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迟身后,渐然走近一位花甲老妪。身着青色裙衫,发髻盘得一丝不苟,右手持杖,面容颇为肃穆。
那白潋瞧见老妪之后,慌忙站起身恭顺垂目,唤道:“婆婆。”
老妪微微颔首,上前几步持杖在洞口处轻轻一划,便见那牢固无比的结界,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晕开一道道涟漪。片刻之后,那涟漪渐渐淡去,山洞中陡然灌入一阵清新的微风,一扫之前的沉闷气息。
狐九瑟仍在一旁专心研究着花不迟铁青的面色,分神间瞥见结界已破,心中难免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来。便不由得咧嘴一笑,颠颠地往前跑了几步,欲窜入花不迟怀中撒娇一番。却不想被他一挥衣袖,无情挡下,使得她一屁股跌落在地。
“啊……”白潋惊呼一声,欲伸手去扶,眸中散开星星点点些许爱怜。
花不迟原也有些懊悔自己冲动了些,却听闻白潋一声惊呼之后,收了俯身下去的势头,挺直脊背眼中火光一闪,定定朝他望去。面色阴沉一片,视线触及他的唇瓣之时,眸中火光愈发有燎原的趋势。
白潋稍稍一怔,却是未为他这般凶恶的眼神所吓到。疾步上前将跌得晕晕乎乎的狐九瑟一把抱起,搂在怀中当心翼翼地轻抚安慰。眸中的怜惜愈发深切,却又似是欲掩去眸底大团大团稠厚的浓重。
狐九瑟不明就里地望了眼花不迟,又望了眼白潋,然后便见那厢立着的老妪眼神如利刃般落在她身上,狠狠剜了一记。
“白潋,还不与我一道回去?!”老妪低低开口,声音威严。
狐九瑟方才恍然大悟,想来这便是禾山的灵芝婆婆。只是她原以为善心收留白潋的灵芝婆婆,定是一位生得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却不想生得这般严肃且吓人。她怜悯地望了眼白潋,想来他在禾山寄人篱下的日子定是过得万分艰难。
白潋动作一滞,沉默片刻,便将她当心放于地上,清凉的手抚过她的头顶,略略羞赧一笑,“我这就要与婆婆回去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狐九瑟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笑眯眯道:“待我有空,一定去禾山寻你玩耍。”
“白潋——”灵芝婆婆面容不耐,复又出声催促。
白潋点点头,这才站起身子,垂首站于灵芝婆婆身后。而那灵芝婆婆更是不将花不迟与狐九瑟放在眼中,携了他转身便走出了山洞,转眼间便驾了朵云彩去了。临末,狐九瑟仍能瞧见白潋立于云上频频回顾,然面上的五官却是渐然模糊了。
“怎的?不舍得?”
蓦地,一旁响起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将她远望白潋的目光生生劈断。
狐九瑟循声望去,却是花不迟一脸漠然地望着她,仿佛适才的声响并非自他口中而出。她嘿嘿一笑,颠颠地上前伸出爪子扒拉两下花不迟的袍子,埋怨道:“小花狐狸,你方才发的是哪门子疯?摔得我好疼。”
花不迟哼了一声,斜视着她,道:“这还算是轻的!我们三人在聚妖山外替你担心不已,你却在此处与那……与那男人……!”话到最后,竟是有些气急败坏。
狐九瑟慌忙辩解,“事实并非如此,我不过是想试试……”她不过是想试一试,与花不迟亲嘴和与其他人亲嘴,可是有何不同?
“试什么?”花不迟狭目一眯,步步逼问,唇边却漾起了然的笑意。
她脑中忆起那一幕春梦,面上不由开始升温。幸而此刻乃是狐狸身,并未能瞧见那一脸烟霞般的红。又思及这一回却并非是头一回,更是羞得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子,支支唔唔道:“没什么……”
不待花不迟继续追问,便急急转开话题问道:“那妖狐可是捉住了?少觅与面面还好么,可曾受伤?”
花不迟一把抱起狐九瑟便朝洞外走去,酸溜溜道:“瑟瑟你好生偏心,为何不问问我可曾有受伤?”
狐九瑟仰起脑袋,轮廓姣好的下颌便印入眼中。恰逢花不迟低头望她,一双氤氲着雾气的桃花目对上她的双眸。她惊了一惊,不知为何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几乎仓惶地转开视线,嗫喏道:“唔,我瞧着你身子健朗的很,想来是过得不错。”
此话一出,酸味倒与花不迟那一句不相上下。
………………
花不迟怔了片刻,随即开怀一笑,连带着胸腔震了一震,方才忍了笑哀怨道:“瑟瑟有所不知,我受的却是内伤,是以你未能瞧出来。”说完之后,还万分应景地伸手捂嘴咳了咳,然眼眸弯弯却像是噙着笑意。
狐九瑟骇了一下,急忙转过身拽着他的衣襟道:“真的?严重不严重?赶紧让我瞧瞧!”
花不迟眸中笑意更深,伸手握住她的爪子,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道:“瑟瑟莫着急,今晚我便让你瞧个够,可好?”
