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儿见吉禄拿了赏,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心里很不高兴,一方面怨那人居然让她来做这事,另一方面也觉得冉凝小气。同时心里又有些打鼓,毕竟常公公她是得罪不起的。
吉禄办事很快,不多会儿,两个宫女就来了。宫女们恭恭敬敬地给冉凝行了礼,随即开始帮她打扫屋子。屋子的东西是旧的,不过收拾干净还是可以用的,毕竟宫里的东西,再旧也不至于破烂就是了。
礼乐司虽说由乐卿大人掌管,但常公公是皇帝身边的人,吉禄又是常公公身边的人,让几个人来帮忙洒扫,乐卿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更不敢得罪常公公。
冉凝之所以不愿意服这个软,是因为这种刁难根本是没道理的。她并不认识礼乐司的人,何来仇怨?如果她今天不拿出一个态度来,日后别人就会把她当软柿子,任意欺负。她今天这个做法未必明智,但作为万平伯府的小姐,这个时候她必须端正自己的位置。如果她进宫的时候只是艺女或者乐女的身份,那她即使是万平伯府的小姐,也没必要争这口气。但现在她是有品阶的,不能自己把自己的地位压到应有的身份之下,自轻自贱。
这两位宫女很尽责,不光帮冉凝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帮她收拾了所有的行李。离开前,其中一位宫女说道:“吉公公吩咐,我们每三日会来为冉乐师洒扫房间,您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们。”
“好。”冉凝点点头,一人给了两颗银花生。这种事就是给一点好处,对方就会对你尽心,洒扫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需要人心所向,所以这点好处已经足够了。
两个宫女谢过后便离开了,芊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着两个离开的宫女,眼神格外怨恨。
冉凝也没管她,拿了一本带进宫的书,坐在榻上慢慢翻看着。
过了没多会儿,房门就被敲响了。冉凝应了一声“请进”,卓司乐便微笑着推门走了出来。
卓司乐大约双十出头的年纪,样貌恬静,声音温和,一看就是极容易相处之人。让她跟着这位卓司乐,冉凝还是愿意的,至少第一印象不讨厌,才有利于相处。
“卓司乐。”冉凝放下书,向她行礼。
礼乐司按身份品阶从上到下分别为:乐卿、左右尚乐、司乐、乐师、乐女乐子及艺女艺子。冉凝的身份不算高,但也还可以。卓司乐比她高一阶,她也礼应对卓司乐行礼。
“别这么客气。”卓司乐微笑着扶起她,随后打量了一下冉凝房里的摆设,微微叹了口气,了然地拍了拍冉凝的手,转身将门关上,拉着冉凝坐下,说道:“别担心,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虽不能左右这里的大小事情,但至少能护你不受欺负。你既然分到了我手下,我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多谢卓司乐。”冉凝微笑着说道。这番话对冉凝来说只是用来安抚人心的,至于卓司乐能做多少还要视情况而定。卓司乐也许可以帮她,但她不会全然依靠这位卓司乐。
“乐卿这样做固然有不妥之处,但希望你能理解一二。”卓司乐的语气也有些怅然。
冉凝眉尾微微一扬,没有多问,只静待卓司乐继续往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冉凝终于进宫了,离成婚什么的,又近了一步,对吧?!
今日双更,大家不要漏看了!还有一章哦!
☆、第08章 试曲
第08章试曲
“听说芝儿的案子你是目击到凶手的。”卓司乐说。
冉凝略一想,就猜到卓司乐口中的“芝儿”应该就是那位被害的宫女。
“芝儿是乐卿大人认的干女儿,从小在乐卿大人身边长大,感情自是不同的。我入宫七年,自认对芝儿有些了解。芝儿虽是宫女,但跟在乐卿身边也没受什么苦。乐卿有意将她安排进礼乐司。从艺女做起,但芝儿并不擅长乐器,学了一年也没有通过考试,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卓司乐不急不缓地说道:“芝儿虽有些心高,但人还不错,不像有些宫女,仗着主子狐假虎威。所以这次她遇害我们都很震惊,乐卿大人觉得你若是能早到一会儿,也许那歹人就没机会下手了。”
冉凝听完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她并无法事先预料这些。有时候这种失之千里的巧合被人们叫做命运,或许芝儿命中就是如此罢。
“乐卿只是现在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所以难免迁怒于你。等事情过一过,就会好了。”卓司乐安慰道。
冉凝点点头,“芝儿的事我也感到很遗憾,走了那条路回去也是巧合,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嗯。这件事说到底,也与你无关。”卓司乐很明事理,毕竟人不是冉凝杀的,她只是路过罢了。
“查这件案子的徐大人之后又排人来问过我一次有没有新线索,好像案子并没有什么进展。不知卓司乐可知道什么其他消息?”冉凝问,“芝儿那日可是休息才出门的?”
