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得志腹部挨了项枫这一脚,剧烈的疼痛霎时传入脑海,胃部一阵翻江倒海,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好一会儿,这厮才缓过劲,爬起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项枫,手颤悠悠地指着他:“你竟敢袭警?”
“切,你说袭警就袭警了?”项枫回头看了一眼密封的审讯室,录像和录音设备早就被刁得志关闭了,道:“证据呢?”
“你……”刁得志被项枫呛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把心一横,将插在裤腰的电棒抽了出来,正准备对项枫再次采取措施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陈有睿打过来的。
“喂,是陈总啊?呵呵,你好!嗯,这小子的来路我已经问清楚了。没什么背景,不过就是耒河市维稳办的一小科员而已。嗯,依我看啊,他就是那女人所养的小白脸……好的,我已经好好收拾这小子一顿了。啊,您是说有时间会带我到陈市长家作客,那实在是太谢谢您了。请您放心,不将这小子折磨到连他妈都认不出来,我是不会放过他的。应该的,应该的……”
项枫听刁得志当着他的面跟陈有睿在电话里吹牛,不得不感叹这厮脸皮之厚,反正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自己恐怕是想学也学不来的。
挂了电话后,刁得志仍沉浸在陈有睿所许下的美好承诺中,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接着是小张的声音:“刁所,刁所,请您出来一下,我有急事要向您汇报。”
刁得志道:“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好吧,我现在没空。”他还得好好收拾姓项的小子呢。
小张道:“外面有人找您,是那位麦总带过来的,好像很有来头。”
刁得志蓦然一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看了项枫一眼,心道:“难怪你小子有恃无恐,连警察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仗着有人来捞你是吧。不过你小子今天就自认倒霉吧,打了老子,谁来也没用。”
“你就是这里的负责人?”
刁得志随小张出来后,马上就被跟麦西一起过来的中年男子所喝问。他眉头一皱,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值班的副所长刁得志,请问你是?”
中年男子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威严十足地道:“我是翔风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姓白。”
刁得志接过名片后扫了一眼,名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白展风三个烫金大字。
一看到这个名字,他心里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且不说翔风律师事务所是雁阳本地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光是白展风这个名字就是雁阳市律师界的一块金字招牌。
作为翔风创始人之一的白展风,从业二十多年来,不仅打赢过无数成功的官司,还被本省多家明星企业应聘为公司的特邀法律顾问。而且他还是全国人大代表,市政协常委,担任着雁阳市律师协会的会长一职,恐怕整个梧南省的司法界就没有不知道这个人的。
更何况白展风的父亲白老爷子退休前曾是雁阳行署副专员,更长期担任雁阳地区公安局长一职,在公安系统的威望之高,不是行内人根本难以想象。同时他妻子张丽萍是市检察院副检察长,他儿子白飞则是雁峰区公安分局的刑侦大队长……
麻痹的,没想到姓项的小子能惊动这样一位大人物,这下事情不好办了。
刁得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讪讪道:“原来是白大律师,幸会,幸会!呵呵,不知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坐,请坐!”回头教训身旁的小张道:“你怎么搞的,白律师他们来,你也不知道先去泡两杯好茶端上来?”
“不必客气了。”白展风挥手打断刁得志的吩咐,他已经看出此人的所作所为,不过是用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微微一笑:“刁所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为什么会来此,想必你心里十分清楚。”
随后他话锋一转,用不容置疑地口气道:“我现在就一点要求,我要马上见到被你们强制带来的项先生。”
刁得志推辞道:“白律师,嫌疑人现在还在审讯期间,暂时不能和您见面,要不等审讯完……”
白展风道:“少废话,我给你一分钟,不然你就等着接我的律师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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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们连手铐都给你戴上了。”
当戴着手铐的项枫被小张带出来时,麦西的表情一脸错愕,随即就是怒火攻心。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去搬救兵的这短短半个钟头,项枫就被人当嫌疑犯给戴上了手铐,还不知在受审的过程中受了多少苦呢,让她委屈的连眼泪都差点没流出来。
白展风脸上的表情更是严肃。堂堂的副处级干部,只因莫须有的罪名,就被当成人犯对待,还上了手铐。这事无论放在哪都说不过去,显然也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他怒视刁得志,道:“刁所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当事人的吗?”
