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夫人一时无言,周氏自然察觉到形势开始对她不利起来。九皇子亲自来讨要说法,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反而叫她更加危险。若她不给个交待,无疑是陷入了昨日穆语蓉的境地,是同九皇子作对,叫整个穆国公府都陷入不利之中。
一夕之间,她与二爷筹划出来的这一桩竟是轻易收不了场。无非是没有想到九皇子会寻遍借口也要插手,更不意孤女身份反而给了穆语蓉一些便利。周氏银牙咬碎,这是不断她个左臂右膀不罢休的架势了。
穆二夫人尤其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站在她身后的柳妈却兀自站了出来。柳妈走到穆老夫人面前跪下,伏在地上,声音坚定不带一丝颤音,亦不觉她有任何要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而表露的害怕。
“老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与二夫人没有关系,是我一人做的。我与张妈这么多年在穆国公府服侍主子们,情同姐妹,可是大小姐却害得张妈被打了个半死不残,这辈子都废了。”
“我心中有怨,咽不下这口气,便伙同张胜为张妈报仇,替张胜出了那个主意。透露与他大小姐出门去灵云寺上香的消息,要他带着人跟踪大小姐而去。待大小姐回府路上,提前设伏,袭击了大小姐。”
她说着抬起头来,又扭头对着穆语蓉,脸上笑容分外诡异,语气却依旧平静,“这一次失手,没有能够为张妈报仇,他日若还有一口气,定也不会放过了你!”
周氏眼瞧着柳妈走出来,听她说那些话,知道她的心却无能为力。这是跟在她身边多少年的老人了,再没有人能像柳妈一样为了她分忧解难,如今却只能落到这样地步……周氏觉得自己的心口有刀子在一下一下的刮,叫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却不得不忍耐,不能够叫柳妈白白浪费性命。
“柳妈,你怎么这样糊涂?!”周氏红着眼低斥柳妈一句,终究是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柳妈却转过身子,朝着周氏的方向又拜下去,连磕了几个头,道,“夫人,今生不能够服侍夫人身边了,只望夫人好好照顾自己。若有来生,定还愿意做夫人身边的陪伴。”
穆老夫人知道柳妈对于周氏意味着什么,觉得看不过眼,可也没有法子,唯有别开了眼。只因到这会九皇子都没有说什么,那便是说,交出来的若是这么个人,那他就不会继续折腾下去。
章珣没心情看周氏和柳妈之间的主仆情深,从旁凉凉说道,“哦?就是这么个面目可憎的玩意胆敢这般坑害主子?”他略一抬手,吐出一句,“带走。”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柳妈拖了下去。
穆语蓉站在一旁,心情复杂。只是这复杂的心情,与周氏无关,与柳妈无关,也与老夫人无关,仅与章珣有关系。
昨天此时,她尚且站在这紫荆园的正厅中无力反抗,而今时今日,便因为有章珣在旁,就能够叫周氏将她尝过的痛苦滋味也挨上一遍。是章珣厉害,还是她自己太弱,又或者应该说,皇权本就如此?
