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37-38章 解不开的迷
    第三十七章解不开的迷
    周文幸细碎说了两句,就真的哭了。
    哭得非常伤心。
    时宜倒真是被吓到,反倒去安慰她:“我现在没事情,真的,文幸。”
    “我后怕死了,”周文幸哽咽着,鼻音浓重,“真的很后怕。如果你真的就这么…哥哥一定会恨我。”
    她安慰文幸:“不会的,他很爱你。而且只是意外,对吗?”
    每次周生辰提起这个妹妹,都是温柔的神情。她知道他一定很喜欢文幸,对小仁也是如此,在这个老宅子里,这几个人是难得温暖的存在。
    文幸说了会儿话就很累的样子,仍旧连连愧疚地说抱歉。
    最后倒是成了她安慰文幸,好说歹说,终于劝她回去休息。周生辰留下的那个女孩子,非常娴熟地给她换了袋营养液,然后对她和善地笑了笑。
    “谢谢。”
    女孩子还是笑:“少奶奶放心,大少爷很快就回来。”
    她愣了愣,笑了。
    到了午饭时间,他还没有回来。
    本来女孩子是要喂给她,她笑著拒绝了,要了个摆放在床上的小木桌,自己慢慢吃着。倒不觉得饿,就是吃的时候胃有些疼,女孩子安慰她,头昏和胃疼,都是溺水之后的症状,毕竟大脑缺氧了一段时间,又是溺水呛水,这些都是难免的。
    现在主要是营养神经和护肝的治疗。
    她想起文幸说的心跳停止,也有些后怕,就没有追问。
    她低头吃着东西,总觉得众人的反应都出奇的谨慎,就像…这并非是一场意外。
    门被推开。
    周生辰走进来,视线先投向床上的人。
    白色的睡衣裤,显得她很虚弱。他挥手让女孩子离开,时宜也同时察觉了,抬头去看他:“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完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低声征询,“我喂你吃?”
    时宜眨眨眼睛,笑了:“好。”
    初才醒来,他就离开,她难免会有一种失落感。
    可现在想想,他衬衫未换,应该是寸步不离地守了自己一夜,等到自己醒过来,才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看自己的妹妹。
    “昨晚外婆状况不太好,”他从她手里接过调羹,舀起一匙白粥,递到她嘴边,“事情都凑在一起了。”
    她讶然:“现在呢?好些没有?”
    “好多了,刚才我去看她,还在和我说过去的笑话。”
    她松口气,想到文幸,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他微笑看她。
    “文幸是不是身体…”
    “是,所以才安排她回来修养。”
    “那昨晚…”
    “昨晚她比你好一些,但不算太乐观。”
    “那你还带她过来看我?”
    “她坚持,”周生辰一时词乏,“拦不住。”
    他又喂了一口,时宜乖乖张开嘴巴,吃到嘴里。
    她能感觉到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就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周生辰放下粥碗和调羹时,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舀出项饰。暗红的绳子打着琵琶绳结,绳结下坠着白润的平安扣。
    “平安扣?”她抿起嘴角。
    “是,平安扣。”他声音疲惫,略有些柔软。
    “帮我戴一下,”时宜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有些撒娇,“一定要保我平安。”
    这也是他选这个的本意。
    他把平安扣舀出来,给她松开绳结,从前胸绕过来戴上:“昨晚,你是怎么落水的?”
    “昨晚?”她摸着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仔细想了想,“船在调头,有些晃,当时文幸坐在船边,说头昏,我去扶她,没有站稳就掉水里了。”
    “没有站稳?”
