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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的朋友
    傅非明和康育两个在门外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放心不下祁绍庭的伤势推门进来。夜未央简单与他交换一个眼神,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傅非明确定夜未央走远才一脸焦虑的问。
    “你放心,他不会害我!至少……不会帮别人害我!”康育已经为祁绍庭注射完了镇定剂,此刻疼痛略缓,倦意却袭上来。
    “你怎么知道?”傅非明拧着眉。
    “我也不知道……”祁绍庭吐出这几个字之后眼前一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很高兴你还知道回来结帐!”谷棋一看到夜未央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手一招:“waiter,再来一份巧克力慕丝!”
    String闻声转过头来相当汗颜的冲夜未央笑一下。
    “我也要!”夜未央拿起桌上的小银匙来抢了一勺。
    “哎!你怎么能这样!”谷棋骨朵着嘴:“你这种有正版滋润着的人,跟人家来抢这种盗版的东西做什么啊?”
    “什么东西啊!”夜未央一头的雾水。
    “爱情啊!”谷棋笑出一双眯眯眼。
    “神经病!”夜未央皱眉:“对了,这次的事怎么了结?我付钱给你们?”
    “不必了,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份人情,早该还了。再说了,你是冰的朋友,他开口托我,还用什么了结?。”虽说公是公,私是私,当然公私又何必要这么分明。
    “没问题!”夜未央招来waiter结帐。
    “你好好的惹他做什么?”Stting看夜未央走远,冲着谷棋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真要惹急了他,在冰那里你要怎么交待?”
    “我有分寸的。”谷棋烦躁的抓抓头发:“再说了,让冰大人偶尔别扭一下有什么不好,他都快要忘记我这个人了!”
    祁绍庭的身体素来强健,只不过这次伤后欠调理,气血攻心,吐出来反倒好一点。康育给他用了药,此时正睡得呼吸匀净,伤口居然也没有感染。傅非明是昼伏夜出的动物,今天陪祁绍庭起了个早,已经撑到了极限,索性前半夜都交给康育,他自去补眠了。
    祁绍庭晕晕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期间喝过几碗粥,到底是年纪轻底子好,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爽利了很多,就是回想起当时在夜未央前面软趴趴的浑然像一只病猫的样子就后悔不迭,唉~~怎么能这样,今后要如何翻身?
    各方的消息又通报回来,那时夜未央在屏幕上写的名字,正一个一个有条不紊消失着。完美的行动力和准确性,难怪这几天国仲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唠叨,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人,藏着这样的人都不让他知道,但要怎么和国仲解释呢?他也很想知道啊!怎么竟会藏着这样的人?
    “啊~~非明,你回来了啦!”就在康育闷到拿着纱布打了第99个结的时候,傅非明终于像救星一样出现。没然诺的东西,说好是下半夜,结果再出现时已经是下一个下半夜!他担心这家伙再不出现,自己真会打出千千结来~~
    “嗯,你先走吧!”傅非明冷着脸成功的冻结康育所有的抱怨。
    算了,不与小人计较,先补眠去是正经。
    傅非明把墙上的电灯开关拧开,飞快的输了一长串密码,只听得一串嘎嘎嘎的轻响,桌上玻璃杯中的水面上泛起细微的波纹。
    虽然祁绍庭与傅非明两个都没有动,但这个房间已经移到了这间别墅的最底层。祁绍庭心知傅非明一定有重要事情商量,索性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
    果然:
    “夜未央的后台,我已经查到了!”傅非明神色僵硬,似一种轻青的瓷。
    “哦!”祁绍庭的心脏一时狂跳不止:“是谁?”
    “西弥斯(Themis)!”
    祁绍庭脸刷的一白,苦笑道:“你确定?”
    “我当年有个学生现在为中央情报局工作。”傅非明说得轻描淡写,祁绍庭却耸然动容。
    西弥斯是希腊诸神中的正义女神,而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世界上最隐秘而又强大的组织的代称。西弥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的联盟,确切的说它不是一个组织,而是一笔资本,一笔高达数千亿美元的资本。与微软和沃尔玛这种市值过千亿的经济实体不同,西弥斯最大的特点在于—它会流动!一笔高达千亿的流动金融资本在运作的时候足可以带动上万亿的资金,这样的金融武器甚至可以摧毁一个国家。这种事光想想就觉得很可怕,因此也有很多人认为西弥斯只是各股国际投机热钱偶然的集合,而这笔资本在流动时表现出的目的性只是在宏观的统计学角度上显现出来的偶然中的必然。
    然而就算是当西弥斯只是一个国际投机热钱的集合也好,在它的背后还是有人在控制的,这个组织的头脑人物便是一个叫做李的人。这个组织的人员非常精减,但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他们的情报系统遍布全世界,他们的行动队拥有比摩萨德更精良的装备和更敏捷的身手。
    然而更可怕的是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从不直接露面,只在幕后操作,用最小的代价利用最广泛的帮助来达到自身的目的,四两拨千金之术炉火纯青。
    没有人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家公司暗地里受他们的影响,也没人知道有多少信托基金,实际上被他们控制,甚至,就是那些被影响被控制的人本身,都可能全不知情。
    西弥斯是一个风险投资商,与一般的风险基金所不同的是,他们不光光投资公司,也投资人!
    在这个行业垄断正在被各国政府广泛的打压着的今天,资本的幕后垄断有时候来得更为隐蔽。说不定有一天,人们会发现麦当劳和肯德基正是由同一笔资金在影响,又有谁能说这种事不会发生呢?
    祁绍庭一直对这个组织的运作非常感兴趣,千方百计的收集资料,想要了解的更多。
    所以在更早之前,祁绍庭心里就怀疑过是西弥斯,只是觉得不至于,容川已经这么小,他祁绍庭在容川也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人物,哪里值得传说中的强大组织这样子来算计?
    当然谅他想破头也不会想得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夜未央只是与西弥斯的基层行动人员颇有私交!这种偶尔事件,怎么可能用逻辑分析出来。
    “怎么查到的?”知道是西弥斯,祁绍庭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个人手上一直在追的一个世界顶级的杀手最近秘密来到,此人被怀疑曾经为西弥斯办过事,很显然老爷子那么多得力干将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知道多少?”