狐九瑟方才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自己被他戏弄了一回,又不知为何匿迹已久的女儿家的羞怯之情近段时日却冒出了头,当下又羞又气,撅嘴不满道:“小花狐狸,你莫要仗着本上仙天真纯良便整日糊弄我,若再有下回,我定不再理你。”
“咦?我哪有糊弄你?可不是你自己要瞧的么?”花不迟面上笑意盈盈,故作冤枉,“我不过是想称了你的心意,怎的又是我错了?”
“你!……”狐九瑟猛地攀上他的肩头,闭上眼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气哼哼道:“若你再骗我,我便咬死你!”
话虽说得这般狠,实然却未曾用多大的气力,因而花不迟也并未觉得疼痛,反倒是心情颇好地伸出指尖挠了挠她背上顺滑的皮毛,笑道:“好,我今后绝不会骗你,你亦不许拿谎话唬我,可好?”
狐九瑟这才满意地应了,睁开眼却见山路上蒙上了层淡黄色的粉末,蜿蜒至二人身后。便疑惑问道:“小花狐狸,你看地上那些是何物?”
花不迟却是头也不回,答道:“这些个是灵芝婆婆赠与我的药粉,若洒在路上便可吓退妖物,若不然你我此刻怎还会如此安稳?”
“唔,那老太婆倒还算心善。”
凡事不得以偏概全,那灵芝婆婆虽对白潋差了些,然此番作为却算是厚道。
此时花不迟与狐九瑟已出了聚妖山,他却仍未将她幻成人形,只两手紧搂着腾云上了半空。闻得她对灵芝婆婆略有不满,便似笑非笑道:“老太婆?若不是有她相助,你指不定还得在洞中多待上些时日。唔,我晓得了,你如此唤灵芝婆婆,莫不是因着她对那小白脸的那副态度吧?”
狐九瑟叹口气道:“小白他父母双亡,已是不幸。却不想寄人篱下,又摊上这么个凶恶的老太婆,我确是为他不平。小白他生性纯真善良,想来在禾山之时,定是免不了受那老太婆与那些个同门的欺侮。”
“纯真善良?”花不迟冷笑一声,眼中渗出寒意,“你与他相识不过几日?怎能这般笃定地说那小白脸便是个好人?再者,他过得好不好与你又有何干?你且先将你自己的事情办妥,再去管那些个闲事罢。”
“嗳?我有何事情要办?”狐九瑟不解抬头,纯良将她一望。
花不迟却是侧目避开她的视线,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朝下方指了指,回了句答非所问的话语:“你瞧,那株花开得倒是极好。”
狐九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瞧见一株红杏自庭院内探出娇颜,引得过往路人纷纷驻足观赏。然,这花开得好不好,与她却又有何干系?
正兀自纳闷着,花不迟确已抱着她在一方内院中缓缓下了云头。
“这不是那南襄上仙的府邸?怎的少觅与面面如今住在此处?”狐九瑟一跃而下幻出人形,四处张望一番。
花不迟脚步不停地朝里厢走着,口里答道:“我们担心那妖狐会杀个回马枪,便决定在此处落脚。一来保护他二人,二来能每日替那失了魂魄的龙九殿下输些灵力,亦能保他尚存一息。”
“唔,那如今妖狐捉住了么?”狐九瑟赶紧迈了几步跟上。
花不迟身形一僵,却又立刻驻足站于一间房外,侧脸对她一笑,道:“捉是捉住了,然那妖狐却仍是不肯说出那魂魄的下落。”
狐九瑟点点头,顺手将门一把推开,却被满屋的狼藉吓了一跳。慌忙入得房去,一把捉住呆怔怔立于房间中央的面面仙姑,急切问道:“面面,面面,这是怎的了?发生了何事?少觅呢?”
面面仙姑仿佛神游天外,面容呆滞地望着她,良久方才颤巍巍地捉牢她掌心,目中含着无限惊惧与后怕,声音含着哭腔道:“瑟瑟,我并非故意要放走那妖狐,你信我!我那时不知为何脑中一片空白,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何事。瑟瑟你信我,我并非有意私纵妖狐!”
狐九瑟闻言,惊愕不已:“面面,你说什么?你竟然……竟然将那妖狐放了?!”
面面仙姑脸色惨白,低低抽泣道:“是……不不……我没有……我没有……”
见她这副模样,狐九瑟自是忧心不已。少觅想是追那妖狐而去,然那妖狐诡计多端,少觅又如何会是他的对手?如此想了一番,回首无措地望向花不迟,却见花不迟低垂着眼眸,长睫如帘般掩去了眸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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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狐九瑟见花不迟一脸神色不定,误以为他对面面仙姑心生疑窦,当即执了面面仙姑汗津津的手,道:“小花狐狸,面面她绝不会做出此等纵容妖孽之事,我信她!”
