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动作自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其实也不需要他来处理什么棘手的事,他只是站在这,就多多少少安抚到了她紧绷的神经。
纪桐状似平静地抬眸看他:“不用上班吗?”
“今天请假。”
“嗯。”简单的寒暄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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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杭迦白处理车祸期间纪桐接了个电话,是小萱打来通风报信的,说是那陈太太跑到经理那去投诉了,说的话完全歪曲事实,还扬言要解约。
“正常啊。”纪桐早已有心理准备,“以她的智商,也想不出别的方法能解气了。让她投诉吧,她高兴就好。”
她不急,小萱倒是急了:“经理这回可真信了她的话,在那发飚呢,说明天要开大会,好好整顿整顿公司里的不良风气。你明天可当心点啊,说话也别太冲,犯不着为了这么个小人搞得工作受影响,知道吗?”
“okok,都听你的,我尽量不跟经理对着干。”
挂了电话,杭迦白刚好从便利店回来,递给她一罐热奶茶捂手。他大约是听到了些什么,不经意似地问她:“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其实要算有事的话,也和他杭迦白有很大的关系。可纪桐是不可能把那些难听的话悉数告诉他的,只含糊其辞:“就是跟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吵了一架。”
“你吵赢了?”
“你怎么知道?”
“要不怎么被投诉了呢。”杭迦白倏尔轻笑起来,“而且在我的记忆里,我还从没见过你有吵输的时候。”
“那是以前和你在一起,根本吵不起来好不好!”她的语气半是抱怨半是撒娇,脱口而出后才发觉提到了敏感的话题。
而杭迦白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接着她的话说:“对,吵架确实是我的弱项。”
此后两人再没了对话,直到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人来,走程序,判定对方全责,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顺利。
等事情结束了,杭迦白帮她叫了拖车。其实车也没坏到不能开的地步,只是她茫然的目光里,藏着的隐约的恐惧,刚好被他捕捉了去。
杭迦白把自己的车开过来打算送她回去,她这才发现,原来他开车这么稳,他有所有驾驶的好习惯,是那种可以被当作范本的人。
纪桐低着头玩手机游戏,一个造商铺赚钱的养成类游戏,她拥有一整个富裕的小镇。杭迦白瞥了一眼就笑了:“这游戏你还在玩啊?”
他不说的话,她都没发觉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嗯,习惯了,新出来的游戏都玩不惯。”
“有些东西,确实是旧的好。”杭迦白话音淡淡的,却如同藏着深邃的隐喻。
chapter 11
他们开车经过河桥边的时候,路越来越窄,前面有个拾荒老人,拎着两大袋空塑料瓶在路边慢慢走,几乎挡住了半条路。前面的司机等不及了,喇叭一按就踩油门,把袋子里的东西撞翻了一地。
杭迦白把车停了下来,开门下去帮忙。后面的人也在起哄按喇叭,仿佛笃定自己的时间比别人的更宝贵。这世界那么冷漠,唯有那个弯着腰帮忙捡瓶子的人,看上去遗世而独立。
杭迦白把老人的东西都收拾完,又挪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边系安全带边问她赶不赶时间。
“本来有点赶,现在不赶了。”纪桐没说明白,事实上她还有一堆工作没完成,可此时此刻已然没办法静下心来了。
杭迦白转过头看着她,温和的声音低低地传来:“纪桐,开心点,别被外面的事情影响自己心情。”
纪桐怔了怔,觉得自己没表现出很不开心的样子啊……
她抬起眸,刚好对上杭迦白笃定的目光。转眼间窗外的景色开始后退,他还是开得不快,不知道是不是也受到了几年前那场车祸的影响。一路上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句,都是无关痛痒的琐事。
回市区的时候已是傍晚,杭迦白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纪桐下意识想拒绝,可一想起今天的日子特殊,也就答应了。
结果杭迦白只是带她去吃了个简餐,点了两人份的套餐,几口下去就吃饱了。
吃完饭也不过晚上六点多,两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外滩。他记得她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总要他带着来外滩听钟声。那种由远及近,贯穿整个城市上空的空灵声音,像是能飘进人心里。
这几年外滩的游客越来越多,尤其是到了晚上,更是多了一些附近学校下了课来散步的小情侣。
有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经过的时候,女孩的鞋带散了,男孩蹲下身为她绑鞋带。恍然间觉得这样的画面既普通又熟悉,她转过头,刚好杭迦白也在看着那里。他倒是不怎么避讳,直接问她还记不记得从前。
纪桐这姑娘从小就古灵精怪,他以前每次帮她绑完鞋带,总免不了被她顺便调戏一番,她喜欢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说:“爱妃为何行如此大礼,快快平身。”
他倒是不介意她对自己的称呼,反正“爱妃”平身后总能得到女王大人一个主动的亲吻。
江上往来的船笛声把纪桐的思绪扯回现实,那对小情侣已经走远了,而杭迦白双手十指交叉随意地搭在栏杆上,俯身望着水面上的倒影发呆。他穿得很单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毛衣,江风刮过的时候,连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纪桐都起了鸡皮疙瘩。
于是她上前两步与他并肩,“杭迦白,你不冷吗?”
他摇头,微笑着却没说话。
“你今天也去看我爸爸了,是吗?”纪桐跟他一块倚在栏杆边,侧身面朝他,笃定地说,“不然不会那么巧,在那里遇到你。”
“对。”杭迦白坦然承认。
事实上他没什么好遮掩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哪怕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也会请假回来一趟,只是刚好从没遇上过她而已。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当年不懂事,怪你没及时救爸爸,其实和你根本没关系。”她的眼底倒映着远处明明灭灭的霓虹,把曾经的执念摊开了给他看,“那时候我特别自私,遇到任何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怪你。”
“你怪我是应该的,我是你男朋友,应该和你一起承受这些。”杭迦白蜷起食指放在她的眼角,把那欲将掉下的眼泪引到自己的手指上,轻轻抹了去,“别哭,听话。”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一人能听到,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为他一句简单的安慰而濒临崩溃。
她鼓起勇气,抬头说:“杭迦白,生日快乐。”
“……”他愣怔片刻,又不自在地笑笑,“年纪大了,不过生日了,但还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