    “嗯,可能站的位置不好,脚下也不平,就摔下去了。”
    那么一瞬的事情,又太突然,她实在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绳结重新打好。
    他从身后抱住她,让时宜靠在自己怀里:“我困了,想睡会儿。”
    “那你脱掉外衣躺上来吧。”她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觉得好暖。
    “就这样靠着吧,”他的轻着声音说,“我睡觉时间不长,这样抱着你,稍微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可以。”
    他说着,已经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手边。
    略微将她抱的舒服了些,就真的不再说话,慢慢睡着了。
    她怕吵到他,不敢动。
    坐到最后身子都僵了,还是不敢动,只能噘噘嘴,好笑地暗暗嘀咕:我最爱的科学家,有你这么陪病人的吗…
    他怕她热,房间里是开了冷空调的,或许又是怕她觉得闷,窗户也是开着的。温度很舒服,刚才那种想动又不敢动的想法淡去了,反倒是想起了文幸的话。
    她记得,她在岸边短暂清醒时,他是跪在自己身旁,看着自己的。
    而文幸所说的脸色苍白,不肯说任何话,只是叫她的名字。应该就是用那样的礀势,靠近自己,一遍遍轻声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回来。
    从艳阳高照的书房,到灯火通明的水岸边。从过去,到现在。
    她想着想着,就觉得很幸福。
    想笑。
    过了会儿,倒是真的笑起来,悄悄把他的手抬起来,低头亲了亲,然后再轻放回原位。
    女孩子来给她取下针头,周生辰这才醒过来。
    她征询问他,是不是能陪他一起去看看外婆。周生辰似乎在犹豫,时宜马上又说,外婆那么喜欢自己,去的话,老人家肯定能高兴些,更何况有他陪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吩咐林叔去准备车。
    到的时候,很凑巧遇到了周文川和佟佳人。
    两人正在陪老人说话,她进门,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对于周生辰这个弟弟和弟媳,她总找不到好的态度相处,反倒是祈祷少见到的好,不过如此碰到了也没什么办法。
    “不知道,还能不等看到他出生。”老人家轻用手抚着佟佳人的腹部,淡淡笑著,一面说话,另一只手却仍旧不间断地转着念珠。
    “怎么能见不到,”佟佳人小声笑著,说,“还等着您给起个小名呢。”
    “是啊,”外婆心情似乎很好,“你的名字,都是我给起的,一晃啊,就这么大了。”
    她们说着话。
    外婆对佟佳人和周生辰,是格外的疼爱。
    听交谈也知道,佟佳人当真是和周生辰一起长大,那时老人家似乎照顾了他们两个很久。青梅竹马,应该就是形容这种感情吧?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边不远是周文川。
    两个暂时被冷落的人,都沉默着。
    只不过时宜是看着老人家,等外婆看过来,就笑一笑,让老人家知道自己一直在这里陪着。而周文川,只是看着佟佳人,看起来很在意这个妻子。
    “母亲一直想来看您。”佟佳人忽然提起了周生辰的母亲。
    老人家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任何回答,也轻易地转开了这个话题。
    “我看你们兄弟两个,也不太经常见面,”外婆转而去看周文川,“怎么难得碰到了,也不说说话?”
    周文川笑了声:“您外孙媳妇多陪陪您就好,我们都是旁听、陪坐的。”
    周生辰也是微笑著,说:“今天主要来看您,我们小辈想要说话,有很多机会。”
    看起来,兄弟两个似乎是一唱一合。
    不过也只是看起来。
    时宜想,自己这样最后进门的都能看出,老人家又何尝看不出。
    果然,外婆轻轻叹口气,慢慢地说:“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她疑惑,看周生辰。
    周生辰似乎猜到老人家想说什么,略微笑了笑。
    “你们两个,正是壮年时,切忌为了身外物,起什么争斗…”外婆很快点破了那层含义,“手足兄弟,是难得的缘分啊。”
    周文川好笑摇头:“您啊,就是想的太多了。”
    佟佳人也温柔地摸摸老人家的手:“外婆,不会的,他们就兄弟两个。若真有什么隔膜,也还有我呢。”
    老人家似笑未笑,继续去捏自己的一百零八颗念珠。
    认真的虔诚。
    或许每个敬佛的老人家,都是如此。
    诵经念佛着,就随时忘记了身边陪伴说话的人。
    四人离开那幢小楼,也接近晚饭的时辰,佟佳人看看两个兄弟,忽然提议说不如一起在外边吃个饭。也算是许久未见,叙叙旧。
    “去吧。”时宜在周生辰征询看自己时,低声表达自己意愿。
    这里离周家用来招待客人的饭庄不远,索性就去了那里。
    四人一桌,临着窗。
    窗外是荷塘,水中荷花未衰败,却已没有盛夏时的繁华。
    “我听母亲说,上次时宜小姐来的时候,曾作画一幅?”佟佳人亲自舀起茶壶,给她添了茶,“能让陈伯伯赞口不绝,我也真想见一见。”
    她笑,说了句谢谢:“我也只会画一些莲荷,画的多了,就熟练了。”
    佟佳人笑而不语,放下茶壶。
    正巧有人端了两盅汤过来,分别放在了佟佳人和时宜手边。
    四人都有些奇怪,这还没吩咐做什么,怎么就送来汤了?
