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起勇气叫住药童:“霍小娘子真是你们医馆的大夫?”
“是啊!”药童一脸钦佩,“霍大夫可厉害了!”
虽然霍琼学医时间不长,但架不住她实在聪慧,于医术一道上确实有天赋,连陈川柏都力排众议,收了她做关门弟子。
而今田庄医馆,就由陈玄参和霍琼坐镇。
方临实在没忍住,问:“可霍家……不是被庆王世子收为奴仆了吗?”
药童眨眨眼,“可是这个医馆就是殿下的呀,这里是殿下的田庄。”
方临:“……”
他居然无意间得了楼喻的恩惠!
他本以为这就是庆州城一个寻常的医馆而已!
方临脸上烧得慌,连忙转身离开,来到难民接收营区。
他坐在地上抱着腿发呆。
旁边有难民在聊天。
“你们刚才听到了吗?新城招工,只要咱们去卖力气,就能拿到工钱,以后还能盖房子,分田地!”
“听到了听到了!幸亏来了庆州,要不然俺现在估计都饿死了。”
“没错,我听说去年来的难民,现在一个个过得可红火了!唉,我怎么就没早点来呢!”
“这都是庆王世子仁慈,要不然那些贪官污吏当道,哪能对咱这么好?”
“是啊,我听说庆州这么好,都是因为庆王世子殿下!殿下是菩萨下凡,专门救苦救难的。”
听到这里,方临实在忍不住插嘴:“这跟庆王世子有什么关系?”
众人沉默片刻,才有人问:
“这是庆州,为什么跟世子殿下没有关系?”
方临:“庆州不是郭知府治理的吗?怎么跟庆王世子扯上关系了?”
他来庆州后,见庆州这般对待难民,觉得这位郭知府是个真心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可是这些人凭什么把这些功劳都放到楼喻头上啊?
楼喻不就是个纨绔世子吗?他在京城那般跋扈张扬,怎么可能是庆州的救世主?
太好笑了吧!
其余人:“……”
这些人虽是新来的难民,但打听消息的本事不俗。且他们从各个州县过来,总能在庆州这边找到先来的老乡,有老乡在,他们当然知道楼喻才是庆州的主心骨。
方临就不一样了,他谁也不认识,啥也不知道。
“我说错了吗?”他纳闷问。
众人对视一眼,开始热情“科普”。
“小伙子,你现在能住在帐篷里,能拿到麦面和土豆,都是因为世子殿下的仁德!”
“没错,听说这个土豆还是世子殿下种出来的呢!殿下真厉害!”
“咱们要是有人生病了,还能去医馆治病,没钱也不要紧,只要以后做工还钱就行。”
“看到那边新城城墙了吗?那都是殿下建的,里面有厂子可以干活,以后有钱了,还能在城里买房子住哩!”
方临不由看向远处高耸巍峨的浅灰色墙体。
他早就看到了,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原来那儿就是新城。
他问:“新城城墙都是用石头垒砌的吗?”
方临他爹是工部侍郎,他耳濡目染,对工程这方面略有了解。
据他所知,要用石头造出这么雄伟的城墙,不仅耗资巨大,还需要无数劳工参与建设。
楼喻这般劳民伤财,竟还被人交口称赞?!
“什么石头!”有人解释,“那叫水泥,只是远远看着像石头!”
方临:“水泥……又是什么?”
水和泥加一起吗?
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那也是世子殿下造出来的,可坚硬着呢!”
方临内心已濒临崩溃。
“还有还有,据说世子前年在田庄试验新法种地,亩产高达五百多斤呢!”
方临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他急切反驳:“他建这么大的新城,不是劳民伤财吗?”
“什么劳民伤财!小伙子可不要乱说话。”有人语重心长道,“那些工匠都希望新城一直建设下去呢。”
“为什么?”
方临实在搞不懂了,竟有人愿意一直服劳役?
疯了吗?
“这些工匠月钱高着呢!世子殿下从不拖欠月钱,大家争着抢着要给殿下做工。”
方临木然问:“那郭知府呢?他在干什么?”
郭濂就任由楼喻大肆建造新城?这也太离谱了吧!
“谁知道呢。”
方临又问:“庆王世子哪来那么多钱?”
有人热心解答:“据说是造纸坊和纺织厂赚了不少钱。”
方临又愣了,这都是些什么?!
只是再多的事,新来的难民也不清楚了。
方临因为去了一趟医馆,需要做工抵债。
第二天一早,他和一些难民就被小吏召集在一起。
“今日到新城做工,大家都必须听我的指令,不要随便乱跑,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
方临混在人群里,心里面颇有几分期待。
他倒要看看那个新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行人很快抵达新城。
只有真正站在城墙底下,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然威严。
方临怔怔望着这面浅灰色的、毫无瑕疵的城墙,不由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爹是工部侍郎,他自诩见多识广,可到了庆州,却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愚夫。
方临恍然想起,离京前夜范玉笙为他饯行时的场景。
范玉笙说:“你怎么还苦着一张脸?”
“真不知道爹让我去庆州做什么。”方临鼓着脸愤愤道。
“京城形势不妙,你爹是担心你的安危,让你去庆州避难。”
方临知道他爹苦心,可是让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偏远州府,他实在不愿。
“唉,我倒是想去一趟庆州,却去不了。”范玉笙感叹一声。
方临不解:“你干嘛想去庆州?”
“我只是想看看,”范玉笙轻轻一笑,“那儿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范玉笙的感慨言犹在耳,方临这才真正明白,为何他在京城时就对楼喻另眼相看。
眼前的新城,确实令人震撼。
穿过宽阔的城门过道,方临再次愣在原地。
不远处,一群姑娘青春靓丽,她们穿着相同的蓝色衣裙,眼中都泛着光。
这种光,是他从京城贵女的眼中看不到的。
“她们……是?”他艰难问出口。
带领他们的小吏面色不变,眼中却流露出骄傲,跟他们解释道:“她们都是纺织厂的女工,结伴来上工。”
“女工?”方临实在不能理解。
女人不都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后宅吗?
她们怎么能这么抛头露面出来做工?
不仅仅是他,一些其他不习惯的新难民也这样想。
小吏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轻哼一声:“可别瞧不起女工,人家的月钱可比你们高多了。”
如今庆州城的女工都是香饽饽,谁家要是娶到一个,那就真是大喜事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
方临的价值观受到严重冲击,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
不论是这些女子,还是医馆的霍琼,都让他难以接受。
可惜,他的崩溃只能自己忍着,没人会在意。
楼喻已无暇在意无关人等,他正忙着计划水师训练事宜。
水师虽然作战场地与陆军不同,但基本的训练科目还是要参考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