“还不给人松开。”刁得志只得将气发泄在小张身上。
小张赶紧摸出钥匙解开了项枫的手铐。
项枫活动了下腕关节。
麦西拉着项枫的手,咬牙切齿地含恨道:“放心,我会让伤害你的人都付出代价的,不管是谁!”
项枫只是握紧麦西的柔荑,和白展风打招呼道:“白叔叔,你好!”
“小项,你受委屈了!”白展风点了点头,心里却有几分哭笑不得。
项枫笑了笑,既然‘救兵’已至,那就意味着好戏即将开锣,接下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嗯,各方角力的局面,且安下心等着看表演就好。
刁得志道:“白律师,人你也见到了,我可是严格按照执法程序……”
“闭嘴!”
白展风盯着刁得志,怒斥道:“我不知道是谁给你们这样做的权利,但必须有人为此负全责。”说完他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雁峰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赵易河的电话。
此时已经深夜十点多种了,赵易河已在家中休息。他被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吵醒,接通电话就听到白展风兴师问罪道:“赵局长,我有一位当事人被你的手下无缘无故带到派出所给打伤了,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态度?”
赵易河愣了愣,很快就听出是白展风的声音,他和白展风是大学同学,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两人的关系也一向十分密切,此时听了他的抱怨,有些错愕地问道:“老白,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神经?”
白展风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赵易河听完就意识到这件事绝不简单,事情所涉及到的人已经超过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自己绝不能轻易就下结论。他略一沉思,便劝解道:“老伙计,你先消消火。我现在马上就赶过来,你有什么气等我来了在撒。”
在老婆的埋怨声中,赵易河匆匆穿上衣服,一边出门一边拨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新上任的雁阳公安局代局长李洪沛的私人电话:“李局你好,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你休息。是这样的,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
李洪沛今年四十出头,是整个梧南省公安战线赫赫有名的打黑英雄,才从临市丹州调到雁阳来的,接替已经被省纪委双规的尤伟的公安局长一职。
李洪沛虽是靠着打黑出名,但头脑却一点也不简单,做官的手腕更是颇为高明。在公安局这样一个山头林立、派系众多的市直属重要部门。作为一个外来者,他深谙借势的道理,通过拉拢、分化、打压、提拔……这一系列节奏的变化,只用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将整个雁阳的公安系统牢牢把持在手中,威望之高,在局里可谓说一不二。
李洪沛听完后,也没在电话里多说什么,只是让赵易河马上赶往先锋路派出所处理这件事,有什么新的情况随时向他报告。
等到赵易河驱车赶到先锋路派出所时,现场已经来了一辆救护车,跟车的医生正使用车载仪器为项枫做着全身检查。这名急救医生被派到这里,显然是有领导事先跟他打了招呼的,不管任何一项检查都做得一丝不苟。
可得出的结论却让刁得志有些瞠目结舌,自己明明没把项枫怎么样,怎么诊断书上却写着手腕关节软组织挫伤、皮下韧带撕裂,另患者明显神志模糊,怀疑头部曾受过重击,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
当赵易河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诊断书一过目,眼珠都差不多要突出来了,当下在心中感慨道:“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不过对于刁得志却连半分同情都欠奉,谁让这厮一点眼里劲都没有。他狠狠瞪了刁得志一眼,不满道;“你是怎么搞的,谁让你们把人打成这样的?”
刁得志挠挠头,犹自辩解道:“赵局,其实我们也是接到报警,怀疑这人跟一桩伪钞案有关,这才将他带回所里。我承认是立功心切了点,不过……”
麦西一听就怒了:“胡说八道,你明明就是受陈有睿的指使,故意栽赃陷害。现在你把人打成这样,还一味推卸责任,你究竟是警察还是流氓啊?”
面对麦西的指责,刁得志的神情一时间尴尬无比。
这时,又一辆桑塔纳警车呼啸着驶进大院内。先锋路派出所所长许建依从驾驶位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赵易河的身旁,热情地伸出手:“赵局,你好!”
