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陆明琛淡淡道:我当这皇帝,本就是为了能够更快找到你,既然如此,这皇位又有什么放不下。
太子长琴微微侧过头,掩住自己微红的眼,心已是柔软到了一塌煳涂。
几年后,轮迴台建成,太子长琴的问题也已得到解决,不必再源源不断的更换所栖身的古琴。陆明琛将皇位传于他人,带着太子长琴离开了京城。
史书有载,崇明帝一生励精图治,任用贤良,开创了崇朝盛世之初。在后世诸多史学家的眼中,他称得上真正的中兴之主。
这位帝王一生无后,不近女色,一生无子,却痴迷古琴,乃是后世诸多帝王中有名的琴痴。传说他在位时,搜罗天下名琴,琴阁中的古琴不下数百,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
是以当时琴风盛行一时,上至朝堂下至民间均以拥有一把名琴为傲,那些文人雅士,不仅能够弹奏,而且能够谱写大量琴曲,他们那时所留下的琴谱,在遥远的未来,成为了遗留于后世的瑰宝。
歷史上关于崇明帝的记录数不胜数,比起其他朝代的皇帝,他的确有那么几分传奇色彩,年少体弱多病,险些夭折,而后竟然靠着荒唐的冲喜活了下来,虽然他与妻子的婚姻只持续了短短几年。
歷史学家们猜测也许是因为年少时的经歷,这才导致这位一切行举看起来都十分理智的皇帝,在登基几年后,信奉起了方术和道术,后来更是荒唐的派人去寻觅海外得到之人。
这让后世的人摸不着头脑,更离谱的是,在位数十载,这位皇帝竟然抛下了皇位传于自己的子侄,云游四海去了。
如果他人都像是这位皇帝这样洒脱,那么朝代更迭皇位争夺也不会让人争得让人头破血流,甚至是父子相搏,兄弟相残。
这位皇帝实在是留下了许多令人疑惑不解的谜团,又算是皇帝中异类的异类,
因此人们对于他津津乐道,乐此不疲。直到后世,关于他的考据论文和以他作为对象的小说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陆明琛和太子长琴正到了海外的一座无名山,这裡常年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自离开京城来到此处,转眼已是数载。
这十几年间,两人差不多看尽了这世间风景,到最后也不走了,就在这处传说中仙人所居住的地方,建造了一间木屋,长久地住了下来。
山下有城镇市集,陆明琛有时便和太子长琴一齐下山採买一些生活用需。
这裡的村民世世代代久居于这处,不曾离开过,外面若是改朝换代了他们也是一概不知,远离尘嚣,算是个不可多得的桃花源。
村民看不见太子长琴,却看得见陆明琛,因他姿容出色,气度不俗,又是从那座无人能去的仙山而下,险些把陆明琛认作了仙人,纷纷跪地而拜,令陆明琛哭笑不得。
好好解释了一番,这才让淳朴的村民相信了他并非仙人,引得一旁的太子长琴忍俊不禁。
春去秋来,四季轮迴。
山中无歷日,寒尽不知年。
这日屋外落了茫茫大雪,寒风咆哮,雪花很快覆盖了这座山头,云雾飘渺,雪海茫茫,看着倒更像是传闻中的仙山。
陆明琛近日越发倦怠,裹在厚厚的棉被裡,只露出一张脸,几缕青丝散落于额角,散去了几分清冷淡雅,多了几分散漫不拘。
太子长琴因是魂体,所以多年下来,容颜未曾改变半分,一如既往,如白玉般温润俊秀。而陆明琛这些年,岁月彷彿遗忘了他,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那张越发俊美逼人的面孔,只能说是老天厚爱了。
太子长琴看了他一眼,低头抚琴,他本就是琴中至圣,美妙古朴的乐声于他指尖流泻而出。令人平心静气,恍如褪去这世间一切繁华喧扰。
也许天天听着爱人的琴声,陆明琛发现自己的感触已不如以往那般深了,甚至听着这琴声,他却忍不住阖上了眼睛。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
太子长琴闷哼一声,口中蓦然吐出一口鲜血。因那琴声是他栖身之所,多年下来与他有了联繫,琴弦已断,他自然也受到了影响。
陆明琛的气息已消失于这间屋子中,无暇顾及唇边的鲜血,太子长琴坐于床边,凝视着陆明琛宛如沉睡的面孔。
他心中虽有失落,却再无遗憾。
他们还会有来生的。太子长琴微微一笑,伸手轻轻触碰着对方的脸庞。
下一秒,琴身崩碎,只剩粉末飞扬于空中。
……
太子长琴睁开双眼,出神地望着上方的横樑,半晌才回过了神。
刚才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吗?他久久不能回神。
夫人,夫人……侍女轻声唤着。
太子长琴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怎么了?
塬公子来了,正在大堂。侍女小声道。
陆明琛走后,永安侯府便后继无人,因陆明琛生前对塬随云多有照顾,塬随云便与侯府多有往来,时常送些东西给两老。
只不过太子长琴为陆明琛遗孀,身份特殊,两人于明面上不好多接触,一切交流便只放在了暗处,几日前,塬随云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抓到了逃跑的上官飞燕与拿着藏宝图藏匿起来的楚清河。
塬随云曾经询问过太子长琴的意思,是否要交予他的手中,太子长琴却无所谓。
塬随云此人接触下来,绝非表面上那般温和可亲,也只有陆明琛那人才愿意相信他这个表
弟是个乖巧听话的。
这些人如果落到了塬随云的手中,只怕是比死更加凄惨,这也是太子长琴愿意把人交与对方处置的塬因。死了一了百了,是一种解脱,太过便宜这些人,他们应该生不如死,才可将他心中的痛苦缓解一二。
太子长琴来到大堂,塬随云正与陈氏和永安侯几人交谈着,他本是七窍玲珑之人,如果愿意,可以让面对他的人如沐春风,至少太子长琴看到,陈氏和永安侯近来无悲无喜的眼中多了几分波动。
塬随云看见太子长琴,立即道:嫂子。
陈氏握住太子长琴的手,神情略有些激动,当初害了琛儿的那些人已经被随云抓起来了。
太子长琴的手腕被她握得生疼,却没有挣脱,点了点头,娘,我已经知晓了。
陈氏眼中带泪,哽咽道:随云,你可一定不能放过这群人。
塬随云颔首,面上神色平平无奇,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唇边恰到好处的微笑叫人不寒而慄,姨母放心。
见陈氏悲痛的无法自抑,他便出声,温言安抚着对方,待陈氏平静下来,他看向了太子长琴,道:嫂子,陆哥走前,曾经让我替你寻一把名为焚寂的古剑。你且放心,这几日,南疆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相信很快就能够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