看着柳妈直接被拖走了,章珣道送她回南秋院,穆语蓉便面无表情与穆老夫人道了个别。穆语蓉走在前面,章珣跟在她身后,因着腿长,便是慢慢踱步也不会被落下。
走到南秋院的院门处时,章珣止了步,没有要继续跟进去的意思,就站在那儿与穆语蓉道,“我便不进去了。”穆语蓉停下来,转过身,章珣便又说,“我本仁义,就是瞧见别个不平的事情也一样要管的,不必谢我。”
见穆语蓉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章珣走近了些,继续说,“如果真的要谢,就将花花鸟鸟都摆好,还有,照顾好我的猫。”
穆语蓉乖觉的点了点头,目送着章珣离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进了南秋院。可无论如何,周氏失去了柳妈,她心里还是痛快的,唯独可惜的是借了章珣的力……
又欠了他的人情吗?穆语蓉想一想,深深觉着,这样下去,果然真的要算不清楚了。
☆、第30章 书信
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只差没搬椅子嗑瓜子的穆三夫人,到底心满意足。赶着之前在穆二夫人这里吃过几回瘪寻不着扳回来的机会,即使惯常次次都要吃穆二夫人的亏,她也还是装模作样、假情假意跑到周氏面前,非要去看她的一回笑话。
若是平常,穆三夫人哪里有看穆二夫人笑话的机会?因而余氏这次也是卯足了劲,夹枪带棒句句专戳穆二夫人的痛处,唯恐不能够在周氏的伤口上多撒点盐。柳妈与周氏的意义到底和其他下人不同,是以穆三夫人在她面前这般举动,仍是叫她没能够装着淡定与无所谓。
“瞧着弟妹这样有闲心,是三姑娘的身体都好透了么?上一回的狗肉可吃得还香呢?若是喜欢的话,我今儿便吩咐厨房再炖上一锅给送过去,好叫三姑娘又再吃个饱。”
三房里头肮脏事情那么多,也就面前这个蠢货不知道还有心情跑来瞧她的不好了。作为正室夫人,丈夫房中姨娘两三个,个个都比她得丈夫欢心不说,这丈夫外头又不干不净,偏偏她却毫不知情,不是蠢货是什么呢?可穆二夫人的心思转过,但没有要提点余氏的那份好心。她只是一时失了自持,便说出来几句回敬的话罢了。
话说完了,周氏又觉得很没意思,这么多年余氏都没折腾个什么出来,她何必在乎那三言两语,反倒自己先没了身份,去同她这样的人计较。
先前被周氏摁着看了一场活狗变死狗,又见识了死狗变狗肉的穆雅柔,有七八天都是吃什么吐什么的状态。后来好一些能喝得下少许米粥,到近几日才总算能吃得下一点正经饭食,虚弱的身体也眼瞧着慢慢好起来了。
周氏提起这一茬,藏不住情绪的余氏当真就瞬间变了脸,直接破口骂她,“你倒是好意思提!再怎么说你也是柔儿的二婶,这样的手都下得去,还有什么事儿是你做不出来的?要是柔儿有个什么好歹,你赔得起么?”
不耐应付余氏,周氏不过是使个眼色,跟着余氏来的胡妈妈就立刻会了意,“哎哟”一声,嘴上说着同周氏赔礼的话,又半拉半劝将余氏带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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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氏没能和周氏闹上这一场,自然要抱怨不该将她这么就带出来。胡妈妈紧着就道,“夫人且想想自己说的话儿……”声音骤然低下去,“您还不知道二夫人么……激怒了她又哪能占到好处呢,她对小姐都能下那样的狠手,过去咱们何曾见识过?”
“如今是这个样子,您也知道老夫人从来都更偏向二夫人那边,三小姐的身子且还没有大好,要真的再受什么刺激,那样小的三小姐可怎么受得了?”
听着胡妈妈的话,余氏瞥她一眼,到底不甘心,就道,“你说的我自然也清楚,可好不容易逮着她吃了这样大的亏,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上呢……”
一时余氏想起了穆语蓉、九皇子,面上沉默下去,心里头却嘀咕起来,这大小姐傍上了九皇子,眼瞧着就在穆国公府里头横着走了,真是叫人心痒痒。柔儿这才八岁,另外一个也不是她生的……似乎都怎么也够不着。余氏暗自琢磨着,好赖想起自己的侄女来。
侄女今年十四岁,来临安本也有家里头要她帮忙说门好亲事的意思。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个九皇子……哪怕是给九皇子做个妾,不也是比寻常人家好太多么?余氏心里头比划个不停,又觉得很有道理。肥水且不流外人田,她的女儿没有办法,要是侄女真攀得上,那往后自然也是要感激她、好好待她的,对她也不坏。
胡妈妈从旁瞧着余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先前的怒意都消了,还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到底心下也是犯闷,不知道她这是又在打的什么主意。可碍着余氏过去那些个没用的点子,胡妈妈便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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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三夫人自己将事情琢磨了两三天,思来想去总觉得可以一试,因而挑了个时间,便独自到了余菲的房中去。丫鬟婆子们都被遣了下去,余菲见穆三夫人来了便挣扎着坐起来,余氏亲自替她拿了个大引枕子叫她靠在床头。
到底穆三夫人超于往常的热忱叫余菲觉得有些古怪,可她不好说什么,只得受用了。余氏就坐在床边,笑呵呵望着余菲,问,“菲姐儿身子感觉如何了?可比前些日子又好一些?”