面面仙姑双目一亮,眼带感激地重重回握她的手掌。
未待花不迟开口,门外便传来一个淡然之声,附和道:“不错,我亦以为面面仙姑不会这么做。”
狐九瑟抬眼望去,却见凤君颀长身影健步而入。一袭冰绡长衫上被妖火燃出几个窟窿,鬓发微散略有些狼狈。然一张清雅面容,却是不改从容之色。澈净的双眸因迎上她的目光,而沉浮起几缕淡薄的情绪。
“瑟瑟,你无事便好了。”
凤君大步上前,话语间难掩欣喜之情。走至她面前执了她的双手,双眸牢牢凝视着她,和煦且温柔一笑。
狐九瑟偷眼望了望花不迟渐然紧绷的面色,心中一突。便不着痕迹地抽回双手,拢成拳放于唇旁轻轻一咳,笑呵呵道:“唔,那妖狐将我捉去之后,除却饿了我一回,恐吓了我一回,其他倒也没做什么。”
凤君眉峰一个起伏,不知是因她抽回的双手,还是因她这番话语。
“少觅……那妖狐如今在何处?”花不迟拂了拂衣袖,掩去适才面上的神色,眼角镌着一丝笑意。
狐九瑟细心观了观,他这会子的笑意却又与以往的有些不同,倒有了几分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欣喜。她虽是揣测不清他这笑意由何而来,然自己的唇角却像是被他感染了一般,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凤君眼眸之中几分意外几分深思一瞬而过,望着众人道:“那妖狐狡诈地很,我却是未能敌过他,仍是让他逃脱了。”
面面仙姑闻言更是愧疚不已,抹了把泪低低道:“虽然我未有私纵妖狐之心,然那妖狐到底是自我手中逃脱,我……”
她还未陈述罪行完毕,凤君便一扬衣袖,止住了她的话头。又侧目望了眼花不迟,冲面面仙姑笑得恬淡,“面面仙姑不必自责,此番令那妖狐逃脱,却也不是你的过错。若我猜得没错,你适才可是觉得脑海间一片空白,手脚不听自己的使唤?”
面面仙姑又抹了把泪,诚实地点点头。
“莫非少觅以为,有人摄了她的神智,迫她做出她所不愿的事来?”花不迟略略垂眸,伸手拂去适才狐九瑟沾在他袖口的狐狸毛。
狐九瑟咋舌道:“咦?还有这等事?莫不是那妖狐还有些个同党我们未曾发现?”
凤君却又不疾不徐道:“倒也有这个可能。”末了,偏过头满脸温和地问道面面仙姑,“不知仙姑这几日可有曾察觉异样之处?”
面面仙姑仔细忖了忖,摇头道:“这几日除了府中的侍候丫头来得勤了些,倒也未曾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狐九瑟闻言又是一声惊呼:“少觅,你的意思,莫不是这府中有那妖狐派来的奸细?趁着小花狐狸不在,你们二人势单力薄,便趁机使了妖术放走妖狐?”
凤君却是不答,又侧目望向花不迟,询问道:“不迟觉得呢?”
狐九瑟亦调转视线将他一望,却见他只顾兀自抚着衣袖上褶子,片刻之后方才抬脸笑了一笑:“少觅问我却是问错了,这几日我皆忙着与那灵芝婆婆周旋,几乎不曾得空回到这府中,又如何能知晓?有这空闲,不如去查查这宅子中的人罢。”
面面仙姑亦点点头,接着便出了个主意:“凤君与不迟上仙说得皆有道理,不如请南襄上仙将近几日入得我房中的侍婢们聚起盘查一番?”
花不迟的一番话,引得凤君面色沉了一沉,然却只是半晌,便又重新端上一副恬静的面容,波澜不惊道:“这倒也不必,那同党既已救得妖狐,怕是早已溜了。即便是查,亦是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这……”面面仙姑皱眉苦思,却也未能想到好法子。
狐九瑟圆眸一转,忽又忆及如今半死不活的龙九殿下,便开口问道:“那妖狐如今逃走了,龙九殿下的魂魄不是更加没有着落了么?”
凤君闻言面容一滞,带着三分为难道:“我适才追那妖狐而去,亦有心打听龙九殿下魂魄的下落。然那妖狐却是口出狂言,说是……说是已将龙九殿下魂魄吞入腹中,化作他身上的一分修为了。”
他初初讲完,门口便传来木裂之声。众人闻声望去,但见南襄上仙一手紧紧扣着房门,五指深深嵌入木中,指尖似被木屑刺破,渗出点点殷红血迹。他面色惨白一片,双眸愣愣地直视前方,眸底却是一片茫然懵懂。
“你们所言可是属实?”他一手扶着房门,踉跄几步走入,凄凄然道:“你们所说,紫儿的魂魄已被妖狐所食,可是真?”
狐九瑟被他面上狂乱的神情吓了一跳,轻挪脚掌躲至了花不迟身后。
凤君上前两步伸手将南襄上仙扶住,好声安慰道:“这些话不过是那妖狐信口胡说,承扬不必忧心。”
南襄上仙如抱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攥着凤君的手掌,哀恸道:“我这辈子,并未做过些伤天害理之事。然老天爷为何要这般对我?这般对紫儿?我今生别无他求,只求你救救紫儿,救救她,可好?”
