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给苏合倒了一杯酸梅汤递过去:“早上才熬的呢,喝点解解暑,就这地儿天天都来的大爷大妈,谁还认得他啊。”
言语闲聊中时间不知觉地流逝了,店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以后,更多客人就陆陆续续地进来了,苏合便到厨房去帮忙,这一忙就忙到了下午两点。
苏合捶捶发酸的胳膊:“您们天天这样不累么,日复一日多没趣。”
两口子一人一杯茶汤喝着,江父两大口就把一碗给喝干了:“对于我们来说,平平淡淡的才叫生活,安安稳稳才叫日子,你个小娃崽现在还在做梦的年纪呢,以后就晓得叻。”
说完江父看了一眼时钟,一手勾起桌上的扇子就大步迈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对苏合说:“晚上留下吃饭啊。”然后人就没影儿了。
“江叔叔干嘛去了?”
江母把桌上的两个空碗收了,系上围裙去洗碗:“他每天都得跟东街的那几个老大爷去厮杀两盘象棋去呢。”
苏合:“怎么感觉你们这么快就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了呢……”
江母笑:“这也是享受生活,我们还时不时去别地儿走走旅旅游呢,上个月我还跟老江去了张家界,那水漂亮的哟,小苏你要不要看照片?”说着就把湿着的手往围裙上抹抹拿了两个相册出来。
苏合慢慢翻阅着,每张上面江父江母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没有现在年轻人发个照片就ps一下的习惯,直接照的什么样洗出来就是什么样,有的甚至拍花了也洗出来了,但看上去就觉得很养眼,十分幸福的感觉。
一会儿江母出来了:“我去市场买菜准备晚上的材料,你和我一起去么?”
苏合摇摇头:“不了,我这就回去了,明天还有事呢。”
“那你等等,我去把老江给叫回来。”
“不用不用,等江叔叔回来您代我说一声就好了。”
江母就便紧赶着去盛了一些自家做的小零食给她包起来,递给苏合的时候她拍了拍苏合的手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爱钻牛角尖,人活一辈子图个什么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别等想珍惜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江母自然知道她不会没什么事突然跑来的,想着大抵又跟家里闹了,就这般劝慰一下。
苏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突然就想回家看看了。
到林宅门口时已经八点了,苏合看到大门没关好便直接推开进去了,大厅的窗户没关,室内的灯光在窗外洒下一片光影,隐隐有欢笑声伴着电视传出来。
苏合站在那里听着,本来想去按门铃的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鬼使神差地站到了窗外,从这个角度是沙发的侧后方,苏合就看到那个叫郑芷柔的女人一边削着苹果一边把脑袋搁在沙发上笑的欢,父亲则揽着她的肩膀靠在沙发上时不时随着电视里节目也笑两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满。
苏合却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那个女人,以前父母吵架就全是因为她,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爱着别的女人却娶了母亲,就只是因为在一次意外下有了自己吗?
那么父亲的这种责任感不要也罢,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发生了。
苏合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母亲死的那一天。
那时她还在上初中,期中考的成绩刚刚出来,她考进了年级前二十,心情十分好就没有发现母亲的异常。
直到母亲将车子开的飞快苏合才有些怕地让她减速,可谁知她一味地踩着油门根本听不到苏合说话。
“都是因为你,要是没有你我这一辈子不会活的这么窝囊,陪我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这是苏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天母亲说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句话,等她清醒以后就在医院里了。
入目的是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不停地冲进鼻中,苏合皱皱眉头想要起身却发现胳膊使不上力气来。
“你醒了?”
江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苏合转过头去:“妈妈呢?”
江澈垂着脑袋没说话,苏合又问了一遍。
“车祸的时候她将你整个人护在怀里,所以,所以……”
苏合明白了,躺回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右手臂,最后她还是没舍得让自己陪着她死啊。
一会父亲就进来了,那时候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还是很高大的,一如别人家孩子对父亲的崇拜一样,直到一个月后他就领了郑芷柔回家,他说:“林苏,她以后就是你的妈妈了。”
苏合觉得,父亲的形象在自己心中一瞬崩塌,没多久她就要求改成了母姓。林苏这个由父母姓氏组成的名字,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她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可再一看倒像是为了省事随口起的一般,以二人之姓作名,多省事?
