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张太岳云:近世言勘舆者,皆宗江右。这江西的勘舆术,果真如此出神入化,王某见识了。”王奇奉感慨道。
所谓江右,就是指江西。明代的时候,江西的道教非常繁荣,像龙虎山、三清山等地,都是道教名山,著名的勘舆师也层出不穷。王奇奉引的这句话,是曾经的首辅张居正说的,由此可见江西的勘舆师名气之响了。
如果换成别的什么地方的人跑来自称是勘舆师,恐怕王奇奉会多怀疑几分。但听到苏昊和陈观鱼一口江西口音,而且陈观鱼不但是道士打扮,脸上的表情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显然不是伪装的道士。这样一来,王奇奉心里的怀疑就大大地被消除了。
既然已经对苏昊的身份有了七八成的相信,王奇奉也就决定不再与苏昊兜圈子了,他微微一笑,说道:“苏公子,说来也巧,王某恰好就是在杨参将府上当差的,对于苏公子说的徒弟被抓一事,王某也有耳闻。我想听听,苏公子打算如何赎人啊?”
“王兄竟然就是杨参将府上的?”苏昊瞪大了眼睛,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其实,早在王奇奉还没有露面之前,他就知道今天必有杨朝栋这边的人要来与自己见面了,否则,客栈掌柜何至于亲自出马,把他们带到这博望楼来。
“哎呀,恕小弟眼拙,没有看出来。实在是失礼,失礼了。”苏昊连声地说道,同时站起来打算喝点酒或者什么的以表示自己的歉意。无奈他用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带酒jīng的饮料,他总不能端碗粥来“先干为敬”吧?
王奇奉露出了上位者的淡然,他摆摆手道:“苏公子不必多礼,王某也是与苏公子巧遇而已。苏公子想到参将府去赎人,可知当如何做否?”
苏昊摇摇头道:“小弟实在是不懂规矩,还请王兄教我。”
王奇奉道:“据王某所知,苏公子的那些徒弟,是被当成jiān细扣押起来的。在扣押他们的时候,参将府的士卒还伤了几个,至今尚未痊愈。苏公子若是要去赎人,恐怕先要把被伤的这些参将府士卒的诊金赔上,否则,杨参将那边怕是不太好说话了。”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苏昊一股脑地答应道,他当然知道所谓伤人的事情都是托辞,对方只是要借此来敲诈而已。对于这种敲诈,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若是对方听完他说的话,立马就放人,反而让他觉得不踏实了。
“王先生,不知这赔偿的诊金,价值几何啊?”陈观鱼问道。
王奇奉道:“这个我倒是没有问过,不过,杨参将对部下一向爱护有加,部下如果受了伤,杨参将从来都是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材来救治的,有时候在一个人头上花个百八十两银子,也不在话下。这一次听说受伤的兄弟有20几人,你算算”
“这些天杀的蠢才!”苏昊突然破口大骂道。
“苏公子何意?”王奇奉被苏昊的骂人话给弄糊涂了,他不知道苏昊说得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苏昊见王奇奉脸上有些不悦的样子,连忙解释道:“王兄别误会,小弟是骂那些不成器的徒弟呢。这些蠢货干活不怎么样,打架倒是内行,十几个人居然伤了参将府20几人,这得让我赔多少钱才够?我明白了,想必这也是参将府的士卒爱民如子,不与小弟的徒弟厮打,否则小弟这些徒弟哪能在参将府的士卒面前走几个回合?”