    “不太多,我们两个一直在那虚来虚往的绕,他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们还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一开始就把最重要的信息透给了我。”傅非明浅淡的笑容里藏着得意:“虽然他瞒着没说,但我猜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人物来了容川,夜未央的面子果然够大呢!”
    “他,是很不错啊!”祁绍庭莫名其妙的来这么一句,傅非明听了简直是哭笑不得。
    “那天,你从夜未央口里有没有探到些什么?”傅非明忽然想起来。
    “哪天?”祁绍庭一脸的茫然。
    “就是你施美男计的那天啊,你不是说和他在床上勾通良好吗?”傅非明脸上似笑非笑,潜台词里满满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祁绍庭无限心虚,居然也会脸红,目光闪躲。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傅非明难得看他被窘迫的样子,一时心软放过。
    “没有打算!”祁绍庭温和的笑一笑:“看着办!”
    “啊?”
    “当局势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了,不如坐下来休息一下,专心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不好,因为你所能改变的,不过是自己眼前那一小块。”祁绍庭只是靠在床头,却有一种云停渊峙的气派,但随遇而安也是一门技术,搞得不好便随风飘散了。
    停了好一阵……
    祁绍庭笑一笑,眼睛里有隐隐的波动,好似充溢心中偶尔从眼底逃逸而出的星光:“其实我反而喜欢和真正的大人物交手!至少他们不会做错事!”
    “你似乎已经想好什么了!”傅非明一挑眉,审视的目光。
    “对!但是,不要问!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祁绍庭狡猾的眨眨眼睛。
    傅非明其实很想缠上去问清楚到底是什么计划,但是一般来说祁绍庭在语言方面的才能非常出众,最后总是自己被套进去,所以他不问!他很狠的就是不问!反正祁绍庭可以倾述的对象也不多,他就不信他能忍到几时,傅非明咬牙切齿的自我鼓励自我安慰。
    第二章暗涌
    2.长江后浪(上)
    庙大就无小事,路边的杂货店莫说就是换个老板,就算是关门大吉只怕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祁氏就不一样了。这样大型的企业在一天之内改朝换代—无论如何都是惊暴的大新闻。
    财经版的头条自是少不了;另外这次换血又是东宫太子党抢班夺权事件,八卦版诸同仁都是兴奋的一夜不得好睡啊;还有,还有(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位新晋的董事长居然还有一付天生的好样貌,帅得一塌糊涂,一举手一投足都引人侧目,早就是社交版的宠儿,如今更是不知道要怎样爱他才好。
    祁绍庭伤重未愈,康育则本着他与傅非明的那点小小仇怨,夸大其词硬留他卧床静养,把整个外事活动都丢给傅非明一个人打理。非明平生最恨人夹缠不清,而记者这种动物,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偏生你又不能真正拿他们怎么样。才不过几天工夫,他就被烦得灰头土脸,原本就青白的脸色上隐隐透出一股黑气,巴尔干火药筒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
    这脸色连祁绍庭都看得心惊肉跳,只能急电招回正在美国打理生意的许墨凯,此人温文而雅,心思更是细密到几乎繁复的地步,而且永远也不会情绪失控,总算是把傅非明解脱出来做他最擅长的金融股票分析工作,国仲和小伟一直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地。大家各司其职,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祁绍庭一连休息了好几天,虽说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报表,总算是不会再牵动伤口,他一贯身体好,恢复的也快,康育拖了几天,眼看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让他不要出去工作,再加上傅非明冷冰冰刀锋似的眼神一直在他背上转来转去,罢了罢了……
    以前祁绍庭在的时候大家也不怎么感觉得到,还常抱怨老大把妹花的工夫远比做正事时来得多。如今这一去一回,才明白(看经典来——>http:///书农书库)老大就是老大,没了他,那个累比起之前绝不是一倍两倍。
    事情既然已经上了台面,祁绍庭本想要通知夜未央行事收敛一点,没想到夜未央那边早就暂时收手,而且连扫尾的工作都是做到十成十,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果然是职业的。
    “董事长,竹隐帮的帮主林荫生有事找!”许墨凯敲敲门进来,他为人行事从不越矩,在公司就一定是称职务,总经理时便是总经理,如今升到董事长就是董事长。
    “他有预约过吗?”祁绍庭埋头在文件中。
    “预约?”许墨凯以为自己听错了,林荫生稳坐竹隐帮头把交椅十几年,一直都是与祁德隆平辈论交的人物,不要说预约,以前要是他老人家亲到,祁绍庭只怕是要丢立即下手里的东西,亲自出来迎接的。
    “对,有没有?”
    “没有!”
    “那就让他先预约吧!”祁绍庭抬起头来,一脉平静的神色,竟不是在开玩笑。
    “他……他会肯吗?”许墨凯有点结结巴巴的。
    “自然,是不肯的。”祁绍庭笑出来。
    果然祁绍庭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数到十,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已经冲了进来,一脚踢开房间,每一步都重重的跺下去,然后大模大样的坐到祁绍庭对面的圆椅上。许墨凯从门外探进来,颇为无奈的:“董事长,我拦不住他!”
    祁绍庭挥一挥手示意他出去,面无表情的抬起头道:“林先生你打扰到我了!”
    林荫生重重一掌拍到祁绍庭桌子上,怒道:“你小子也太张狂了,我同德哥拜把子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里是祁绍庭的办公室,如果林先生要找德哥,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过去。”祁绍庭目光一寒。
    林荫生心头一颤,登时领会过来,这小子既然连他老爸也敢反,自然不会再将他们这些旧时长辈放在眼里,这种场合抬出祁德隆这块招牌来显然是非常不智的。但是如此一来他今天走这一趟的初衷倒似也不用提了,想一想,总是不甘,只得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世侄,我晓得你心里头有气,我们这些老人家自当早点入了土早好,可是……”
    “我倒看林先生此刻龙行虎步,声音宏亮,离入土只怕还早得很吧!”偏偏祁绍庭不吃他这套,一口一个林先生,疏离无比。
    林荫生早年与祁德隆交好,脾气虽然不及祁德隆那般火爆,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虽说再锐利的人在流光中也会被磨掉几分棱角,可当下这心头的火却是早已经窜上来了,不过是单凭着多年修得的好涵养强压下去罢了。
    只可惜祁绍庭本是刻意要激怒他,一来二去,他是被捧在人尖上日子过久了的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终于爆发出来指着祁绍庭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德哥说要下辣手的时候我还拉着劝着,总以为父子俩哪有磨不开的仇,想不到你竟张狂成这个样子,慢说是德哥,连我都容不下,你等着!我要你好看!”