“正是,那日芝儿轮休,说是城里来了戏团,想出宫去看看。”卓司乐叹了口气,“宫女想出宫并不容易,不过芝儿是跟着乐卿的,所以基本上只要她想出去,乐卿都会同意。之前也没出什么事,没想到……”
“嗯。那天街上很热闹,按理说那歹人应该不会选那个时间才对。”说到这儿,冉凝也觉得那个歹人也许真的是被逼急了,才会在这么热闹的时候选择杀人。
“芝儿她……”卓司乐有些欲言又止。
冉凝猜她大概是想说芝儿有孕的事,但又不好提,毕竟是女孩家的名节,而且死者为大,不好妄加议论。
“这件事徐大人自会查明白,到时对乐卿大人也算有个交代了。”冉凝的确觉得乐卿的迁怒是没有道理的,换句话说,芝儿的死乐卿大人也是有责任的,但现在她身处礼乐司,有些事就只能挑漂亮话来说。
“嗯。希望快些抓到那个歹人,芝儿也能瞑目了。”卓司乐叹了口气。
说完芝儿的事,卓司乐给冉凝简单介绍了一下礼乐司平日的作息安排。礼乐司一日三餐的时间是固定的,由宫女送到各自房间。在无设宴安排时,只要上午到乐堂集合便好,下午可以留在屋中,若有设宴安排,则根据排练时间到乐堂去。无论无何安排,均不得无故迟到早退,有不适可请假。
在礼乐司转了一圈,冉凝对这些的布局有了一定的了解,两人回屋时,午饭也送了过来。
“卓司乐留下来一起用吧。”冉凝说。
“好。”卓司乐也没拒绝,让人把她的午饭送过来,就和冉凝一起用餐了。
“下个月是贤贵妃娘娘的生辰,按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咱们礼乐司肯定要在宴席上献曲,其他的还好说,娉舞司那边的曲目也都定下来了,现在咱们要操心的是献给贤贵妃娘娘的曲子。这曲子最好是新曲,高雅一些,若能得贤贵妃娘娘喜爱,圣上的赏赐也定不会少。”卓司乐说道。
宫里的嫔妃数不胜数,要个个认得恐怕并不容易,也没必要。但宫中有些正经主子,是一定要认得的,贤贵妃就是其中之一。后宫里,除了皇后的生辰必定会操办外,其他嫔妃能否得此大办的待遇,全看皇上的意思。皇上宠爱的女人,这种宴席自是不会落下的,若是不得宠,生辰那日御膳房记得给做完素面就算好的了。
“若这次能得脸,你在礼乐司的地位也会不同。所以多在献曲上下点功夫,总是没错的。”卓司乐提醒。
“多谢卓司乐提点。”冉凝明白,这些话卓司乐不跟她说也可以,但既然跟她提了,就是拿她当自己人,道谢总是应该的。只不过卓司乐不知道的是,冉凝并不想太惹眼,不是她听从了父亲的话,而是在宫里太惹眼,本身就代表着摸不着的危险。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几年,等到二十五被放出宫再说其他。
冉凝进宫的第一日就这样度过了,也没有人再来找她麻烦,送来的饭菜也都是新鲜的,也不知是乐卿只想出口气,还是因为吉禄的原故,总之还算平静。
次日一早,卯时刚过,冉凝便起身了。用过早饭后,按时来到乐堂。乐卿看了走进来的冉凝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冉凝向乐卿行过礼后,就走到卓司乐身边,向她问安,然后站在了她身后。
等人都到齐了,乐卿才开口道:“今日晨会,本卿要说一下下个月贤贵妃娘娘生辰宴请一事。献给贤贵妃娘娘的曲子至今未定,时间不多,我们礼乐司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到时圣上怪罪下来,不是礼乐司能担得起的。所以即日起三日内,所有未交上新曲的人都必须交上一曲,不准敷衍糊弄,礼乐司不养无用之人。”
“是。”众人齐声应道。
其实乐卿的这个要求让许多人都犯了愁,之后的三天肯定会有不少人寝食难安。
没有其他事,乐卿就让大家散了。冉凝走进筝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练琴。琴室按乐器划分,冉凝最擅长的是古筝,自然被分到了筝室。这里用隔断隔出一个个小琴室,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算是互不干涉。