狐九瑟见得他这般苦苦哀求,心中一时苦一时惊,一时喜一时愁,混于一道却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侧目瞧见面面仙姑仍是一脸的自责,便伸手勾了她的指尖晃了晃,冲她微微一笑。
见凤君皱眉不语,南襄上仙忽的弯了双膝直直跪于他面前,声音低沉且悲戚道:“若凤君不肯救紫儿一命,我便在此处长跪不起。更何况,仙者莫不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我与紫儿两条人命虽在仙者眼中不过如同蝼蚁,然蝼蚁尚且偷生,凤君又如何能眼睁睁瞧着我与紫儿共赴黄泉?”
凤君俯身欲将他扶起,然南襄上仙却固执地不肯起身。凤君只得作罢,唇边溢出一声叹息,道:“承扬,生死由命,你又何苦这般执着?罢了,我便与你去瞧一瞧。然你要知道,苏夫人乃是凡人肉体,承了我们三人这些时日的仙气,已是不妥。若长此以往,我怕她的肉身会受不住……”
南襄上仙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不过想求凤君替紫儿多争些时日,万一她的魂魄还在妖狐手中呢?万一还有其他法子能救她呢?”
事到如今,他却是凭着自欺欺人方能度日。
凤君面上微有动容之色,回首对狐九瑟等人道:“我去瞧瞧苏夫人。”说罢,便携了南襄上仙离去了。
待他二人走远,狐九瑟方长长舒了口气,道:“南襄上仙可是魔怔了?适才他那副样子,可真是吓人。”
面面仙姑黯然道:“这便是情字伤人了……怕只怕,若龙九殿下不幸归去,南襄上仙便也活不了多久。”
狐九瑟亦不由悲从中来,这是一段怎样跌宕起伏的爱情哟!
良久不闻花不迟开口,她又侧目望去,却见花不迟静静站于她身前,不言不语,安静地有些骇人。
她扯了扯花不迟的衣袖,道:“小花狐狸,你怎的了?怎么不说话?”
花不迟似是这才回过神来,侧目将她一望,灼灼的眸里似是有扑朔迷离之光,弯唇笑了笑,伸手亲昵地抚上她额头,道:“我无事,你与面面仙姑且在此处待着,我去仙界走一遭,看看可能寻到医治龙九殿下的法子。”
狐九瑟不满道:“为何要将我与面面留在此处?”
花不迟凑过脸去,在她耳旁小声道:“怎的,瑟瑟不怕被干爹干娘捉去,逼着你与我成亲了么?”
“你……”狐九瑟话语一滞,面上却诡异地呈现一片霞红,淡淡的粉色竟泛滥至脖颈处,略透着几分羞窘。
面面仙姑不解地瞧瞧这个,望望那个,终是盯着狐九瑟面孔,疑惑不解道:“瑟瑟,你脸怎的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狐九瑟目光一个闪烁,轻咳一声道:“唔,此番就麻烦小花狐狸跑一趟了。”话音才落,便一手扯过面面仙姑的手腕,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如身后有何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二人直跑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下。
面面仙姑倚着树干不住地喘着粗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狐九瑟道:“瑟瑟……你……你跑得这么快做什么?累……累死我了……”
狐九瑟却是面色通红,气息平稳,垂目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嗫喏道:“面面,我好像……好像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究竟什么才叫欢喜了……”
面面仙姑这才生出几分兴致,继续喘着气问道:“哦?……那……那你说说……你心中对凤君……与……与不迟上仙……有何……有何不同?”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晓得,如今若小花狐狸开心,我便会跟着开心,若他难受,我便会比他更加难受。若他与我亲近一些,我便会觉着面上像着了火般,若他生气不搭理我,我便如入了冰冷的广寒宫。而若我与少觅亲近一些,心中却会无端端生出些心虚来,生怕被小花狐狸瞧见……”
狐九瑟说完,羞赧地抿唇一笑。
面面仙姑颇为兴奋,执了她的手欢天喜地道:“此番便对了,瑟瑟你终于开了情窍,甚好甚好,如此一来,不迟上仙总算是熬出了头。”顿了顿,却又皱眉道,“可是瑟瑟,我如今瞧着凤君对你也是极好的,你对他,又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狐九瑟垂眸忖了忖,道:“唔,我对他,兴许便是朋友般的那种欢喜罢。”
此话尚飘出口中,却闻得不远处传来一声脆响。二人慌忙循声望去,却见凤君怔怔立于那厢,脚边是一盏摔碎的碗碟,他唇边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却是瞬间便淡入了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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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夕阳余晖洒落,在凤君玉般白皙的面容上投下一抹淡淡的霞光。略显僵直的瘦削身形如翠绿的潇湘之竹,透着股单薄苍凉之意。盛满湖水的眸底却如投入碎石般漾开层层涟漪,紧抿的嘴角边镌着一丝忐忑与凄然。
“我……我听闻瑟瑟多日不曾进食,便想着送些吃食过来,并未有心偷听。”凤君缓缓蹲下身子,似是欲将破碎的碗碟拾起。却不想他伸手拨弄了许久,仍是未能拾起一片,倒像是在发怔一般。
面面仙姑见得此情景,寻了个借口万分不仗义地溜了。
狐九瑟见凤君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无端端生出些愧疚来,心想着他莫不是因自己食了让他做自己夫君的言,而怨怼自己了罢?如此想着,便上前在凤君面前蹲下,一手执了他的指尖,一手施法散去地上的碎片。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却是什么话语也说不出口。
半晌寂静过后,她方挣扎着道了一句:“少觅,对不住,我……”
“瑟瑟……”凤君不欲待她说完,便扯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子,苦涩一笑,道:“我自一开始,便晓得瑟瑟对我的欢喜,并非是我所求的那般欢喜。然我并不介意,我只求能留瑟瑟在我身边便好了……如今,我只问一句,瑟瑟你……可是真的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了?”