    “要我好看,不知道林先生会怎么来要我好看呢?”祁绍庭挑眉一笑,云淡风轻的气派让林荫生看了也不由得动容,不由得打点起精神来应付,故意做出满不在乎的神气:“我还有什么,不过几支枪几条命,帮德哥打打下手罢了。”
    “呵!”祁绍庭轻笑了一下:“林先生,做人重义气是好的,但是我觉得在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要想更多。”
    林荫生眼一横:“你什么意思?”
    祁绍庭但笑不语,一手按下应答键说道:“帮我把有关竹隐的那份文件拿过来。”
    林荫生本是无所畏惧的,可是祁绍庭太镇定,镇定得让他发慌,心里也不由得有了一点忐忑,尤其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简直是不舒服到了极点,整个人深深的陷下去,两腿弯出尴尬姿势,而祁绍庭便在他面前坐着,平空高出了他一尺去。
    门开处,竟是傅非明亲自进来的,林荫生看见他又是一阵冷笑:“我说这年头长反骨的小兔崽子都躲哪里去了,原来都抱成堆了。”
    傅非明冷冷的斜了他一眼,并不搭话,林荫生更觉被轻视,一把无名火烧到了现在只有往上浇油的,竟没个灭火的,饶是老成持重也有个限度,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你这匹中山狼,前些年你老爸没了,若不是德哥收留你……”
    “林先生,家父五年前过世时,我已成年!”傅非明无比干脆的打断他的话头扬长而去,林荫生呆呆的看着那扇门,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祁绍庭在心底暗自感慨,要论嚣张刻薄他傅非明排第一还真没有谁敢去抢第二。于是也只能做个深呼吸,翻开文件夹子:“不知您是否知道,这几年贵帮中的主要金钱流动,都是由庭亨帮忙打理的。”
    “那又怎样?我换人便是了。”林荫生兀自气定神闲,他与祁德隆八拜之交,自然放心让祁氏帮忙打理帮中生意,这些年祁氏与竹隐帮牵涉极深。可这也正是他和祁绍庭谈判的筹码,祁绍庭当然不会再看他父亲的面子,可总要看钱的面子。
    “要换人是吧,也可以啊!”祁绍庭将手中的文件一转推到他面前:“庭亨有职业道德不会坑客户的钱,不过很多账都转在外面,不知道一时半会林先生打算怎么收?还有我这里有几份东西,希望林先生过目。”
    林荫生拿过来一看,脸色顿时煞白,居然是他儿子林明远做假帐中饱私囊的证据,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也没了主意,声音略有些抖:“祁绍庭,我把明远交给你,你竟这样子害他?”
    “林先生,贵公子是无师自通,请不要这么抬举我。”祁绍庭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答答答……每一步都是似踩在林荫生心头上。
    第二章暗涌
    3.长江后浪(下)
    “你以为凭这些东西就能唬住我了吗?!”林荫生声音发冷,已然动了真怒。
    “这种小笼子怎么困得住雄鹰,林先生在帮中地位超然,就算是与庭亨决裂,一下子要损失好几千万,在林先生眼中也是九牛一毛,又怎么会怕这点小事呢?不过您是不怕,可有人却会因此睡不好觉呢!”
    这几句话说到林荫生心里去,荫生荫生,当初起这名字大约就是罪孽,注定要为儿孙苦,一世做大树。他林荫生一世风流,却不知为什么就是子嗣少,期间还死掉一个大儿子,到头来统共就得一儿一女。
    林荫生一心想着要子承父业,只可惜他这一生叱咤风云,就这个儿子不省心,早年的荒唐事就不提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就是正经工作起来也轻狂冒失的很,以至于有他这么个地位超然的老爸顶着,他在帮中的地位也有限。如今这事闹出来,今后再想将他扶上台只怕是难上加难。
    祁绍庭走到他背后,一手撑林荫生的肩上,轻声道:“不要总是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
    林荫生心里一颤,竟是绝望,凭着老资格在帮中屹立不倒好几年,但毕竟江山代有人才出,座下暗潮汹涌他不是不知道。如今为了自己和祁德隆的私交要损失帮中利益,本来就有点公器私用的味道,真要闹开来阻力也不会小,要是同时再暴发丑闻……虽说没人敢拿他怎么样,但是明远的前途……
    他从下决心要走这一趟,一直都是信心十足的,万万没想到去要挟人的反被要挟了。如今两相对比,祁绍庭当然也有损失,却是不及他伤及筋骨。如今让这人在自己耳边气定神闲的说这一句,根本是直中软肋:不要以为自己有那么重要,我还偏不在乎,想要玩是吧?谁怕谁?
    叭!
    文件夹与玻璃桌面的亲密接触带来清脆的一响。
    林荫生仰面倒在椅背上,面容惨淡中有一丝阴狠之气:“果然不愧是德哥的儿子,我们都小看了你。没说的,往后就要真刀真枪上见了!”
    “明远的前途你也不顾了吗?”祁绍庭定定的看他,林荫生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只觉得祁绍庭幽暗的双眸里闪烁着不一样的星光,直穿他灵魂深处,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像老了好多岁,颓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说完站起身,便要推门离开。
    “林伯伯……”
    林荫生身体一僵,不知道祁绍庭为何此时忽然改口,缓缓转过身去,只看到祁绍庭靠在桌边,低了头十指绞结缠绕,沉默了一阵,再抬头时眼中已不复方才的精明强势:“我本以为树倒猢狲散,想不到我父亲还有这样愿意为他的人。”
    林荫生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回不过味来。
    “您要谈生意我便与您谈生意,如今生意谈完了,不知林伯伯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谈谈交情?”祁绍庭深吸一口气,深褐色的双瞳里一片璨然的光。
    虽说仍是满腹的狐疑,林荫生却也不由得神色柔和起来,这个孩子他是从小看大的,虽然一直不被祁德隆看好,而他却因为手头还有个更顽劣的,反而很喜欢他的沉稳,也总是鼓励明远多同他亲近。
    “有句话我一直都想找人带给我父亲,可又怕被人传拗了,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祁绍庭神色淡定,看林荫生没有出声便自顾说下去:“我这次并不是要抢他什么,只是我也长大了,想要有自己的天空。我父亲这人您是知道的,有他在一天,我始终是笼中的鸟。”
    “这话,你怎么不自己同他说去?”林荫生激动起来。
    “您认识他比我久,你认为他会听吗?就算他听了,他会放手吗?”
