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都没有阻拦,还给我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并且嘱咐我要听老旦的话,并且要让老旦监督着我学习。如果这个事情要是早发生两三天,我自己都会觉的不可思议,并且认为是父母不爱我了,要让老旦把我扔到死人堆里去。但是在经历了昨天和今天之后,尤其是在看着那一个个被老旦救过来的小朋友看我的敬畏和羡慕的眼神之后,我很乐意跟老旦这个比我父母年龄都大的朋友在一起。更何况,他还有好吃的奶糖和讲不完的故事。
而且老旦今天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村子里的人对他一改以往的不理不睬,依然是敬畏,但是现在比以前多了一些尊敬。甚至还有一些家长一直跟着老旦,让老旦也把他们孩子带着。老旦一一拒绝了他们,告诉他们孩子都已经没有事了,这几天晚上不要让孩子们出来乱跑。老旦从未问过孩子们为什么变成了那样,孩子的家长们也都没有说,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但是没有人会去揭穿。我那时候还小,并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到了老旦的家之后,老旦指挥我从他的床底下翻除了一个瓦罐,那个瓦罐的形状很奇怪,像是长满了刺。他把今天那块已经变得漆黑的石头放了进去,并且用那块包石头的皮子把瓦罐盖住,找绳子封了起来。然后又找了个网兜,是在那年代很畅销的装脸盆和杂物的网兜,用网兜把陶罐包起来,挂在了房梁上。然后开始烧火做饭,做了一大锅的汤面,他就着汤面喝上了我拿给他的酒,并且非要让我也尝一口,我尝了一口酒辣的不行,他却一口气喝了很多。那晚我和老旦一起睡在他的床上,我睡的十分踏实,并且梦见了以前不喜欢和我玩的小朋友都抢着来找我,把他们掏来的鸟蛋和小鸟,还有河里摸来的螃蟹和龙虾,都送给我。还争着要让我玩他们的弹弓,我是笑着醒来的。
我赖在床上回味着昨天的梦,觉的梦里的那些肯定会实现的。这个时候,听到了村子里那面大铜锣的声音。村子里的大铜锣据说相当有历史了,多少年谁也说不上来,一代一代的在村子里传下来的,作用只有一个,提醒大家黄河涨水了。所以每次大家只要听到这个声音,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手中的事情,一起跑到黄河边上看水情,一起讨论如何应对。我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很快的穿好了衣服,这时候老旦也进来了,拉着我往河边跑。大家的集合点就是穿过村子直达黄河边的那条路的尽头,老旦一边跑一边交代我,无论如何也要呆在他的身边,不要离开他的周围。他的神情很严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跟我说话,我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想可能是这次涨水涨的有些蹊跷吧,虽然我还小,但是在黄河边长大,每年什么时候涨水,基本都是固定的,现在根本不是涨水的时候。
老旦和我跑到黄河边的时候,村子里的大人小孩能动弹的都已经跑了过来,村长站在路边的一个大树墩上,给大家分配任务打算检查河堤。说是河堤,但是因为村子的位置要比河道高上很多,所以看起来,那就是一个不高的土坎。所以从村子里到河边基本上就是一个下坡路,河水上涨就像沿着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往村子里涌一样。不过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河水涌进村子里,基本上到了村口那条河堤那就停了下来。与其说是河堤把水挡住了,倒不如说是地势的原因。但是老村长一向很固执的认为,这个河堤才是真正起作用的。
村长指着村里人立在河边的一条石柱上的印记跟大家说河水涨的程度。河水到了我们村子边上这一块,也许是山势的原因,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湾,以黄河的泥沙程度而言,这么大的水湾应该早就被泥沙填满了。因为黄河水的携沙量是举世闻名的,一旦水流不那么湍急,必然会有大量的泥沙沉积下来。而我们这里的水湾却一直没有泥沙淤积,反而显得比流动的黄河水更为清澈一点,似乎这是一块跟黄河没有什么关系的水域。村子里的人一般都管这里叫清水湾,而我们那个村子的名字就是清水村,不知道是先有的这个村名,还是先有的这个湾名,总之在外面的人看来,就是清水村有个清水湾。
然而今天这水域跟往常很是不同,整个水湾不光发浑,甚至有些发黑。清水湾本来就是一个半椭圆形的形状,这水一发黑,就有些像一个黑色的眼睛了。而且这黑色的颜色丝毫没扩散的意思,反而看起来越来越浓。老旦走了过去,在老村长的耳朵边耳语了几句,老村长就用他的大嗓门喊了起来:“昨个哪家的娃娃哭黑水了,都把娃娃关家里去。”老村长这话连喊了三遍,人群立马就乱了起来,有不少人赶紧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家里跑,甚至有些昨天眼睛没有出问题的孩子,也被带回家去了。老村长制止了大家的哄乱,安排大家像以往一样,去修葺村子口那个河堤,并且严令大家今天开始不得越过河堤到河边。
父母看到我跟在老旦的旁边,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听老旦的话,不要乱跑之类的,然后就跟大家一起去忙着修葺土堤去了。人群散光了之后,就剩下老旦和老村长还有我这个小跟班。老村长跟老大点了点头,老旦也点了点头,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并肩往回走。“这次躲不过去了?”老村长问,老旦嗯了一声。“那你就多操心了。”老旦还是嗯了一声。老村长再也没有说什么,径自沿着路走回村子里了。只是我觉的老村长一直挺的笔直的脊梁这次有些微微的驼了,我以为是他年龄大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