    “这是夫人吩咐的,”端来的管家,马上就做了解释,“一盅给二少奶奶养胎,一盅给时宜小姐补身子。”
    她有些惊喜,太意外了。
    佟佳人说知道了,很快打开来,闻了闻:“嗯…估计不太好喝。”
    周文川笑着摇头:“喝不喝呢,随你。”
    时宜也打开来,浓郁的汤水,有清淡的中药味道。
    她舀起汤匙,略微搅拌了下,就舀起一匙。
    刚想要喝,却被周生辰的手,攥住了:“你在用着西药,不太适合喝有中药的汤。”
    他的声音不高,虽然是突然的阻止,话也算在理。
    可是…时宜略微想了想,还是轻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我就喝一两口,你妈妈知道会开心的。”周生辰仍旧在犹豫着什么,看不出情绪。
    她已经低头抿了一小口,蹙起眉。
    “怎么?”他也蹙眉,低声问他。
    有些紧张。
    “苦——”时宜吐了吐舌头,笑了。
    周生辰哑然,继而也笑了声:“一会儿,让他们给你做些甜的吃。”
    “嗯。”
    41第三十八章解不开的迷
    自从落水之后,周生辰对她身边人的安排更加谨慎。
    在这个老宅里走动,都是女孩子和林叔和她一起,时宜有时候怕麻烦,反倒更加安于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等鬼月过去了,也就好了。
    毕竟在上海,还能有她自己的朋友圈子,这里真的除了文幸,就没有什么能够说话的人了。不过也有了安静的地方,让她好好写书。
    有时候一天能写几千字的片段,再摘出认为好的,最后抄写在正式的纸上。
    字字句句,都很讲究。
    周生辰母亲的态度,真的在慢慢转变。
    甚至有的时候会请她过去喝茶。
    她怕周生辰会担心,只在他陪着的时候,才会去。幸好有“身体不好”来做借口,否则估计父母知道了,也会说她不尊重长辈。
    她妈妈总会单独给她准备一些补品,让她当面吃了。
    这个做法很奇怪,就像周生辰对她一样,吃什么用什么,都要亲眼见了才安心。
    “我听文幸说,你读过很多的古书?”他母亲等她放下汤匙,这才说话。
    “读过一些,”她笑,“觉得古文的字句都很美。”
    “比较喜欢哪些?”
    “很杂,嗯…大概市面上出版过的,都读过,还有一些藏书。”
    她不喜欢太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这一世的二十多年,大部分的时间也都用在了上,读那些之后的朝代更迭,诗词歌赋。
    “读书的女孩子,我很喜欢。”他母亲微微笑著,看她。
    这是这么久来,他母亲对自己第一次的肯定。
    她笑了笑。
    “可是——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你不适合我们这个家庭,”他母亲看着她,继续说下去,“你家庭很好,并非达官显贵,却也是书香门第。父母和睦,没有兄弟姐妹,成年后的社会圈子也很简单,固定的作息,固定的事情,很规律,也很随意的职业。对不对?”
    她想了想,说:“是。周末陪父母,工作日上午,下午到午夜十二点左右,都是录音棚录音,只需要对着稿子和录音师。”
    周生辰看了她一眼。
    他似乎想阻止自己母亲的发问,但却不知为何,放弃了这个想法。
    “除了同学关系,还有配音演员,你的上司,你的邻居朋友,你的社会圈子从来没有扩大过,对不对?”
    “是,”她回答的也很认真,“我喜欢把时间放在专业配音和上,余下的大部分时间用来陪父母,所以简单的人际关系,很适合我。”
    周生辰的母亲略微笑起来:“你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好,也过得很平稳,为什么不重新回去,继续你的生活呢?”
    时宜愣了一瞬,想要说话,却被制止。
    “时宜小姐,听我说下去,”她眉目间的气度,都绝非是一朝一夕可就,“我给你举个例子。十年前,从沿海某个码头驶出了一艘游轮,游客都以地下生意为主,辐射各种政治、需产、土地、珠宝、毒品和军火交易。”
    她记得类似的话,周生辰曾说过。
    关于小仁生母的死因。
    “而这艘游轮的主人,是周家,”他母亲略微挽住自己的披肩,似乎在回忆,“当时,船上死了十九个人,有一个是周家自己人,也就是小仁的生母,其余都是外人。赌场上流通的资金、物产,涉数十亿美金。而我们,在自己的船上,舀到了进驻了伊朗车市的代理权,同时也舀到了世界唯一一处碲独立原生需床。”
    他母亲略微停顿下来,唤人换了新茶。
    是碧涧明月。
    “听着,像不像你配音的电影?”他母亲示意她喝茶。
    她略微颔首。
    如此具象的例子,轻易就描绘了周家的生活。过往猜测的都得以应征,这是个完全不同的家庭,生活在“地下”,有着自己的版图。
    其实,真的更像听故事。
    太远离现实生活,听着只像是传奇。
    “你的接受能力很好,起码在上次的事情里,反应都很得体,”周生辰的母亲轻轻叹口气,声音渐温柔,“但是,你并不会适应周家的生活。对不对?”