    林荫生默默无语,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好了。”祁绍庭摊摊手:“如果您还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庭亨与竹隐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你!?”祁绍庭这态度变得太快,林荫生一波不及一波,脑子已经有点糊涂。
    “刚刚当伯父是混水摸鱼上门勒索的小人,所以说话太刻薄了一点,真是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我是决计不会背叛德哥的。”林荫生警惕的看着他。
    “你要忠这份义,未免损了太多人的情吧!贵帮虽然财大气粗……”有些话不必明说,林荫生已经感觉为难,只是凭胸中那股强气顶着,表面上看来倒也坦荡荡。
    “我这里倒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办法。”祁绍庭紧紧的盯住林荫生的眼睛:“您让位,让明远现在就顶上来。”
    “啊?”林荫生吃了一惊。
    “全容川都知道林荫生与祁德隆是过命的交情,他出了事你不理,只怕大家都要笑你无情无义。可是如果你参与其中竹隐帮必定受牵连损失不小,不过江湖道义嘛,想必帮中元老不好说什么,但总归心不平气不顺,而且吃亏的都是手下人,好歹他们叫你一声大哥,却因为你的义气被连累,无论如何你这都算是不仁。还有明远,这几年他也努力向上,如果因为这件事……”
    林荫生听得出神,他顾虑的种种如今被祁绍庭这样抽丝剥茧的铺展出来,竟是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一时间(超多-书农在线书库)额角的冷汗又起:“这事依你要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嘛,你现在就让位,把明远顶上来。我们只要事先做场戏,让大家都知道庭亨与竹隐帮要决裂,这事情闹开来一定沸沸扬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你要公器私用的时候,你再宣布辞去帮中的职务,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牵涉旁人。然后再找个人提议由明远接替帮主的事务,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帮中牺牲了的,顾这份情义又有多少人好意思站出来反对?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下代自然不必顾及上一代的情义,而且说到底你与我爸爸算是私交,你一走庭亨和竹隐帮自然是无仇无怨。这样,对我父亲您存了义,对帮众您留了仁,对明远又有父亲之慈,三全其美!而我这边也不用受损失。当然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事,唯一就是让您吃亏了。不过将来若是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祁绍庭第一个不放过他,不知道伯父可还信得过我?”
    祁绍庭目光灼灼,而林荫生至此已是彻底的叹服了,握了祁绍庭的手唏嘘不已:“祁绍庭,明远要是有你一半,我也就安心了!德哥就是太死心眼,要是让我生出这样的儿子来,早就找个清静的地方钓鱼养生去了。”
    “明远有明远的优点,”祁绍庭微微一笑:“我老爸不也一直当我是个不成材的,你们都不放手,要怎么飞给你们看?”
    林荫生心结被打散,此时倒像一个絮叨的老头子,祁绍庭又哄了他一阵,才把他送走。
    第二章暗涌
    4.无所畏惧的骄傲
    这人前腿刚走,傅非明后脚拍着手就跟着进来了:“最佳男主角!”
    “你少来,也不全是演的好不好?”祁绍庭横了他一眼,自己却也苦笑:“不过这年头,真是的,就算是要对人好,也要资本!如果不是明远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今天这事还有得搞。”
    “我已经打电话通知林明远让他早做准备,你送他这么一份厚礼,以身相许都不够啊!”
    祁绍庭松松领带,沉默了一阵,忽然盯住傅非明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不会站在我身边。”
    “这……”傅非明干咳了一声,有点想逃的意思。
    “我是说真的,你会一直这样帮我吗?”
    “我不帮你,就凭你这么傻,怎么混?!”傅非明本想端着说这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脸上笼了一层笑意。
    傻?!祁绍庭张口结舌,哭笑不得。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老爷子最喜欢逼你背古诗词,一首七言绝句你念七遍还是背不全,我站在旁边听,第二遍时也背出来了。”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他全副心思都在阳光下的足球场,哪有耐心背这些个怪东西……祁绍庭被勾起旧事,心中呜咽不已:“这也不能怪我,你小子当年除了背书,没有别的娱乐爱好!!”
    傅非明不理他,自顾自的往下说:“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傻的人。直到后来我也开始念书,才知道不是你傻,而是我特别聪明!”这话从别的任何人嘴里说出来,不等旁边的人砸白眼再送上一脚,自己的声音也是虚的,底气不足!傅非明倒真是说得淡写轻描,风烟不起,这份自恋还真不是一点两点。
    “但是那些人傻归傻却不及你有趣,所以后来听说你去耶鲁,就想过去看看。果真让我看到你如鱼得水、风风光光,我站在你身边,也算是沾了点人气。”
    祁绍庭受宠若惊:“你当时是校宝耶,我站在你旁边迎接的都是高山仰止的目光!”
    “你不要吵!我为人龟毛又刻薄,没有容人之量。看到不称头的连多说句话都懒,这种性格要怎么做大事,与你合作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傅非明条分缕析,思路分明,论点论据论证具全,是标准的傅氏谈话风格。
    祁绍庭本以为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会说出点感性的话来,没想竟是如此,转念一想也是正常,就是要如此这才像傅非明。
    傅非明从房间里退出来,抱着手臂靠在走廊的墙上,原来已经入夜了,四下里都是漆黑,只有远处亮着一盏角灯,淡淡的青白的光。
    祁绍庭……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我没有说,不知你猜不猜得到:从小到大,身边人的眼神无论钦佩无论妒嫉,都像是在看怪物。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四岁的时候你会因为我抢在你前面背出了一首古诗而偷偷摸摸打我几拳,然后又在我要哭之前许诺带我出去玩;十三岁,我从讲台上走下来,所有人都视我如异类,只有你睁开朦胧的睡眼,茫然的说:你头上哪来那么多石灰粉;十七岁的时候,你带我去夜店,告诉我如何在漂亮女生面前镇定自若……
    不,不……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忘记了哪一年,哪一天,哪个地方,你对我说:“非明,其实最好,还是在什么样的年纪做什么样的事!”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你的眼睛里焦虑很深,无可奈何的焦虑。
    相信当时我的眼睛里骄傲也很甚,无所畏惧的骄傲。
    我自认天纵英才,无所不能,到头来也会孤单也会寂寞,而当我孤单时竟找不到再多一个人陪我喝酒。
    那时候在耶鲁的草地上,你告诉我人心不是球,无论用量子力学还是牛顿定律都算不出它的运动轨迹。
    当时没听懂,等到想通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今生通共就只剩下你这一个朋友,除了你,我还能去帮谁?