狐九瑟无一丝踟蹰,颔首答道:“唔,我已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对少觅的欢喜与对小花狐狸的欢喜,原是大大的不相同。”
凤君双目一闭,霞光亦掩不去惨白的面色。再睁开眼时,眸中潮汐澎湃,眉间皱起浓郁的忧伤,声音如跌碎的琉璃,道:“如此说来,我不过是做了那支点睛的笔,令你看清了你心中对他的情意……到底是我晚了一步……是我迟了……迟了……”
许久,他柔润的手又抚上她的面颊,眸色痴痴地望着她,却又似是透过她在追忆着另外一个人。兀地回神一笑,如黄连苦涩,“瑟瑟,你并未曾对不住我。是我忘形了……是我强求了……”
嗳,凤君这番话说得好生奇怪,莫不是被她打击地昏了头罢?
狐九瑟疑惑地伸手覆上他的额间,喃喃道:“少觅,你说的话为何我都听不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什么忘形?什么强求?你莫不是病了罢……”
凤君却拂下她的手,又伸手握了她的肩头,一双墨玉瞳仁深深地凝望着她,“瑟瑟,我的心你应该是知晓的。我爱你,并非是一朝一夕,而是年年月月,生生世世。即便是你恼我也好,怨我也好,这一次,我定然不会放弃。”
他说:“无妨你爱不爱我,我只消明了自己的心意便好。”
狐九瑟怔怔地望着凤君满溢哀伤忧愁的面容,脑海中却突兀地映射出他白衣年少面貌。心下一阵迷惘,像是坠入无边大雾之地。
“瑟瑟饿了罢?我再去厨房替你取些吃食过来,你在此处等我,莫要离开。”凤君伸手拂去她腮边乱发,微微一笑,却散不去眉间轻愁。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只是那一袭瘦削单薄的身影,却叫她心头莫名一颤。
狐九瑟怔怔在院中石桌旁坐了半晌,恍觉脚下桂树剪影渐暗,抬头一望,却原已是日落天际,夜色逐然暗寂。她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淡淡的疼痛,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触。
过了这般久,凤君却仍是未回。她不由有些担忧,便起身唤住过往的丫鬟,问清厨房的位置寻了过去。
夜空中,几片浮云随风缓缓飘动,遮住了一片皎洁明净的月光。但见苏府的厨房中,凤君怔怔立于一方桌前,桌上放了碗素面,虽已凉却许久,然她仍能闻见空气中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然凤君望着那碗素面的神情却是十分怪异,安静且忧伤,纠结且怨怼,仿佛搁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一碗面而已。
狐九瑟上前几步,当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张望一番,方才对凤君道:“我瞧着这面条生得很是平常,少觅你总盯着它做什么?”
凤君似是全然未曾察觉身边多了一人,闻得她开口出声,骤然抬眼,眸中的一层涟漪还未能收回,满溢而出的悲绝便如此暴露在她的面前。恰时空中夜云拂散,明晃晃的月光令得他眸底的情感更是无处遁形。
“瑟瑟,你……你怎么……”他勉强一笑,再是温和不过。
狐九瑟却倏地低头望着桌上的素面,呐呐道:“这面是少觅亲手做的么?怎的这般久?我可是饿极了,先让我尝一尝罢。”
“等等,瑟瑟,这面已经冷了,我再帮你……”
凤君伸手欲制止,狐九瑟却先他一步捧过面碗,随即埋首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大碗面三下两下便被她解决,连她平日最不喜的葱花亦未曾挑去,混着面条一道入了肚子,却是有些莫名的慌乱无措了。
“瑟瑟,你吃慢些……”凤君低低轻叹一声,眉间微微起伏旋蹙,清雅的面容在烛火下却带着月光疏离孤寂的光华。
狐九瑟食毕放下筷子,端坐着拘谨道:“我吃好了。”
“瑟瑟觉得这面如何?可曾合你的胃口?你从前……从前可曾吃过?”凤君眸色倏地一亮,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了她的肩,面上隐隐含着忐忑,唇角却始终镌着一丝柔和且坚定的笑意。
她抬眼望去,却见凤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似有什么欲崩离而出。心中竟是陡地一沉,慌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唔……少觅的手艺倒是极好的,这面条做得很是地道。我从前……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面条。”
凤君眸中的神采黯了黯,又忽的抿唇一笑,自袖中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笑道:“瑟瑟,你……”
狐九瑟却被他的动作一惊,猛地站起身子往门口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先回房去睡了,少觅你也早些歇息罢!”