    时宜嗯了一声。
    不适应,也不认同。
    他母亲淡然笑著,不再说什么。
    点到即止,她已经说完她想说的一切。政局、时局、人情关系这些不谈,倘若是让她见到当初小仁生母的遗体,都会让这个女孩子崩溃。
    更何谈,那些法理情理外的家法和地下交易。
    时宜去看手执茶杯的周生辰,黑衣白裤,戴着黑色金属框的眼镜。他喝茶,他说话,他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特别,就像当初她站在西安的研究所外,看他穿着实验室的白大褂,大步向自己走来时的样子。
    严谨低调,不论生活还是工作。
    她问过他,为什么会投身科研。他的回答是,可以造福更多的人。
    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楚,他和她说的每句话,她都很清楚。
    所以她很坚定。
    她能陪着他,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时宜和周生辰母亲的交谈,他全程没有参与。
    只是有时累了,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摘下眼镜,略微揉捏着自己的鼻梁和眉心,或是偶尔去看看时宜。他母亲说完想说的话,话题很快又回到了文学和诗词歌赋,文幸陪佟佳人来时,听到他们的谈话,也饶有兴致地加入。这次不止是佟佳人,甚至文幸都提到了时宜曾作的那幅画,还有那位世伯对她的赞赏。
    “陈老是我的老朋友了,”他母亲微微笑著,回忆着说,“孤傲的很,极少夸奖别人。”
    “嫂…”文幸及时收口,“时宜小姐,我是真的很想看你那幅画,可惜送给了陈伯伯。”佟佳人笑了声:“不如今日再作一幅,收在周家好了。”
    “好啊,”文幸笑眯眯去看时宜,“好不好,时宜?”
    她倒也不太介意。
    刚想要应承,周生辰却忽然出了声音:“作画很耗精力,她身体还没有恢复。”
    “也对。”文幸有些失落。
    “不过,”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给出了另外的提议,“我可以试着临摹一幅。”
    声音淡淡的,像是很简单的事情。
    众人都有些愕然,毕竟这幅画刚才作完,就已被收起,哪怕他见过,也只是那日一次而已。临摹出一幅只见过一次的画,说来容易,真正落笔却很难。
    时宜也有些忧疑不定,直到看到他站在书案旁,落笔。
    起初是芦草,独枝多叶。
    层层下来,略有停顿,像是在回忆着。
    到芦草根部,他笔锋再次停顿,清水涤笔,蘸淡墨,再落笔即是她曾画的那株无骨荷花。他很专注,整个背脊都是笔直的,视线透过镜片,只落在面前的宣纸。
    一茎荷。
    也相似,也不同。
    当初她笔下的荷花芦草,笔法更加轻盈,像夏末池塘内独剩的荷花,稍嫌清冷。
    而如今这副,笔法却更风流,若夏初的第一株新荷。
    画境,即是心境。
    周生辰母亲笑著感叹,这幅虽意境不同,却已有七八分相像。文幸和佟佳人都看着那幅画有些出神,各自想着什么。周生辰略微侧头,看她:“像吗?”
    时宜说不出,轻轻笑著,只知道看着他。
    他在乎自己。他始终遵守最初的承诺,认真学着在乎和爱护自己。
    匆匆一次观摩,便可落笔成画。
    若非用心,实难如此。
    周生辰也看她,微笑了笑,换笔,在画旁又落了字: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这是孟浩然的句子。
    她认得这句话,也自然知道这句的含义:
    你看到,这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应警示自己,不要被世俗困扰,守住自己的心。
    简单十字,字字入心。
    她的视线从画卷,移到他身上。
    “这是孟浩然的句子?”文幸很欣喜,发现自己认得,“倒也配这幅画。”
    佟佳人也笑了笑,轻声说:“是,很配。”
    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周生辰母亲和时宜看得懂,他借孟浩然的这句诗,在说什么。
    刚才的谈话,他未曾参与。
    却并非是在妥协。
    他所作的事,所选择的人,从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他心里的时宜,便是如此的时宜。他的时宜。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