    夜未央意外得空,只能去打扰英树,封英树本是以店为家的,最近却不知为何投巨资买房,而且一买就是两间,中间打通变成一个超大的房子。住在家里自然比住夜店舒服,夜未央也就顺理成章的赖下来。更妙的是英树的厨艺惊人,任何粗茶淡饭到他手上一转都能化做珍馐美味,夜未央吃上了瘾,大赞英树为新好男人的典范。
    英树本想劝他没事去店里转转,搞个年中大酬宾什么的,结果白眼吃了一记又一记,又硬不下心肠不烧给他吃,只能在心中默默悲叹着他的丰厚佣金又一次落花流水。
    夜未央虽然白吃白住,好歹还做些家事,闲时洗个碗拖个地什么的。才没几天江锋不知怎么又摸到门口来,英树看他与夜未央的神气就知道是旧时相识,一心要留下他来套话,没想到话没套出,他的家彻底被这两个人攻占。
    才一恍眼的工夫,已经搬回来两台极品电脑,两个人联机上网打cS,大杀四方,所向披靡……
    英树苦了脸,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他们桌边:“未央!你以前从来不玩这种东西的。”
    “不要吵,不要吵!”夜未央随手一推将这张脸推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江锋打扰了几天,毕竟心里掂记着佑佑一个人在家,于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回去了。夜未央兴致正浓时失了玩伴,只能拉英树上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忽然找到了人生的乐趣,令他心情大好,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撒娇这项绝技,想当年一张寒冰脸已经是人间凶器,如今一个眼风抛出来,哇塞,见血封喉。
    英树的神经再大条也是肉体凡胎,当下就心软的陪他死磕,连轴转了几天,终于忍不住抱怨:“老大,请你同情一下晚上要通宵上班的可怜人好不好?”再让他看着cS360度的全景,不吐也难啊!
    也真是奇怪了,他夜未央晕车晕船晕飞机,为什么就不晕cS?
    夜未央闻言悻悻的拿下耳机,可怜巴巴的看英树一眼:“树宝宝!”
    “OmG!”英树当心肝一阵儿乱跳,强打起精神来说道:“老大,如果你不知道祁氏企业的大门往哪边开,我不介意帮你画张图,然后捧上打的费若干!”
    夜未央眨一眨眼睛不置可否,过了一阵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拍拍手就此扬长而去。英树无限心虚的看着那一扇缓缓合拢的门,满天神佛你们可要看清楚啊,虽然嫁祸于人是我的不对,但那人原本就是他套里的兔子,我只是提醒他去收套而已,将来算总帐时千万可别加上这一笔啊。
    第二章暗涌
    5.爱,是做出来的!
    这天正值祁氏一大批公司中高层开会,企业虽没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但是顽症亦是不少,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代新人换旧人。各方面都要整改,各方面都要变,什么裁员计划,结构调整……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会上也自然是气氛热烈,众说纷纭,每到这种时候祁绍庭多半就是坐着听,等到所有人的意见都发完了再一锤定音,此时多半已经融各家之长,也将副面的影响降到最低。
    祁绍庭听得正入神,眼角余光却不经意扫到玻璃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总以为是看错了,定定神,再看,真的是他,马上心里开始发慌,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傅非明察觉出祁绍庭神色有异,回头一看才知道是勾魂罗刹大驾光临,冲着祁绍庭会心一笑便从桌子旁边退出去。
    才不过几秒钟的工夫,祁绍庭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傅非明与他是否谈得拢,不知道傅非明会不会欺负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欺负傅非明……这种状态下还开什么会?别人说的话自然是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又过了一会,傅非明推门进来,祁绍庭急于知道答案,眼睛直追着他走,想不到这死小子明着要摆他一道,居然一落座就低了头,两指抵住眉心,看都没看他一眼。
    祁绍庭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上下不得,熬了一会到底熬不住,当即桌子一拍—休会!
    当老板若是连这点私权都没有,还不如去做小弟。
    等到闲杂人等都走了七七八八,祁绍庭也懒得矜持下去,一把揪起傅非明的衣领:“你小子,搞什么鬼?”
    傅非明一挑眉毛:“我替你招待佳人,你这样谢我?”
    祁绍庭愣了一下,凶巴巴的冲着傅非明道:“我饶不了你!”
    傅非明看着祁绍庭转身冲出门,便对许墨凯笑道:“看到了吧,男人就是这样,重色轻友!”
    许墨凯茫然的眨了眨眼:“刚刚那个,不是男的吗?”
    傅非明笑:“怎么?你没听说过有男色吗?”
    许墨凯以手覆额惊愕不已:看来自己在美国的这些日子,错过不少好戏。
    祁绍庭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推门:夜未央抱膝坐在窗台上,笼了一身的夕阳残照,听到门口有响动,转头缓缓的看向祁绍庭,半张脸隐在暗处,半张脸飞了金,一双黑玉似的眼睛越发黑得透亮,连眼角淡淡的青都是无尽魅惑。大约是天气热,头发又剪短了些,露出秀气的眉和圆润的耳廓。
    祁绍庭口干舌燥,无意识的握了手,又分开,迟疑的:“你,有事吗?”不能怪他多心,这个男人永远在风口浪尖上出现,而今天到目前为止平凡的和昨天一样。
    “没事。”夜未央淡淡的笑一下,色若春晓,像一幅原本就绝美的画,忽然动起来,愈加的神彩飞扬。
    “那,你今天来?”面对这个人,祁绍庭不敢妄加推断,他已吃过太多亏。
    “我无聊,来看看你!”夜未央仰起脸来看他。
    “真的吗?”祁绍庭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放下心来轻松一下,还是哀悼堂堂祁大公子如今沦为了某人解闷的工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夜未央不耐烦起来。
    “也对,”祁绍庭眸中滑过一丝暗色,走到他身边坐下,有些懊恼的:“你都懒得骗我。”
    这声音带了三分委屈,于是自己也开始可怜自己,再转过头去看夜未央,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却刚刚好映红了夜未央背后的那片云霞,满目金红的光,如梦似幻。
    祁绍庭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对,这样才对!