“已经好了很多,让姑姑费心了。”
余菲规矩地回了穆三夫人的话,因着她要比穆雅柔、穆雅秀大上好几岁,身体也不那么弱,好转起来的速度便快上一些。其实她不卧床躺着也没关系,就是心有余悸不那么想出门,且精力不足又没事情好做,何况这穆国公府没几个乐意搭理她的。
穆三夫人又笑笑,拉住余菲的胳膊,就说,“你这么聪明,也知道,这次来临安家里面的意思。姑姑我想着,既然是这么个交待,那肯定是要给你圆圆满满找个好婆家,凑桩好姻缘的。”
乍说起这样的话题总是叫姑娘家的觉得害羞,余菲红着脸不好意思看穆三夫人了,也不好意思应话。余氏瞧着就笑,继续说下去,“咱们临安城里头不错的公子哥自然是不少的,就是姑姑琢磨来琢磨去都还是觉得……”
“九皇子你也是见过的吧?”余氏凑到余菲耳旁说着,“要是有个机会,能叫你往后跟了九皇子,你觉着,是好还是不好?不急着回答,你先仔细想一想。”
余菲觉得自己姑姑可能搭错了筋了吧?九皇子……也是她能够想得来的?且她想着这个所谓的有个机会,到底不觉得靠谱。若非要说有那么个机会成为九皇子的人……余菲脑海中浮现章珣的面庞,想到若这样俊美的人温柔对待自己,真是心都要醉了。
眼见余菲从脸红到了脖子根,穆三夫人心中暗喜道,便晓得自个侄女是个聪明又明白的,哪儿能这样明晃晃的好事都想不明白呢?她觉得这事情有戏,自然,想要能够将事情坐实了,还是得侄女配合,否则如何都行不通。
“菲姐儿,你自小就生得漂亮,有什么好对自己不自信的?”余氏瞧着余菲胸前鼓鼓的追着又说,“且身形这样也是这样好看,是个有眼光都能知道你的好。”
余菲被夸得越发不好意思,低着头,小小声辩驳,“到底先前九皇子连正眼都不肯瞧我,只怕是并看不上我这样的……何况……穆大小姐那边……”
“九皇子那样的身份,又曾把几个人放在眼里的?”余氏不以为然,“且不知道蓉丫头是使了什么样的手段,但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姑姑这儿有个想法,说与你听一听,你觉得好,便好。要是不好,咱们再好好商量。”
一时余菲没有应声,余氏只当她害羞,重新凑过去同她细细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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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之前穆语蓉交待黎叔安排人去广安查一查韩柯与韩家,过了这些时日,终于递回来了消息。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可递回来的消息不是穆语蓉最初想要的。
送到穆语蓉手上信中说,韩家在六年前便没有了。韩家在当地算是小富户,韩老爷和韩夫人本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却在五岁时候走丢了,遍寻不见,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家的小女儿长至十五岁时,亭亭玉立,是当地人都知晓的貌美。可眼看是要准备嫁人的年纪了,却不知如何竟有了身孕,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或因家长长辈逼迫其交代真相又觉得她贞洁不保,丢了脸面,以致于这位小女儿愤而自尽。
其后不过一年,韩家老爷与夫人双双在一次出游时遇难,马车翻车坠了崖,连尸骨都寻不见。至于韩家的唯一一位少爷,也没出一月的时间,就因同人起了争执而失手杀了人入了狱。至此,广安便再无韩家。
信里头没有怎么说明白韩家二小姐诞下的那个孩子的去向,只是讲邻里说多半是被韩府的下人给带走了。可婴儿被带去了哪里,又全然不清楚,是男孩是女孩,也不知道。
这些事情串起来,到底叫穆语蓉觉得是蹊跷。如果她之前碰到的那个小女孩就是韩家二小姐的孩子,而韩柯就是韩家的少爷,再联系递到她这里的信,和那一日韩柯听到穆国公府时的表情……当年,是不是穆延善真的做了什么不为人知且不可为人知的事情?