她步伐匆匆离去,凤君却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手中牢牢握着那条锦帕,周身落寞,满心疮痍。一阵夜风拂过,施施然掀起他手中锦帕的一角,一朵以金线绣成,含苞待绽的昙花便随风若隐若现。
这夜,明月残,朗星稀,百花败,情肠断。
……
翌日清晨,狐九瑟揉了揉眼,自梦中转醒。这才发觉自己昨日本坐在窗旁候着小花狐狸,却不想他竟是迟迟不归。想来是自己等得疲乏了,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只是不知是哪个好心的将她抱上了床?
狐九瑟掀开被子,望见自己一双白皙的脚,怔了一怔。紧接着,面上像火烧云般蹭蹭一红,竟不管还没穿鞋,便这般赤着脚急急跑了出去。
将将拐过一个回廊,却眼前一暗收不住势头,便迎面撞上了一方温热的胸膛。
凤君伸手攥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住,语气温和却透着三分责怪道:“瑟瑟,早上凉,你怎的不穿鞋子便出来了?这么不当心,若是得了病该如何是好,嗯?”皱了皱眉,又问道,“你跑得这般匆忙,可是有何急事?”
狐九瑟动了动脚趾,懦嗫道:“我……昨日小花狐狸去了天界,我想去看看他现下回来了没有……”
望见他眸色一黯,她又不忍地又加上一句:“若……若是回来了,也好问问他可曾找到了医治龙九殿下的法子。”
凤君弯弯唇角,方得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却又瞬间凝滞在嘴角。
狐九瑟见他无端变脸正觉奇怪,下一刻便觉得身子一轻,被人从身后拦腰横抱起。心中一骇,当下便回首望去,却见花不迟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面上火烧火燎一般,想是又红了,便又低调地默默地将脸藏入他怀中。
“趁我不在,又调皮了么?”花不迟口吻亲昵,垂下的宽大衣袖稍稍一动,便遮住了她露出的一双晶莹赤足。
“胡说!本上仙再乖巧不过,怎会调皮?!”狐九瑟在他怀中闷声反驳。
花不迟紧搂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眸望着凤君低低一笑,“让少觅见笑了,我先带瑟瑟回房去,稍后再去寻你商量那妖狐之事。”
凤君垂目闭眼,放于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口中轻声道:“好……”
花不迟又是一笑,抱着狐九瑟转身便走了。狐九瑟将脸埋在他胸膛间,听闻着他的呼吸起伏,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只觉花不迟拐了一个回廊,又往前走了三四步,便转身在一间屋前停下了。
唔,这便到了么?她心中竟隐隐觉着有些遗憾。
推门而入进得房间,片刻之后,花不迟将她放在窗旁的美人榻上。一双手握了她的双足,却是迟迟未有动作。
狐九瑟偷偷将紧闭的眼眯开一条缝隙,恰是望见他面上一脸的戏谑,当下睁大双眼,羞窘却是不丢了气势,道:“你笑什么!”
花不迟勾了勾唇角,一手拽了衣袖低下头当心擦拭着她一路狂奔时,脚上沾了的腌瓒,笑道:“没笑什么,不过就是未曾想到你能跑得这么快。”顿了顿,又是一笑,“离那不远处,便是我的房间了,你这么心急,可是去找我的?”
狐九瑟撇过脸哼道:“我这么早去找你做什么?!你……你一夜未回,去了何处?”
花不迟噗哧一笑,指尖挠了挠她的脚心,歪头望着她,嘴角倾泻出一连串的笑意,“瑟瑟你怎知我一夜未回?”
狐九瑟受不得痒,蜷曲了脚趾不住地挣扎,口中硬声气道:“不许挠我痒痒,我知道便是知道!”
花不迟深深将她一望,而后,竟俯下身子在她的足背上轻柔地烙下一个吻,复又抬起头凝视着她,道:“瑟瑟,这一回你生了我的气,我却是十分开心。”
窗外薄雾散去,阳光自窗棂洒入房中,映得他的笑容如孩童般孩子气,眸中的情感一如既往的热烈。
第30章
“小花狐狸,这便是那龙九殿下的魂魄么?”
狐九瑟睁大双眼细细打量着他手中的琉璃瓶,其内隐约可见盛了一团黑沉烟雾,时而暗淡无色时而如萤火闪烁。
“这是自然。”花不迟将手中瓶子往半空轻轻一掷,那瓶子却未曾自空中摔落,反倒是如浮游水面般突兀地悬挂于半空之中,“此瓶中所装的确是龙九殿下的三魂七魄,且是我自妖狐手中夺回,绝不会出错。”
他方欲挥袖打开瓶塞,凤君却制止道:“慢——不迟,你是如何能敌过那妖狐,夺回魂魄?那妖狐生性狡诈的很,难保他不会使诈。你可知若这瓶中魂魄并非龙九殿下,然我们却冒冒然将它放入他体内,会造成何种结果?”