    每次遇到夜未央的时候都是不真实的,像一场梦,所以刚才开会时看到夜未央,才觉得惊慌,太现实了!这个男人在梦里出现就已经是逃不开的宿命,再让他走近现实里让他如何招架?
    他还是比较习惯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仍是下风,但至少没那么多顾虑,
    “你,想我怎么给你解闷?”祁绍庭说得很别扭,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一般都不沟通,即使难得有必要,也会把地点定在床上,所以虽然本意不是如此,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我不知道。”夜未央有些闷闷的,总不能说他现在已经不觉得无聊了吧,单是看着他小小皱眉,窘迫的绞缠着十指,就觉得很有乐趣。
    又是一阵沉默,做为一只老牌色狼,祁绍庭也有了点如坐针毡的意思,犹豫着是应该继续温言细语的没话找话说,还是索性将他抱起来,去找张床。
    爱,是做出来的!这年头不都这么说吗?
    “哦……绍庭!”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这房间里的沉闷。
    许墨凯几乎忍不住要对那个强推他进来的人骂三字经,像他这样绅士的人居然也会被逼到这一步,由此可见那人行为有多么恶劣。
    而如今那个恶劣的人却悠闲的靠在门外专心致志的端详着自己的纤长十指。
    “有事吗?”面对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许墨凯,祁绍庭不知道应该是表现出扫兴还是庆幸。
    “哦,这个,我们要走了,你……要记得关灯哦!”许墨凯一向都没有急才,情急之下编出句话都已经不容易,还要照顾逻辑?老天,杀了他吧。
    傅非明在门外无奈的摇一摇头,夜未央却一下子笑出来声。
    “算,算了,大家一起走吧!”祁绍庭这边正死在胡同里出不来。
    一行四人走在走廊里,许墨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有点闷闷的气氛。他这人有天生的母性关怀,最看不得别人心口的灰,冷不丁冒出一句:“不如,大家去喝一杯?”
    眼见其他三人各各投来诧异的眼神,许墨凯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汗……
    “好啊!”夜未央微微笑。
    祁绍庭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也好,不如把国仲他们都叫上,出去放松一下。”傅非明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拨号。
    夜未央不置可否,只自顾自往电梯那边走,祁绍庭却退了一步拉住傅非明:“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是已经想通了吗?趁这个机会介绍他给大家认识有什么不好?”傅非明抬眼淡淡的扫他一眼。
    ……祁绍庭一时语塞。
    浮生如梦!
    此时已然是入了夜,浮生如梦周身透雕的哥特式饰纹在暗夜的霓虹中若隐若现。
    夜,才刚刚开始!
    那只名叫欲望的巨兽才刚刚睁开他沉重的双目,射出一道妖异的金绿色眸光。
    门童一看到祁绍庭马上堆了满脸的笑:“祁先生,好久不见!”立时就有高级的领班过来引他们到VIP专属的角落。
    这样的一行人,无论到了任何地方都是引人侧目的。且不说祁绍庭的酷帅大气,还有傅非明那种带着些肃杀气的俊美,单单是夜夜未央在炫目的灯光下一点沉静的星眸,就足以颠倒众生。顶着一个毫无任何漂烫电染的齐耳短发,穿一身普通到在街头随手就可以抓出一把的圆领套头T恤,他本不像一个应该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却像一道冰泉划破这喧嚣稠滞的空间。你以为他是清的,忍不住要靠近,走过去,投进去,清是清,却无底……
    最幽暗的黑却裹着最无辜的白,他似那种怔忡着眨着双眸,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诱人的少女,不经意间一点眸光的悸动,就令人怦然心动。
    …
    第二章暗涌
    6.我替他喝
    “祁绍庭……好久不见啊!”一个纤腰长腿的女子走过来打招呼,一头栗色的波浪长发似云卷云舒。
    她与祁绍庭碰碰杯,优雅的抿过一口酒,轻言浅笑的嗔道:“最近不见你出来玩,我都快无聊死了!”
    祁绍庭遥遥向另外那桌敬了口酒,随口问道:“怎么肖格菲不在吗?”
    “哎!向我打听别的女人!”嘟起嘴来嗔怪的瞟他一眼,最后还是自己笑出来:“她一向最怕吵,你不出现,她怎么会来?而且,最近飞国外了吧,好像有大生意。”
    祁绍庭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并不作声,夜未央却在一旁玩自己的游戏,用两个手指捏住高脚酒杯凑在眼前,透过深红色的酒液去看那七色炫目的灯光。那女子此时刚注意到他,却是怔怔的看呆:这里的灯光原本就离乱炫目的很,经过一层酒色过滤后却通通温柔起来,在夜未央的脸上变幻着光与影的游戏。
    “新朋友?以前从来没见过嘛!”
    “我叫夜未央!”夜未央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与她相握。
    那女子明显的僵一下,脸上的只余下笑容的尸体。祁绍庭看了好笑,轻轻捅一捅她:“你干吗?”
    呆呆的闷了一阵,方才叹了一声:“不错,真是不错!”
    “你干吗?”祁绍庭口气略略加重,提醒她的失态。
    她却站起身来,笑着用手指了指祁绍庭:“要做你老婆,还真是不容易!”说完,挥一挥手,竟自顾自走了。
    “怎么?她不喜欢我?”
    祁绍庭笑起来:“她喜不喜欢你,你会介意吗?”
    夜未央可爱的嘟一下嘴,别过头去,祁绍庭看得情动,故意伏到他耳边轻声道:“你有没有带身份证出来?”
