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终南隐匿在众护卫中,时不时的探探脑袋,跃跃欲试。
她知道白焰教与花隐山庄一向水火不容,可是白焰教中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究竟是有三头六臂,还是妖魔鬼怪,一概不知晓。
练终南只知道每次提起白焰教,爹就恨的牙痒痒,庄内的其他弟子们也说,白焰教不是好人,可他们究竟坏在哪里,却又没人能说的出来。
他们愈发这样形容,练终南的心中就愈发困惑。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亲眼目睹这搅的花隐山庄都不得安宁,声势浩大的白焰教,究竟是什么来头。
可对方居然只派了一名小小的先锋使,实在是叫人失望。
练终南将狗尾巴草扔在一旁,觉得今日实在是索然无味。
她昂起头,准备再看一眼就离开。
不过刹那一眼,她的眼神与刚刚自报家门的青羊使者对了个满怀,她的心中不由的一震:
好俊俏的小郎君!
此人五官出众,自然不必细说,可那份谈笑风生、淡定自若的气度,更是锦上添花。
练终南一时间失了神,站在原地发起了呆来。
她心中兀自感伤道:
“想不到白焰教居然有这等上佳的货色,枉我花隐山庄家大业大,居然在美貌这个选项上没人能和这位青羊使者对抗分毫,看看我爹这些手下,都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歪瓜裂枣,与此人相比,更是衬托的脸面上无光。”
练终南思来想去,也才想起来手头仿佛只有那位阿离长的不错,临时拖出来接待此人的话,方不至于丢了花隐山庄的尊严。
她打定主意,咣当一声出列,惊的在场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
为首的护卫见练终南已经站了出来,如今是介绍也不是,不介绍也不是。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风狄生率先抬手打破僵局道:
“敢问这位姑娘是——”
事已至此,带头的护卫也只能老实答道:
“这位乃是我家山庄的大小姐,特地奉了庄主和夫人的命令,前来迎接使者大驾光临……”
风狄生颇感意外,忍不住笑道:
“看来还是我多虑了,我本以为你我两家之前积怨颇深,我若是想进这扇门,恐怕还要颇费些周折,却没有想到贵庄如此大人大量,不但派了这许多人前来迎接,还有劳山庄大小姐亲自恭迎,此等礼数,倒教风某人受不起了。”
练终南见他谈吐文雅,举止谦和,心中愈发敬仰了他三分。
虽然不知道他刚刚嘟嘟嚷嚷咬文嚼字说了大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练终南也察言观色,听出了那些全是好话,想来都是些赞美之词。
如此一来,她愈发乐呵上了,不由得上前一步,伶牙俐齿接话道:
“这位,风公子,您过奖了,我们山庄,其实没什么好玩的,要不然我带您四处逛一逛?”
风狄生忙上前一步恭敬回礼道:
“有劳大小姐了。”
眼看这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庄内,还有说有笑了起来。
其他护卫都彼此相看,一时半会摸不清楚状况。
带头的人还在懵逼,旁边已经有其他人好心提醒道:
“头儿,庄主不是说要咱们小心防着此人吗?怎么大小姐就把人随随便便领进门了。”
“这还用你说,我两只眼睛看着呢。你们几个,迅速去向庄主报信,就说白焰教的人,已经进了庄内了,其他人,都跟着我,牢牢盯住他俩,记住,距离别太近,千万别惹火了大小姐。”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
“万一大小姐发起火来,只怕比得罪了白焰教,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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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狄生一边微笑走着,一边仔细聆听着练终南的每一句话。
对方似乎浑然不觉,正从这个草丛跑到那个花丛,又从路旁的苗圃上随意指点花朵给他看。
这等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之人,风狄生自问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可是这样的人,居然长在了花隐山庄。
竟然还是鼎鼎大名的练烁尹和段清风的女儿。
风狄生想到这儿,不由的觉得造物主之神奇,果然五行精妙,互为补充。
两个人精居然能生出这样一个蠢货来。
当真不知是喜是忧。
他走神的瞬间却已经被练终南察觉,她生怕是自己的介绍不够有趣,于是忙询问道:
“风公子,是我说的太无聊了吗?我早说过了,我们山庄虽然看着大,可到处都是花花草草,真的没什么好玩的。”
风狄生温柔笑道:
“大小姐说笑了,你口中这般无聊的园子,可是练庄主花了大心思努力打造的,天下间多少人想进来亲眼看一看这些名贵的苗木花圃,尚且没有机会呢,我如今得此佳遇,还是你亲自讲解,这般殊荣,实在是叫人艳羡不已,哪里还会觉得无聊呢。”
练终南愈发觉得脑门烧的疼。
这人到底能不能正常说话。
她愣了一愣,方才问道:
“你是教书先生吗?为什么说话老是这么文绉绉的。”
风狄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白的问了出来,也有些哑然失笑。
他耐心回答道:
“小姐误会了,只是在下素来爱挥毫泼墨,附庸风雅,所以用词遣句之时常用些典故,也有些文趣,所以在小姐看起来,难免说话造作了些,我改改,如何?”