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早便追究不清楚,也很难找到能够对有威胁穆延善的证据。穆语蓉这般想着,又直觉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却一时弄不明白。如今韩柯的消息她没有,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个可能是韩二小姐孩子的小女孩在桃乐坊。穆语蓉想着,心里头重新开始盘算。
正当此时,养娘从外头进来了,听风听雨手里头捧着些物什跟在养娘后头。穆语蓉抬眼望去,瞧见是宫里头进贡的水果,便知道是章珣的手笔。
这些天,章珣几乎是天天派人往南秋院送些吃的玩的用的,穆语蓉倒是不想收下,可也要章珣给她这个不收下的机会……便是如此,穆语蓉没了辙,折腾这么些天,到底是提笔与章珣写了封信,要他别再如此。
信笺送到了章珣跟前,恰好章炜也在一旁,见章珣瞧见那信笺就露出笑容,哪有平日对着众人的冷冰冰,自然就调笑道,“惯常待我们这些人,十之□□都板着个脸没个表情,偏偏是瞧见这信就不同,莫不是同哪家小姐鸿雁传情?”
章珣将信收起来,重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只说,“许姑娘的事儿五哥办妥当了么,就有空关心起别人?”
章炜闻言,不过一笑,道,“到底是些小事情,这都办不妥当,养着那些人好做什么用。”倒是听章珣提起了许月,从那次别院见过,他们便没有再会面。想起来了,他就又寻思着,等许月从朱府搬出去了,是不是也该去看一眼比较好……
☆、第31章 赴宴
偌大的正殿内空空荡荡,洞开的窗户有风灌进来,烛光摇曳中,时年二十六岁的章珣坐在龙案后埋头批阅奏折。龙涎香在香炉上空氤氲缭绕又慢慢散开,铺了一殿气味,复被凉风吹散卷走。
一个太监总管模样的人垂首神色匆匆进得殿内,行过了礼便双手与章珣捧上一封密函。章珣搁下朱批御笔,并未去接,只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袍子,抬起头来,问道,“查清楚了吗?”
底下的人跪在地上,略直了些身板,先即刻应了话,“是。”又说,“穆国公府被大火烧毁以后,穆家的大小姐便失去了踪影。其后一年,宋大人道曾在苏南任职时偶然见过穆大小姐两三面。”
“据密探回禀,穆大小姐是在江南乌苏因病而逝,前后约莫一季时间。据追查到曾经服侍穆大小姐的奴仆说,穆大小姐那段日子并没有十分痛快,情绪也平和,从不苛待底下的人。身体撑得住又天气好的时候,穆大小姐会坐在院子里头晒着太阳看着收养的孩童们在院中嬉闹。”
章珣一面听着这些话,眼前好似浮现那样的一副场景。病中脆弱的穆语蓉,心无戒备地望着天真纯善的孩子,细碎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而她的嘴角有笑。周围的人却不会想象得到,眼前看似无害的人,曾经一手策划叫一个国公府就此覆灭。
可,人已经没了。脑海里浮现这句话,淡定惯了的章珣也没由来地心中一震。明明也曾预想过,可真的确定了,似乎又有些不同,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穆大小姐临死之前,交待底下的人说,不立墓碑,不设灵牌,将其火化,因而如此连骨灰也遍寻不见了……”
“退下吧。”
章珣眉头紧锁,打断了大太监后面的话。穆语蓉已不在世上,知道再多的事情也已无任何的意义,或者不如不知。
知晓这位新帝脾性的大太监,应了话,将密函送到龙案搁置妥当,这才真正退了下去。章珣略瞥一眼,知道密函之中的内容尽数记载穆语蓉的相关事宜,不过略略犹豫,仍是伸手将其探了过来,展开细看。
深宫寂寂,黑夜无垠,重又有风灌了进来……
章珣自梦中醒来,不知为何会忆起前世少许片段。时辰尚早,他再闭眼,穆语蓉的脸就浮现了,挥散不去。如此折腾半晌,他干脆起身。今日福安公主在府中设下赏花宴,邀了临安城中一众王公贵族,到底穆语蓉也收到了请帖。章珣想,总归今日是见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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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前因为穆二夫人的事情和穆老夫人的关系重新冷下来,穆语蓉未主动,穆老夫人更拉不下那个脸,祖孙之间的关系一时变得僵硬。这一次收到福安公主亲自下的拜帖,且只请了穆语蓉一个,多少叫穆老夫人动了些别的心思。