    “啊?”夜未央一时诧异。
    “我怕等下临检,查出你未成年!”祁绍庭贴在夜未央的耳根笑,整个人伏到他肩上。夜未央深感周遭有眸光在闪,晶亮的眼睛,专注的眼神。
    “啊,老大!怎么会忽然间想到约兄弟们出来聚?”一把粗豪的嗓子忽然盖过所有的吵杂,拥有这种气势和穿透力的人,除了廖国仲廖大哥不做第二人想。站在这优雅迷乱到颓废的异度空间,他老人家一身色彩鲜艳的鬼画脸大汗衫搭配浅色沙滩裤再加上一双透明塑料人字拖鞋,整个造型极具震憾力,简直就是一出活生生的行为艺术。
    祁绍庭闻声抬起头,刚打了个照面又笑得跌回到夜未央身上,傅非明冷冷的看了一阵,终于还是撑不住回过头去闷笑,只可怜了许墨凯正经斯文人,笑又笑不出,不笑又闷得慌……
    看着这一群东倒西歪的人,国仲却是丝毫不以为忤,先一把拉起祁绍庭给个大大的熊抱,然后又挪到许墨凯那边用力抱一下,再然后轮到傅非明,只可惜火一般的热情被他的冷漠眼神兜头浇下一盒凉水,只得傻笑着伸过去握了一下手。最后,转过一轮……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直坐在祁绍庭身边的夜未央,笑嘻嘻的揉一揉夜未央的头发:“哇,好漂亮的猴囝仔,明哥!是你弟弟吗?”
    傅非明没有好气,眸光一凛,把廖国仲满腔的热情都冻成了尴尬。
    “拗搭鬼!”国仲暗自嘀咕了一声。
    “你好,我叫夜未央!”夜未央继续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去,然后期待这个搞笑的家伙的反应。
    果然,国仲的下巴立时垮了下来,期期艾艾的看了祁绍庭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伏耳过去:“老大,原来你恋童哦!”
    “去死!人家只比你小一岁好不好!”祁绍庭被他逗得大笑,一个精准无比的肘击飞过去端端正正落到他鼻子上,这力道控制的刚刚好,既不至于流血,又令人酸痛不已。国仲捂着鼻子哀号,眼泪已经流下来(当然这不是因为痛,这是避不过的应激反应):“我不相信!”
    “你爱信不信,小伟咧?”祁绍庭笑骂,这个家伙还真是开心果系列产品,出场时常常伴有暴笑的耍宝场面,虽然他自己也不想。
    “他啊,帮非明……”眼看傅非明眸光一敛,国仲赶忙改口:“帮明哥办点事,赶不及过来。”
    “就是上次和你说那个叫中村的。”祁绍庭眼风一转,傅非明便知道他要问什么,索性就把答案直接送给他。
    夜未央冷眼看他们一群人嘻笑怒骂,虽然觉得生动有趣,却隐隐有一种窘迫感,好像身边的空气在慢慢变稀薄。
    “哎,老大我们去K歌好不好?”国仲坐了一阵又坐不住,两耳贯满了音乐声顿时就觉得喉咙痒。
    “不是吧!”傅非明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不留在这里物色猎物?”
    “哎哟!有你们在还把什么妹啊!兄弟们难得聚一下,找个清静地方说说话多好?”国仲也不等其它几个人答应便大力拍掌,马上就一个领班过招呼,将他们引到一个安静的包厢里。
    国仲为人虽然粗陋了些,却有一把好嗓子,歌声虽然说不上极品也令夜未央小小惊讶。
    而祁绍庭此时大半心思都放在夜未央身上,身边的闲人自然越少越好,至于那两位,许墨凯还好一些,傅非明却是最不喜欢人多的,如今换到包厢里正是合了他的心意,脸色都变轻松起来。国仲看他眸光闪烁,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总觉得背后有点麻,只希望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国仲一曲唱毕,发现兄弟们都当他是空气,只有夜未央抬手鼓了两下掌,顿时感动得他热泪盈眶,倒满一杯威士忌就要酬知已。夜未央往后缩了缩,清清淡淡的说道:“我不喝!”
    “啊?为什么?”
    “不想喝!”平静的表情,无辜的眼神,不想,就是不想,就这么简单!
    “这……”嫁出去的女儿,敬出去的酒,国仲的手凝在半空中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我替他!”祁绍庭伸手过来……
    “老大……”他本想说以你的酒量……却不想祁绍庭接过来就是一饮而尽,刚刚国仲倒得急,未加水未加冰,一杯酒落腹便是一团火在脑子里烧起来,极快的,祁绍庭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红。
    “好!痛快!”傅非明喝了一声彩,拿起酒瓶就咕嘟咕嘟开始倒,顷刻之间就满了两杯,一杯拿起来放在唇边,一杯递给夜未央:“好歹相识一场,我先干为尽!”说完微微一笑,竟也一口气闷了下去。
    夜未央并不说话,只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气看定祁绍庭,祁绍庭被他看了一阵,索性也豪迈起来,一伸手便接过,就是笑容里却带了三分尴尬,先定了定神,分做两口到底还是灌下去了,只是被这辛辣的酒气呛了一下,不得已,吃了片西瓜过口。
    国仲却是已经看傻,祁绍庭的酒量一向都不怎样,平常一份40度的酒要兑一份冰块一份绿茶,饶是如此也不过两三杯的量,还常常教育他喝酒喝到醉就是没品。
    祁绍庭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眼神已经有点迷离,傻乎乎的冲夜未央笑一下。
    傅非明眼中却满是清冷的笑意,抓过酒瓶来又开始倒,这次竟是两杯不够了。人们在喝酒时常常会有一种古怪的计较,傅非明倒来倒去重复了几遍,又伏下身去看,总算看到两杯一样高了,这才拿起来,眉峰一挑,道:“我是要敬夜未央的,你抢什么抢!”说完竟又是一饮而尽,连一滴都没撒出来。
    “哪有这样的啦!我代他喝掉了啦!”祁绍庭已经有三分醉意,整个人倚在夜未央肩上开始耍赖。
    夜未央只觉得他的皮肤似火一般烫,热力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自己身上。
    第二章暗涌
    7.魔音穿耳
    “他有叫你代吗?”傅非明一挑眉。
    “那你说,你要不要?”祁绍庭伸出一根手指来指未央的鼻尖。
    夜未央笑吟吟的看他,脸上有暖暖的微风拂过,带了些许威士忌的香醇:“索性你连这杯也喝了吧!”