花不迟一拂衣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望着凤君道:“少觅,我知自己修为并不及你。此番我能自妖狐手中夺回魂魄,不过是侥幸而已。但若要说这魂魄是真是假,我却觉着如今龙九殿下既然已是时日不多,我们何不放手一搏?”
“我觉着小花狐狸的法子甚好。他的修为虽不及少觅你,然却是最精明不过的,那妖狐说不准便是在小花狐狸处吃了闷亏,方才大意令得小花狐狸能盗走魂魄。”狐九瑟点点头,随口插了几句。
凤君却是面容一白,急急辩解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更何况,不迟的修为不一定……”
狐九瑟不待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继续道:“不过小花狐狸却是未能将那妖狐捉住,倒是可惜了。再这般下去,面面何时方能完成师命呢?”
“不急,现下龙九殿下的性命方是最要紧的。”面面仙姑脱口而出,颇有些大义凛然舍我保他之意。
“既然如此,不如便让南襄上仙自己决定,究竟该当如何?况且龙九殿下如今是他的夫人,我虽是这般想着,但到底是没有资格替他二人定夺。瑟瑟,你觉着我这话说得可是在理?”花不迟笑眯眯拢了狐九瑟的手,望着她情深切切。
他手心温暖,却像是习了雷电之术,被他紧紧拢着的双手不禁微颤,又如雷击枯树燃起火苗,引得一片热意蔓延。
狐九瑟咽了一口唾沫撇开脸,结结巴巴道:“这……你问我做什么?”忽又懊恼自己近来情绪起伏颇为怪异,心下纠结一番不得结果,便愤愤然甩开他的手,道,“我进去问问南襄上仙,再作决议。”
推门入得里屋,只见南襄上仙坐在床头,双手将昏迷不醒的龙九殿下揽于怀中,目光缠缠绵绵地将他牢牢锁着。片刻之后,但见他俯下身子,双唇相贴,辗转亲吻良久。
狐九瑟哎呀一声伸手捂住双眼,往后退了数步,慌慌张张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并未有意打断,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可是几位仙人寻到了医治紫儿的法子?”南襄上仙偏头一脸企盼地将她望着,紧搂着龙九殿下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是不是紫儿的魂魄……寻回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狐九瑟放下捂着双眼的手,迟疑了一下,“小花狐狸确是自妖狐手中夺回一缕魂魄,但却不知那魂魄是否……”
“不知那魂魄是不是紫儿的?……”南襄上仙面上血色尽数退去,口中呆怔怔地接下话头,表情似被泼了一身的彻骨寒水。
狐九瑟点点头,望着他那般颓丧的模样,倒也有了几分同情。
“夫人的肉身已无法再支持下去,若是再无法寻回魂魄,怕是命不久矣。不知苏公子可愿试上一试,若那真是夫人的魂魄,便是皆大欢喜。若那并非夫人的魂魄,夫人便无法再入轮回之道。”
南襄上仙浑身一颤,“再不能入轮回?……”
狐九瑟虽是不忍心,却亦要将话说个清楚,“不错,那便是她再无了来世,你与他……亦再无相见的可能。”
南襄上仙低头望着龙九殿下,面色煞白,自言自语:“紫儿,你怕么?你与我相识相知这么多年,你当真舍得离我而去么?紫儿,紫儿……我如今应了他们,赌上一赌,你觉得可好?紫儿,你莫怕,上天入地,我亦会伴着你……”
话音破碎不堪,清泪阑珊满衣襟。
南襄上仙搂着龙九殿下的手一松,将他的身子在床上安置妥当,又细心地将薄被掖了掖,方才站起身定定地望着狐九瑟。适才眸中的脆弱之色已全数退去,目光炯炯,面色坚定且刚毅,隐隐含了几分前世南襄上仙的清冷风采。
他说:“我愿意一试,还望仙人成全。”
狐九瑟轻叹一声,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她转身背对着南襄上仙,道:“既然苏公子已做了决定,我这便将少觅与小花狐狸唤进来,还望苏公子日后莫要后悔才好。”
南襄上仙启唇一笑,“多谢仙姑关心。”
花不迟似是早已预料到南襄上仙会放手一搏,见狐九瑟一脸抑郁地走出来,倒也未曾有些惊疑之色。只朝凤君勾了勾唇角,道:“他既有了决定,我们何不成全了他?”
凤君沉默半晌,只得点头。
里间内,南襄上仙在床旁愣愣地坐着,连几人走入房间亦不得知。待狐九瑟上前唤了她一声,方才从沉思中回转神来,望着众人道:“我既愿意一试,自然已想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会有何种结果。”微垂下眼帘盯着床中龙九殿下的面庞,微微一笑,“最坏的打算,不过就是我与他二人皆魂飞魄散罢了……”
他的这番执着,狐九瑟本是不大懂的,却因着近日自己对于情情爱爱有了些个体会,便难免惆怅了起来。
花不迟上前了几步,那琉璃瓶子便晃晃悠悠地随着他飘至龙九殿下的床前。他稍稍探了探龙九殿下的手脉,望着南襄上仙道:“苏公子,你可是想好了?”
