但也不会将摊子铺得更多,同时也会加强在煤电联营及淮煤东出上的工作……”
“他们要是真能这么去做,倒也不失务实。”宋鸿军说道。
沈淮说道:“去年正式成立了国家电力公司后,电力部下属的电力资产整合还没有什么实质xìng的进展,但改制整并的方向到这时已经明确下来,关键就看内部的阻力能拖延多久时间了。在将来厂网分离、电力部所属的发电资产由央属四大或五大发电集团整并,淮能想在此之外保持dú lì地位,这时候再不能低下头务实的干些事情,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们找我谈,也是这些话;不找我谁,这些道理相信他们这时候也能低下头想得到……”
看着谢芷在前面不作停留的扬尘而去,宋鸿军也是笑笑,与沈淮坐车赶回霞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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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谢成江、刘建国、宋鸿奇,都坐在谢芷的车上;他们自己的车,则由司机开着跟在后面。
虽然沈淮跟宋鸿军中间隔着两辆车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形,他们倒是看到宋鸿军跟沈淮在一起。
看到宋鸿军从燕京飞过来,都不在徐城留一下,而是就直接随沈淮坐车赶往霞浦,谢成江他们也觉得有些疑惑:
“宋鸿军这么喜欢凑热闹的人,怎么就过徐城而不入?”刘建国对沈淮满是不屑跟仇视,但在背后说宋鸿军倒没有太多的不屑。毕竟宋鸿军八十年初就南下香港,挣下一分家业,也是激励刘建国他们这些年轻一些的红二代、红三代下海经商的励志故事之一。
然而,鸿基这几年来更迅猛的发展是因为什么,刘建国则是给他狭窄的心胸遮住眼睛。
谢芷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淮他们的车给落在后面,没有追近过来,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鸿基无法直接投资国内的电力市场,宋鸿军进徐城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不过,鸿基这段时间在香港募集资本的力度很大,募集到的资本毕竟要投入到具体的项目中去,才能实现盈利增值。他有时间就跟沈淮凑在一起,也谈不上有多费解……”
谢芷这么说,谢成江、刘建国都没有搭话,宋鸿奇则yīn郁的看着车窗前的路面——谢芷见车里的三人突然都沉默下来,也就不再说什么。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有些道理大家心里都明白,都能看得到,甚至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却又做不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高手低”,或者说死不认输。
在他们这边还循着旧思维筹集资金做项目之际,沈淮、宋鸿军、孙亚琳他们筹集资本发展工业项目的道路,打一开始则要与众不同、特征鲜明得多。
几乎从梅钢二厂开始,沈淮所推动的工业项目,就不再单纯依赖自有资金跟金融贷款完成,更多的是依赖众信、鸿基通过产业投资基金的模式,聚集更多分散的或者跨行业的产业资本实施。
就拿鸿基来说,宋鸿军的个人资产,可能也就七八千万美元左右,不会更高,然而仅鸿基投资旗下的产业投资基金,就已经撬动了高达五亿美元的庞大资本;而说到孙亚琳掌握的众信投资,直接控制的产业资本规模更是要大上一倍。
海丰及金鼎目前主要依赖多年积极下来的资金,以及银行贷款发展项目,目前加起来有十二三亿人民币的资本规模,在地市一级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庞然大物了,但怎么去跟梅钢系在这四五年内聚集的、那么大的庞大产业资本相比?
梅钢系就是有了这样的产业资本基础,才有底气绕过淮能,拉淮煤、省国投组建东江电力,去搞淮电东送项目;他们甚至计划在三五年内,就使东江电力的规模超过宋系重点聚集产业、金融资源的淮能集团。
说到金融资源,业信银行一度在他们这边的影响之下,对梅钢、对东华市收紧放贷,姚荣华在业信银行的地位一度受到压制。然而,淮电东送项目里,有一个重要的细节叫人jǐng觉。
那就是业信银行江东省分行计划向江东省电力集团提供十亿的信贷额度,以帮助江东方面拥有足够在淮西与江宁之间架设超高压线路的建设资金,业信银行江东省分行,实际就已经给沈淮他们拉着参与进来一起搞淮电东送项目。
想来,东江电力未来在淮西建设火电集群,业信银行的淮海省分行,将是建设资金的主要提供者。
这个细节,谢芷不认为鸿奇他爸跟贺、戴二人注意不到。
虽然这更可能是业信银江东分行单独做出的决定,没有、也不需要经过业信银行总部的授权许可,更可能是小姑的影响力使然,但随着业信银行下面的重要分行,一个个的倒向那边,将来业信银行未必不会整个的都成为梅钢系的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