练终南忙摆手道:
“不用不用,您随意,我听听就好。”
风狄生见她性子如此大咧,竟然不像是家教严厉之教训,于是问道:
“你爹娘没给你请先生吗?”
这句她自然是听的懂,于是欢天喜地的答道:
“请过,我娘请了好几个呢,不过都被我爹打跑了。”
“嗯,练庄主为何会如此?念书不好吗?”
看他有心想问,练终南静下心来与他好生说道:
“这话要是其他人问,我定然是不高兴的。不过风公子你问的话,我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爹他这个人,脾气古怪的很。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讨厌那些书上的东西,我娘那时候也请了先生到了庄内来教我读书识字,可我爹很生气,说那些东西误人子弟,于是不让我学了,再后来,索性将那些人全部撵走了。我娘因为此事,还与他大吵了一架,可是也没什么结果,后来两人都不怎么管我呢,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风狄生想到自己不过刚刚与她相识片刻,她竟然能将这等事直言相告,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对方如此坦诚,反倒显得他小人之心十足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内心的不安道:
“练大小姐,其实我不过是客套一句,你不需要答的这么认真。”
练烁尹嘟起嘴来,疑惑不解道:
“嗯,我刚刚说的这些不能见人吗?都是真话啊。”
风狄生皱了皱眉,询道:
“可我是白焰教的人,你对着我说了这么多你爹的事,难道不怕我对你们花隐不利吗?”
练终南摊手笑道:
“难道我爹不喜欢教书先生还是个弱点?那这么说起来,他弱点可多了去了,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这些话,也不用我说,随处打听打听,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你不是白焰教的先锋使吗?不至于连这点收集消息的能力都没有吧?”
“喔,你为何知道我是先锋使?”
风狄生的眼睛发亮道。
练终南抚手大笑道:
“你刚刚都自报家门了,说你是青羊使了。青羊者,冲锋陷阵,头等之羊也,这不是先锋使的意思吗?”
风狄生恍然大惊:
“你不是不读书吗?”
练终南扑哧一乐道:
“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娘闲来无事教我的,她说凡事必有外应,尤其是人的名字和封号,一定暗藏玄机,遇人遇事如果用心观察,自然可以品出其中奥妙,这些,书上可没有。”
她如今笑的山花灿烂,没心没肺。
风狄生的心里却暗自沉了下去。
他默默思量道:
这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说她笨,可她却自青羊二字便能勘破玄机。
说她聪明吧,可是这上来就实话掏底,看不出来半点聪明。
风狄生如今探不出她的深浅,心中反倒七上八下了起来。
两人正在园中对峙而站,后面跟住的众护卫不敢靠的太前,只敢远远相观。
突然有个眼尖的护卫发现厉奉离打着一桶水,正从不远处拎了过来。
“快去禀报庄主,那个叫阿离的小子已经找准机会去跟白焰教的人接头了,此人果然有诈,无比小心提防。”
眼看其他人不动,那护卫气得浑身颤抖:
“还不快去!”
其他人这才恍然大悟,忙应声道: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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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奉离提着这满满的一桶水,正满腹心事,思量着自己的前程。
完全没有注意前方发生了什么。
练终南见他行至此处,忙高兴的对他举手挥舞道:
“小阿离,小阿离,看这里!”
厉奉离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站在练终南身旁的风狄生,那是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咣当”一声,水桶应声而落。
水,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