南襄上仙愣了愣,又在床边坐下紧紧抓牢了龙九殿下的手,声音沙哑道:“想好了……”
花不迟眸色一动,微微抬了抬手,便见得食指指尖银光一闪。浮于半空中的玻璃瓶子猛地一动,一道黑色的烟雾便自瓶中缓缓倾泻而出。恰在此时,凤君上前一步,右手捻诀将魂魄渐渐引入龙九殿下的体内。
狐九瑟闭了闭眼,不忍再看。
片刻寂静之后,耳边但闻南襄上仙一声惊呼,她方才急急睁开眼来。却见南襄上仙半身倾斜,面上尽是欣喜之色,双手向前虚成一个圆状,似是欲将龙九殿下揽入怀中。然面上的表情却是凝滞不变,双眼一眨不眨。
“咦,这是怎的了?”
凤君淡淡一笑,“可是司命星君来了?”
话音才落,便有一袭身影穿墙而入。那老头儿白须白发,着了身青色的袍子,面上带笑,不是司命星君还会是哪个?
此番他几人有这些个烦事,说到底司命星君便是那个源头。狐九瑟见着他自是没有好脸色,冷哼道:“你这司命老儿,少觅与小花狐狸与妖狐搏斗时不见你,本上仙被妖狐捉去时亦不见你,如今将将要大功告成,你倒是出现了。”
司命星君赔笑道:“仙姑莫气,其实龙九殿下失了魂魄这一劫,本不在命格簿中,乃是天君临时所添。且天君命过老朽不得参与其中,因而无法助各位一臂之力。”而后自袖中掏出一个香檀木盒子,道,“这里面便是老君的丹药,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狐九瑟又是一声冷哼,却伸手将盒子接了。
“这么说来,龙九殿下可是无碍了?”花不迟望了眼司命星君,似笑非笑。
司命星君抹了抹额上渗出的汗水,冲几人揖了一揖,道:“不错,还多亏了众位上仙,此后他二人的命格,便不劳烦众位了。”
狐九瑟闻言,又瞪大了眼怒道:“怎的,利用完了,这便要赶我们走了么?!”
司命星君慌忙连连否认,又是好一阵解释。
虽是不怎么待见天君与司命星君的那番作为,然半个时辰之后,四人仍旧是出了苏府。如今龙九殿下虽无大碍,但是面面仙姑的师命却仍是未能完成,因而如今捉住那妖狐便是头等要事。
狐九瑟侧脸将花不迟一望,问道:“小花狐狸,你是在何处遇到的那妖狐?”
花不迟还未回答,凤君却突地脚步一顿,伸手将狐九瑟拦在身后。狐九瑟踮起脚尖越过凤君肩膀望去,但见不远处的落叶堆中隐隐约约隆起一大团物什,且发散出幽幽红光,好不诡异。
面面仙姑心下奇异,随手捻了个诀便将那团拂散,却原是一只蜷成一团的小兽。原本许是雪白的皮毛如今灰败黯淡,口中蜿蜒出一丝触目血迹,身子已无一丝起伏。
花不迟却倏然大惊,疾步上前观了观,方才面色复杂地回头道:“这是……这是那妖狐的真身,如今它已是魂飞魄散了……”
凤君亦是面色一变,正欲上前却身子陡然一震,皱眉闭目施法感知一番。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万般凌厉之色,道与三人说:“无方水镜已破,颠倒老妖破界而出,我需即刻赶去瞧一瞧。这妖狐的真身便由面面仙姑带回交与灵宝道尊,瑟瑟你与不迟便在这寻个镇周围子住下,等我回来。”
狐九瑟哪里肯依,握了他的衣袖满眼雀跃道:“少觅,不如你将我与小花狐狸一道带去……”
“不可!”凤君毫不迟疑地抽回衣袖,斩钉截铁将她话语打断。
花不迟自是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更是不会任由她胡来,当下施法禁锢了她的手脚,顺势封了她的嘴,转而对凤君道:“此事非同小可,少觅你万万要当心。瑟瑟我自会照顾,你不必担忧。”
凤君眸色不明地将他望了望,又伸手攥了狐九瑟的手,柔声道:“瑟瑟,你且等我回来,我有一件事□告知你,你千万要等我。”
狐九瑟气地睁大了眼直瞪他。
凤君轻叹了口气,却是即刻唤了朵云走了。而面面仙姑亦与花不迟及狐九瑟告辞了一番,取了紫砂玉葫芦收了妖狐的真身便回得山中去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光,转眼便只余下了花不迟与狐九瑟二人。
花不迟望了望狐九瑟,唇边忽而扯起一个笑意,在她耳旁轻声道:“瑟瑟,咱们也走罢。”
说罢,竟不顾她的抗议,将她往肩上一抗,便随意寻了个方向腾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