    祁绍庭却只是笑,眼睛在这两个人身上转一圈,忽然将头倒在夜未央的肩上,声音低沉柔软:“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们两个快一点,我手酸!”
    祁绍庭在百忙之中尚顾得及瞪他一眼,傅非明收到杀人目光,却只有催得更急。
    “去吧!”夜未央将他的脑袋扳正:“反正你前面两杯都喝了。”
    祁绍庭苦笑着叹口气,第三杯了哦!心里莫明其妙的居然有一丝兴奋,索性一仰脖大口咽了下去,好像一团火从喉咙流到胃里,一下子全身都烧着了,眼睛里腾起一片破碎的水光,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连手指尖都变得柔软而敏感,呼出的空气带着洋洋暖意。
    与他成为鲜明对比的便是傅非明,此人两杯急酒下肚居然连汗都没出一滴,白里泛青的脸色一如常态,就这样看他只怕没人会相信他刚刚才灌下小半瓶威士忌。傅非明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又去开了一瓶,这下子祁绍庭却是真的慌了,急得大叫一声,震得夜未央的耳朵一阵嗡嗡的麻。
    傅非明懒懒的挑眉看他一眼:“还没让你结帐呢就这么小气,喝口酒都不让了?”
    将两份酒兑一份冰块进去,傅非明浅尝慢酌,苏格兰威士忌特有的烟熏味弥散开来,丝丝入扣,伴着由冰块带来的润滑的凉意,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好在先开的那支是祁绍庭钟意的爱尔兰威士忌,点来给他兑绿茶喝的,要是现在这支苏格兰陈年佳酿被刚刚那样豪饮,那才叫暴殄天物。
    “我要唱歌!”祁绍庭忽然非常有气势的指使着国仲让他把歌本递过来。
    “不是吧!”许墨凯与国仲不约而同的悲鸣一声,可怜傅非明嘴里含了半口酒差一点呛到,额头挂下三条黑线。
    “快点啦!”祁绍庭一副喝醉的样子,说话含混了尾音,口齿不清的腔调催化出一种意外的幼稚感觉。国仲听得来筋酸骨麻,起了一身的麻点子,看来老大说话还真是有道理,至少是他本人喝酒是绝对不能让他喝到醉……
    祁绍庭看大家都不理他,只得自己去拿
    ……
    《一路上有你》
    该怎么形容呢?或者只要想想连许墨凯额头都隐隐开始生汗,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
    还需要很多勇气
    是天意吧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
    傅非明仰天长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一句都唱不对……
    祁绍庭微带沙哑的嗓音平时听来性感十足,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被他这样扯着喉咙唱出来却十成十像绝了破铜锣,而最让人崩溃的是居然没有一句在调上。
    ……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给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
    飘来飘去都是为你
    ……
    许墨凯终于听不下去想要上前劝阻,却被傅非明一把拦住,在这昏暗的灯光中非明一双眼睛像水晶般精光闪亮,压低了声音在许墨凯耳边道:“他这是借酒装疯,你少坏他好事。”
    国仲的忍功一向比较差,佯装要方便就溜之大吉。祁绍庭眼睛里自然是看不到他,一手揽过夜未央的肩,兀自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一排乌鸦低空飞过!
    傅非明再一次仰天长叹,想当年与他在耶鲁的草地上喝了三年酒,祁绍庭的量到底是多少只怕自己比他还清楚,半瓶威士忌对他来讲虽然不轻松……可……也没到这地步吧。
    第一段熬过去,连许墨凯都有点想落跑的意思,傅非明开始钦佩夜未央,坐在如此近在咫尺的位置,居然没有恶心死。
    傅非明与许墨凯两默默无言的对视一番,打算将这个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二人空间。
    间奏完,第二段又起,两个打算落跑的家伙开始脚底抹油……?
    怎么回事?
    祁绍庭低哑的歌声里有一线清醇柔亮的声音隐隐而现,似分又合,完美的修补了他的不足。这首歌本不难唱,如今调走回来,由夜未央的清透搭配祁绍庭的沙哑竟有一种奇异的钢柔并济的感觉,层次分明毫不杂乱。
    祁绍庭只是酒酣,并不见得真醉,这一刻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曲终了,许墨凯傻愣愣的开始鼓掌,祁绍庭平生唱歌只看过有人往外落跑的,还从没听到过掌声,倒有点不知所措。
    “你的声音真好听!”祁绍庭有些痴迷的看他,那语调自然是由衷的。
    “是吗?”夜未央只淡淡的一笑,放下话筒,天晓得他只是不想自己的耳朵再度惨遭**。
    祁绍庭的眼神忽的一寒,流露些许淬利:“不要跟我说又是职业技能!”
    夜未央哑然失笑,说什么就信什么,这男人还真好哄。
    傅非明眼珠子一转,唇边浮起若有所思的笑意,祁绍庭正想继续称赞,只觉肩上一沉,一抬头却是非明一手撑在他肩上,笑角眉稍俱是戏谑的笑意,顿时心底一凉:基本上这个家伙笑得这么开心,就准没有好事。
    很少有人知道傅非明其实是一个非常恶质的人,只是他为人高傲,一般人都看不上眼,自然也没兴趣为了他们玩什么花招。可是非常不幸的,祁绍庭刚好就是这世上少数几个还能入得了他法眼的人物之一。
    于是……
    “你干吗?”生冷的口气,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闪亮亮的眸光警告他:你小子少坏我好事!
    “没什么?”傅非明眼角的笑意愈深,那笑容似针,冰冷而尖锐,索性又将身体的重量又放下去些,闲下来的一只手随意的拨弄着祁绍庭的头发。
    祁绍庭身体一僵,露出明显受了惊吓的表情,傅非明年纪有多大,他们两个就相识有多久。虽说从小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彼此的身体早八百年就看光光,但是!但是!他……他傅氏非明公子,铁骨铮铮,一惯冷的像医用钢,几时学会做这种暧昧撩人的动作?
    “你……你……”祁绍庭迟疑的,一面观察着非明的神色,身上已经有冷汗冒出,像一条蚯蚓般爬过背脊,引起一阵战栗。
    哎哟喂啊,他祁绍庭不止于衰到这步田地吧?如果傅非明此刻向他表白,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因心脏暴表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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