“老许来了啊!”赵易河笑着跟许建依握了握手,这位许所长可不是刁得志,人家不仅级别上是一级警督,只比自己这个三级警监略低半级。更重要的是,有小道消息称他和李洪沛是老战友,私下里关系密切。恐怕不久的将来就要受到提拔重要。而且人还有年龄优势,才30出头,可以预见到的是他未来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许建依点点头,接着他又板着脸问小张道:“小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他也是刚刚接到李局的电话,知道所里出了大事,还惊动了大律师白展风,这才心急火燎的赶来。
待小张交代完所发生的事情,许建依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般。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竟会出现像刁得志这样的败类,作为执法人员,不仅不依法办事,反而仗着手中权势,知法犯法,做假证污垢别人。
许建依强忍着心中怒火,板着脸对着刁得志道:“老刁,你这事办得糊涂啊!”
项枫冷笑道:“我看有些人并不糊涂,只不过是投机选错了对象而已。”
白展风道:“对那些野蛮执法、暴力行凶的警察,一定要给与严肃处理,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麦西也趁机威胁道:“如果事情得不到妥善解决,我们不排除通过媒体手段来进行曝光,好以正视听。”
许建依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诚恳地道:“对不起!”其实这事跟他还真没关系,所道歉者不外乎是因为他是派出所所长,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
赵易河望着项枫道:“请放心,这事我们公安局一定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又转过头问许建依道:“老许,你看呢?”
许建依听明白赵易河这是在逼自己表态,虽然心中有些不悦,但他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再善了,必须得有人站出来对此负全责。他点了点头,一脸沉痛道:“我会将这件事上报给市局督察处,并请求处分。”
项枫含笑点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看来这位姓许的所长倒是值得一交,不像其它的一些官员,该我所负的责任往往还一个劲地往外推卸。不该我负的责任,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一个个都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事态发展至此,随着市公安局副局长赵易河和先锋路派出所所长许建依的先后介入,已经有了逐渐明朗的趋势。半个钟头后,赵易河和许建依亲自帮项枫他们录完了口供,并将急救医生的诊断报告复制了一份留在所里备案。接着,赵易河又马不停蹄地给李洪沛局长打电话详细汇报了此事发展的过程。
根据李洪沛的指示,赵易河当即就对两位涉案的民警刁得志和小张作出了勒令停职反省、接受组织调查的处理意见,并当场缴了他们的枪和摘掉肩章,直接关进所里的禁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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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陈总吗?大事不好了……陈总,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喂,陈总,你还在听吗?喂……陈有睿,我草泥马!”
一被摘掉肩章,关进禁闭室里。刁得志心里就开始有些绝望了,只要市局督察处一立案,自己最轻也是丢官去职的结果。这样的打击让刁得志根本承受不起。他想都没想,就拨打了陈有睿的电话,想要抓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谁知等来的却是这般结局。
刁得志将手机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口里不停地问候着陈有睿的祖宗十八代。他这会儿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反手抽自己两巴掌,听赵局的口气,今晚这事必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一切后果,是作为当事人的陈有睿吗?显然不是,这厮仗着有个当副市长的叔叔,一看比背景却拼不过人家,就开始一味地推诿责任,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像他比婴儿还纯洁似的。
小张又太嫩了,就算自己拿他出来当作牺牲品,人家不买账不说,恐怕上头也不会满意。
想来想去,他都是承担这一切后果的最佳‘替罪羊’。人是自己下令抓的,人家脸上的巴掌也是自己亲手打的,就连级别也够得上来背这个黑锅,看样子自己不背还不行。麻痹的陈有睿,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让你不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刁得志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或许是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多折腾,不久他便倚在墙角上睡着了。
而禁闭室里,另一位相关的当事人小张,从希尔顿酒店回来后,他就想了许多。比如这次出警没走正常手续,又比如……等到刁得志摒弃他人,单独提审项枫时,他才想明白自己很可能是被人给当枪使了。可就算想明白又能怎样,前不久他还只是一名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见习民警,尽管他所作出的成绩在整个先锋路派出所都名列前茅。可越是如此,大家伙对他越不感冒,从指导员到普通的户籍档案员,都拿他当傻子看待。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上头没人……为了转正后能继续留在所里,家里人求爷爷告奶奶地花费了数万大洋,这才走通刁得志的门路,得以留下。眼下看着刁得志就要倒大霉了,不知道为什么,小张的心头反倒像是被拔除了一根刺般舒服,觉得他活该欠人收拾。
至于自个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反正再惨也惨不过刁得志,不就是一破警察吗,还是最底层的那种,大不了哥们不干了。品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