冉凝并没有为交曲子的事犯愁,昨天一天没摸琴,实在让她有些手痒。于是在试过音后,随意地弹了一曲小调。这台新琴弹起小调似乎少了一些轻快,但又别有一番韵味,就像诗人归乡一般,虽故乡如旧,但心境却早已不同,而家里的那台琴弹出来的则更像孩童眼中的故乡,留给他们的不是思念,而是一种五感上的记忆。
即便只是不起眼的小调,冉凝的每一次拨弦,都像拨进了听者的心里。这是天份,更是弹琴人都对琴、对曲、对当时心境的理解和诠释。不知不觉中,筝室里原本各弹各的有些杂乱的琴音慢慢都消失了,只剩下冉凝的琴声。筝人们都被这一曲小调吸引,想将它完整听完。作为练习曲,他们更喜欢挑一些名曲,来展示自己的演奏技巧,所以冉凝这种小调在这里无疑是突兀的,却又难得的好听。
冉凝并没有注意这些,等一曲终了,她才微微笑了一下。她喜欢这台琴,比她想像中更能表达出她想要的意境。
等到午饭时,筝室里的人对冉凝的态度明显不同了。她们动主来到冉凝这边,一起吃饭之余,也热络地讨论起琴技与曲子上的事。
像善于琴棋书画这类人,在达到一定高度后,往往都有一种清高,同样,也会有对比自己厉害之人的认同和欣赏。这种清高让他们不愿同流合污,为权势自我贬低,而这种认同和欣赏的谦虚,也会让他们变得好相与许多。
那一曲不起眼的小调,已经让这些人对冉凝有了新的认识,一些之前听过她在古筝方面的造诣的的人也对她更加认同了。不知不觉中,冉凝收复了不少人心,她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妄自菲薄,这些并不在冉凝的预料,但她却明白这就是人心。
交曲的时间紧迫,又是冉凝到礼乐司后的第一件要紧事,所以她也不敢有半分怠慢,开始尽心尽力地作曲子。
北鑫虽偶有战事,但与开国时相比,已经算是国泰民安。详乐之中,百姓对平日的生活就有了更多的向往和要求,曲子作为最基本的娱乐,与戏曲一样,很受百姓喜爱。毕竟棋、书、画想欣赏得来,都要有一定的基础。但听曲儿并没有这么苛责的要求,最简单一点,曲子好不好听,但凡一人,都可做出自己的评价。
所以曲文化也就这样盛行起来,谱新曲更是所有擅于乐器之人都会做的事。北鑫鼓励新曲,曲既可以使人放松,亦可以鼓舞气势,作出一段好曲,是每个擅于乐器之人的骄傲。
在这样的环境里,冉凝自然也喜欢没事谱一些小曲子,偶尔弹奏,愉悦身心。这次乐卿的要求虽来的突然,但好在冉凝有些经验,倒也没慌。
三日后,冉凝如期将谱子交了上去,审核由乐卿及左、右两位尚乐来做,这就无需冉凝操心了。冉凝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她是初来乍到,有些场合需要什么风格的曲子她还有些拿不准,所以这个谱子对她来说只能算是试水罢了。
宫中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冉凝沐休的日子。与卓司乐说了一声,冉凝就乘轿子回了万平伯府。
碧竹知道她今晚回来,早在门口等着了。冉凝明天可以在府中留一天,次日一早再进宫便可。
软轿落在万平伯府门口,冉凝下了轿。
“三姑娘。”碧竹高高兴兴地迎上来扶着她。
冉凝笑了笑,说道:“我不在这几日,府中可好?”几日不见,她也有些想这个小丫头了,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也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都好。”说到这儿,碧竹的笑意一敛,似有些不高兴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姑娘的好日子要近了呢。”
冉凝的笑意未减,也没多说什么,让碧竹扶着进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再提醒一次,今日是双更,7~8章,大家不要漏看了哟!顺便留个言吧!