视线回归眼前,室内笑声依旧,苏合默默地离开了,不忘帮他们把外栅栏门关好。
许是隐约听到了关门声响,林父披了件外衣出门,街道清静,早已没了苏合的身影。
风笙杀青
苏合回去的时候江澈还没休息,他正嘴里叼着块钙奶饼干把下巴搁在餐桌上发呆。看起来应该是刚洗过澡,眼神朦朦胧的头上还顶着湿意,那样子活脱脱一只饿坏了的小奶狗顿时将苏合母性的小树苗都给拔了出来。
“当当当当!”苏合双脚并用将鞋子脱掉,也没摆放整齐就汲着拖鞋过去了,并把手中里食物袋子打开,让里面的香气散发出来,“妈妈牌的鸡翅虽然没有,但是有奶芋丸子。”
江澈将脑袋挪了挪,虽然眼睛的焦距停在了食物上但依旧看起来没精打采。
“怎么了?”苏合摸摸他的脑袋,“没发烧啊。”
江澈就着原来的姿势将脑袋一歪伸手拈了一个放到嘴里,嚼嚼嚼,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他不是饿了,也不是病了,只是看到了满满的课程表而已,每年开学的时候他都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
就在苏合脑中已经脑补了是不是韦诗晴又怎般怎般纠缠他了的时候江澈慢才悠悠地开口道:“真羡慕你,那么宽松的课表还不用担心点名。”
原来是因为这个,但是影视专业什么的课会很多很辛苦吗?
苏合想也不想地回口道:“但是我们开学是b市最早的啊。”
对于吐槽这种事情,每个学校都有让学生不吐不快的槽点,苏合还是很乐意和别人比比谁更惨的。这是一种普遍又神奇的心理,和明明觉得食堂里大多数的饭吃着还行可总把注意点放在那几道黑暗料理上一样,也许是因为这对饭点前有课或者宅在寝室里懒癌犯了的人来说是一种酷刑吧,因为早已预见晚到的结局,所以不得不撒开丫子避免,同时还要尽量装作文雅的样子让你看上去不像饿死鬼投胎。
“对了,你班上有没有什么很帅有潜力的小鲜肉啊,提前帮我要两个签名呗。”
江澈的眉梢抬了抬:“要那个做什么?”或许他可以从解剖课上的试验草稿纸上撕几个过来。
“如果以后谁出名了我可以拿去卖钱啊,你这都大四了,再不要就都毕业了!”
“我大学读五年。”
“咦?”苏合听到后疑惑了一下,江澈学习一向很好的,就是拍戏也没耽误到他刻苦用功的精神,从来都是老师眼里的宝中宝,宣传栏里的小红帽,“你留级了?”
江澈回味了一下嘴里奶芋丸的香甜然后瞄了瞄被啃了一半的钙奶饼干,果断抛弃它投入奶芋的怀抱:“我学医。”
“哦,你学医啊。”苏合抢了一颗芋丸放到嘴里刚嚼了两下就猛地抬头看着他拔高了声音,“什么,你学医?!”
“恩,b大医学。”奶芋丸吃多太腻,江澈伸长胳膊取过保温水壶倒了一杯温水喝。
苏合愣愣地看着他:“你以后要当医生吗,打算退出演艺圈?”
“不啊。”
“那你为什么不考影视专业而是学医。”
江澈将水杯放下,十分理所当然地看着她道:“我只是不想浪费高考分数罢了。”
苏合:“……”天知道他如此淡然地说出这句话来是有多么欠揍,b大啊,分数高的要命,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跟他一比,自己那个不入流的二本简直没法看了。
“你学医怎么还能得影帝!”苏合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是嫉妒又带着怀疑的,仿佛是颁奖时喊错了人名一样。
江澈勾勾唇角:“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天赋么?”
如果之前他说为了不浪费分数而上的b大还算的上是正当理由的话,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赤条条的炫耀加打击人了,苏合表示受到了一百点伤害!
感受到对面灼热到快喷出火来的视线,江澈还十分优雅地靠着椅背翘了二郎腿不怕死地开口道:“人往往会对自己没有的优点产生妒忌的心理,从你现在的表现来看,很明显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苏合忍住心里节节攀高的小火苗按着桌子起身,十分嚣张地比了一个中指:“活该你被课程表埋掉!”
“做人不可以这样的,我明明都夸你有自知之明了,你不应该回夸过来吗。”
回应他的是随后传来阵阵故意用力踩踏楼梯的声音,江澈笑的更欢了。
躺在床上,苏合打开了剧组群确认了一下明天的拍摄内容和地点就看起了剧本,边看边想着江澈父母的感觉,可想着想着脑子就不自觉跑去今晚看到父亲和郑芷柔的琴瑟和谐了。
“咚咚咚。”某人强迫症的三声敲门声响起。
“门没锁,自己开。”
江澈应声打开了门,倒也没进去,就双手环胸,一脚侧向点地立靠在门边上:“今天去学习的怎么样了?”