福安公主的赏花宴会去的是什么样的人物,想也是清楚的。对于穆国公府而言,过去或许好一些,但如今并未与这些王公贵族走得亲近,可今日这样的时机,自然不该错过。福安公主请了穆语蓉没有请穆语妍,只说明她看中的不是穆国公府而单单是这个人而已。
穆老夫人心里清楚归清楚,多少仍是希望穆语蓉可以带着穆语妍一起去这一次的赏花宴。于是早两天她便拉着穆语蓉不停给穆语蓉暗示,偏生是穆语蓉仅是摆出不明白的样子,叫穆老夫人没辙。
她并不好如何责备穆语蓉,只得放她自己独自赴宴,为了缓和僵硬的关系,又特地挑了几样合适的首饰送给穆语蓉。东西虽然收下了,穆语蓉却也没有松口说什么。
到了赴宴的这一天,精心打扮又准备妥当之后,穆语蓉带着养娘和听风出了门。乘着马车到了公主府,自有人等着接待。顾明珠早已到得公主府,看到穆语蓉便迎上来,挽着她一道先去给福安公主问好。
福安公主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即便已经有了驸马,瞧着也是少女模样,通身贵气逼人,但穿着打扮已然有所不同。穆语蓉与顾明珠一道同她问好,既然是自己下帖子请来的客人,必然是好好相待,可这属于表面上看起来。
对上福安公主视线的一刻,穆语蓉感觉到对方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或许这便是自己被邀请赴宴的缘由。虽不想妄自断定起因与章珣有关,但暂时也摸索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明珠说你们是从小就交好的,又和我夸了你好一通。我曾听说过你是个天生丽质的标致姑娘,今天瞧见了,果然如此。”
早先了解过穆语蓉身世的福安公主,见到眼前的人,虽不觉得偏离自己的猜想,但面前的人粉面朱唇,肤白如雪,确实漂亮,且仪态优雅,举止贵气。
唯独是觉得……似乎不怎么简单。到底生存环境如此,要长成现在这般模样,总归不容易。福安公主又想起朱老夫人,若是与朱老夫人亲近,说不得确实会好上一些。
福安公主言语友善,穆语蓉也笑着得体道谢,福安公主便又再与顾明珠说,“我这儿许是分不开身,你且好好帮我招呼穆大小姐。回头仔细叫你三哥好好谢你。”
“您不说我也是得这么做的,又哪敢让公主的道谢?要是那样,我爹爹娘亲都得将我锁在屋子里好好学规矩不可。”顾明珠一笑着回了福安公主的话,而后携着穆语蓉一道由丫鬟领着去花厅小坐。
顾明珠和穆语蓉才从福安公主这儿离开,没多一会儿,怀敏郡主沈茹莺重又出现在了福安公主的面前。她脸上似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与福安公主道,“珣哥哥看上的就是那个穆大小姐?”说着往厅子外头睇了一眼。
福安公主略抿了抿唇,先前对着穆语蓉时脸上的笑意已是散去大半,却只说,“什么叫看上了?珣弟也不过十六岁,便是往常都性子稳重,到底是这般年纪,说不得是如何一时冲动昏了头,谁能不犯点儿错?”
本以为福安公主对穆语蓉颇为满意,现下听到了这样的话,怀敏郡主顿时眼前一亮,忙笑着道,“珣哥哥是最有分寸的,说不得没有想得那样呢?”
福安公主却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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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桂飘香的时节设下的这一场赏花宴,与秋高气爽、秋色宜人这样的氛围很是契合。花厅被盛开的桂花甜而不腻的香味所包裹,丫鬟奉上的不是一般的茶水反倒是桂花蜜糖水。其他各色诸如玉海棠之类的名品盆栽皆摆放得错落有致,与花厅的布置相得益彰,看得出来主人的用心与品味不俗。
顾明珠与其他人相熟的多,因而往来穿梭不停忙着应酬。穆语蓉看她忙碌,兀自坐着倒是没有不自在,一样的自顾自赏花喝茶。若是有人上前来搭话,穆语蓉也客客气气与之交谈,不至于玩什么高冷。
不多时,穆语蓉看到有丫鬟寻到顾明珠同她耳语几声。顾明珠往她这边看过来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穆语蓉只点了点头,顾明珠便神色匆匆暂时离开了花厅。
看着或远或近的王府侯府的贵女小姐们,穆语蓉却想起自己的父母。若是他们不曾遭人陷害,穆国公府不会衰落得那么快,她是穆国公府的大小姐,自然也不会被人所轻视。可现实残酷至此,因为穆国公府远不如从前,而譬如这些身份的人便不会怎么将她放在眼中。她们不见得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即便与你交好也无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