☆、第09章 主音
第09章主音
因为冉筱的婚事,俞氏在冉凝入宫后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管家告诉冉凝万平伯正在俞氏那里,与赵姨娘她们一起讨论添嫁妆一事。冉凝也正好省了两边各自问安,直接去了俞氏那里。
走进屋内,冉姌和冉筱都在,冉筱脸颊泛红,为自己的婚事害羞不已。冉姌虽是面带笑意,但放在身前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帕子,不知是因为不满还是嫉妒。
冉凝将这两个人的心态收于眼底,却并未动声色,向主位上的万平伯与俞氏问安,“给父亲、母亲请安。”
“回来了,坐吧。”万平伯说道。
俞氏也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上的礼单,将目光转向冉凝。现在只要想到冉凝在宫里,不仅要守着各种规矩,还可能熬成老姑娘,她这心里就觉得畅快。
“在宫中可还好?”万平伯问。
“一切安好,劳父亲挂心。”冉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回道。
赵氏打量了一下冉凝,心疼似的啧啧了两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凝儿瘦了呢?宫中规矩多,比不得家里自在,凝儿也要保重身体才是。”说完,赵氏向俞氏那儿扫了一眼。
“没错,让厨房加几道凝儿爱吃的菜,以后凝儿沐休回来,就按她的口味加菜。”万平伯吩咐道。
“是。”万平伯身边的小厮应了一声,就快步去了厨房。
“多谢父亲。”冉凝起身行礼。
“对了,明日是筱儿纳征之日,你和姌儿不必出面,也不用早起问安了。”万平伯说。
冉凝和冉姌应了一声,也没多说。按规矩,尚在阁中的姑娘只要添妆和婚宴时出席即可,其他五礼吉日是不必参加的,以免被陌生男子冲撞了。
不过冉凝觉得这时间够赶的,她入宫才几日,纳采、问名和纳吉就都举行完了。看来赵家也好,沈家也好,对这门亲事都是极满意的,这才迫不及待地操办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晚饭冉凝是回自己房间用的,碧竹给她说了府上近几日的事,冉凝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也没往心里去。
次日一早,沈家人就来了,聘礼摆满了半个院子,十分喜庆,也看得出沈家对冉筱的重视。婚期定在了下月二十八,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时间是赶了些,但算日子的大师说这个吉日对男女双方都好,如果要等,就得等到年底了。所以最后还是选了这个宜早不宜迟的日子。
这个热闹不是冉凝需要去赶的,虽说是不必请安了,但一早上府上来了这么多人,她也难睡个安稳觉,便早早地起身了。
下午没什么事,冉凝跟俞氏说了一声,便带着碧竹出门了。俞氏也没有难为冉凝,但冉凝发现俞氏手边的聘礼单子已经快被俞氏抓破了,显然,沈家这次的聘礼给得很丰厚,也相当体面,这触及了俞氏的嫉妒心。本来嘛,冉筱只是庶出,即使为人正室,俞氏恐怕也没想到沈家会给出这么丰厚的聘礼。而有了冉筱这个先例,冉姌的婚事她就更得用心挑了,以免被冉筱比下去。
冉凝这次带碧竹出门,是想买件礼物送给卓司乐,她带进宫的金银花生都是打赏用的,给卓司乐就不合适了。
“三姑娘,我们这是去哪里?”碧竹问。冉凝不在府上,可把她闷坏了,她原本就有点小孩子心性,再加上冉凝也时常带她出来,突然一下被关在府里,着实不太适应。
“去玉器铺子。”冉凝说。在宫里能用的东西不多,比较方便带进去的也就是一些发饰和首饰,卓司乐擅长琵琶,腕上有物怕不是太方便,冉凝就想给她买一支玉簪,无论什么时候带着都合适,又不会太张扬。
冉凝有一家常去的玉器铺子,里面玉石品质不错,价格也公道。
刚走到玉器铺子门口,正好有人迎面出来,冉凝微微让了一下路,以免与人相撞。
“凝儿?”
熟悉的声音让冉凝眉心一皱,一抬头就看到沈琏那张带着些许意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