苏合看着他摆的这个pose觉得他有故意耍帅的嫌疑:“不怎么样。”
“那你就拍之前把脑袋放空,看剧本努力把自己融入到故事里,从角色的角度来思考,就把她当做是你。”
苏合拧眉。
“闭上眼睛想眼前是天空、大海,周围只有萧渺的风声,清空大脑后再集中精力去看,虽然这个法子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效果,毕竟也有一个天分的问题。”
“滚!”随着这个字飞过来的是苏合丢出的枕头,江澈伸出手轻巧地接住了。
“好了不逗你了,可以试试,你融入角色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就只是方向有点问题。”江澈把枕头抛回去,“最近晚上比较乱,你要是十点还没有收工的话就打电话,我去接你,其他时候除了周末我就一直呆在学校了,偶尔也会去公司,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苏合本来想拒绝的,但一想到上回大半夜自己在空荡的街上等公交确实有点害怕就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各自忙碌起来,苏合用了江澈的那个法子感觉还不错,后来越来越熟练便渐入佳境。虽然她和萧旌还是免不了时不时碰点什么不该碰的,但好歹也没再打破东西了,开始的时候拍的内容深入了还有些磕磕绊绊,为了每天计划的进度常常推迟到半夜,苏合就不客气地打电话叫了免费车夫,后来她常常和萧旌聊天,慢慢理解了角色的情绪、表达,二人配合的也越来越默契,收工也早了,苏合便不用再大晚上的叫江澈接她了。
不知不觉《秋起风笙》杀青了,苏合还陷在故事里带着恋恋不舍的感觉。剧组的人一起吃了顿饭就散了,苏合看着各自离开的背影唏嘘不已。
第二天苏合跟着萧旌一块去录音,李易说文箪箪发给他的那段轻吟会用在剧里后部分的一幕,白笙想象自己会说话的地方。
剩下的就是后期,那便没她的事了,萧旌兼任兼制所以还得跟着李易忙活一阵,他们就说在网上播放的时候会通知她一声。
苏合揣着鼓鼓的钱包好心情地去上了两天课,没想到拍完还有奖金,许是李易学长晓得自己知道了他压榨自己劳动力的事,过意不去的补偿吧,加上开始谈好的酬金,一年学费搞定!
文箪箪帮她辛苦修音做曲子的功劳,就此被某人单纯的以为是奖金而隐匿了……
然而揣了两天她就揣不住了,女人有了钱会想干嘛?自然是买买买啦!
拨通文箪箪电话的时候里面还能听到嘈杂的乐器声,但听到苏合去购物的提议立刻一蹦老高让她报上时间地点和钱包。挂了电话后苏合看着自己鼓鼓的钱包想像它很快会变的瘪瘪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把一大半都存到卡里去了。
回家以后苏合抱着期待又激动的心情在床上滚来滚去,看着房间感觉空空的,拍戏的时候忙乎乎,回来不是看剧本就是直接睡觉了,现在她才发现漏了些什么——男神的周边!
匆匆忙忙地回了寝室把镇柜的箱子搬了出来,苏合也不怕有损形象,呼哧呼哧地扛着它就回了小区。门口那个第一次来时看到的门卫又准备去巡逻,见到苏合搬着个箱子这回也不好心地说要捎她一程了,苏合眼睁睁看着他在前头将小车悠哉悠哉地开离,心里嘀咕他的小肚鸡肠,还不如学校里帮他扛到校门口的陌生学弟呢,然而还得认命地继续顶着烈日扛着箱子往房子走去。
好在箱子里都是些轻东西,苏合扛了一路倒也不太累,只是手臂抬的有些发酸罢了。
回到房间布置一番,苏合擦擦额头的汗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表示十分满意,对着床头上的那张海报一个飞吻就捂着自己的脸害羞起来。
由于今天是周五,江澈会回来,苏合瞄着时间没有耽搁地准备去超市买食材,白吃白住总也是说不过去的,所以还是需要贡献劳动力。
小区对面那条商业街上开了一家合家悦超市,虽然不是全国连锁但也算的上是全城连锁了,里面卖的食材都比较新鲜,价格也合理,苏合本来在犹豫是走着去还是坐公交,突然想起江澈的车库里好像还放着一辆自行车,果断就骑自行车去吧,好久没骑过还蛮怀念那种感觉的。
所以当江澈因为最后一节课的教授病了,课程改为自习而提前回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室冰凉凉的空气。
因为空调是开着的,江澈以为苏合在家,喊了几声没应答以为她在楼上,便上楼去了。
由于自己的房间在楼梯旁边,她的房间在对面,所以江澈踏上最后几阶楼梯时自然而然地看到她的房门,通过那半开的缝隙,瞄到了她床头新贴的海报。
容恪的泳装海报!!!
江澈将最后一级台阶踩得哐当一声响,然而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