“这个王某就不太了解详情了。”王奇奉讷讷地说道。他光顾着想如何勒索苏昊,却忘了双方的实力对比。一群参将府的士兵去抓十几个老百姓,如果还能被伤了20几人,那得是多么废柴的一群兵啊。苏昊刚才那番话,可不就是吐槽他的信口开河吗。
“参将府被伤了这么多人,小弟自然不能置若罔闻。王兄刚才不是说一个人起码要百八十两的诊金吗,20几人,小弟就算3000两的诊金好了。王兄能不能替小弟去周旋一下,看看小弟能不能以3000两的赔偿,把小弟那些徒弟赎出来。”苏昊说道。
在苏昊说话的时候,陈观鱼似乎是非常着急,拼命地向苏昊使着眼sè,还在桌子底下用脚去踩。也不知道是急中出错,还是天生没有方向感,他没有踩着苏昊,倒是把王奇奉的脚狠狠地跺了几下,痛得王奇奉差点要跳起来。
“公子,咱们没带那么多银子啊。”陈观鱼终于忍不住了,苦着脸对苏昊说道。
“我当然知道咱们没那么多银子,谁说我要拿现银来赎人的?”苏昊瞪着陈观鱼说道。
苏昊刚开始说愿出3000两银子的时候,王奇奉真的被苏昊的大手笔给震住了。不过是区区十几个粗汉而已,哪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银子来赎的。但听到苏昊说不打算拿现银的时候,王奇奉又被震了一次,不用现银,你打算用什么来赎人呢?
“王兄,小弟愿意向杨参将献上一个价值3000两以上的矿,你看能不能把小弟的人赎出来?”苏昊问道。
“苏公子说的,是金矿吗?”王奇奉下意识地问道。
苏昊耸耸肩,说道:“杨参将若是喜欢金矿,小弟倒也不是找不到。不过据小弟望地气判断,播州治内并无金矿,离播州最近的金矿也得到马湖、镇雄那边去了,小弟就算献给杨参将,也是白搭。”
“那是什么矿呢?”王奇奉道。
苏昊道:“要说最近的,就是煤矿吧。一个好煤矿,年出产岂止3000两,我给杨参将献一个大煤矿,不知杨参将可愿放人否。”
“播州果真有煤矿?苏公子指点的位置,若是采不出煤,怎么办?”王奇奉继续追问道,他发现苏昊的说法,与此前扣押下来的何本澄等人的说法又有了相互印证的地方,看来何本澄等人真的没有说谎。
苏昊笑道:“此事极易验证,只要杨参将答应放人,小弟就把这煤矿的位置告知杨参将。杨参将可派人前去挖掘,见煤放人,这个条件不差吧?”
“可是,苏公子不是替胡公公来寻矿的吗,如果你把矿献给了杨参将,胡公公那边,苏公子打算如何交代呢?”王奇奉道。
苏昊道:“胡公公对煤矿可没什么兴趣,这采煤又苦又累,挣几千两银子,根本不够用来干什么。胡公公要的是金矿,可惜小弟让人勘舆了这么久,发现在播州地面上并无金矿。”
“原来如此。”王奇奉道,“苏公子说的煤矿,确实在播州境内吗?不知位于何处,开采是否方便。若是位于那深山之中,采出来煤也运不出山,这样的煤矿恐怕也是无用吧。”
苏昊道:“这一点王兄可以放心,烦你替小弟禀告杨参将,这煤矿就在播州城外20里之内,只要小弟的徒弟放出来,小弟就立马去指给杨参将看。”
“好,既是如此,那王某就替苏公子传个话,只是杨参将是否愿意接受,王某就不敢说了。”王奇奉说道。
说话到这个地步,双方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王奇奉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王某这就去参将府面见杨参将,说明苏公子的诚意,苏公子就静候佳音吧。”
苏昊也站起身来,对王奇奉拱手道:“那就拜托王兄了。”
说话间,他向陈观鱼递了一个眼神,陈观鱼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王奇奉的手里。王奇奉假意推托了一下,苏昊说道:“王兄要替小弟传话,这些跑腿的花费,小弟自然是要出的。若是事情能成,小弟可以给王兄也说一处小煤矿,好生经营,一年弄个几百两零花钱,应当是没问题的。”
听到苏昊像说地里的庄稼那样信口谈论矿藏的事情,王奇奉对苏昊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消失了。在当年,找矿绝对是技术活,杨应龙也不是没有请过勘舆师在播州附近探矿,但最终一无所获。苏昊明明是第一次到播州来,居然就敢答应给杨朝栋献一个大煤矿,甚至还敢给传话的王奇奉也送上一个小煤矿,这是何等猖狂的一个人啊。
要说苏昊是胡扯,王奇奉是万万不信的。苏昊说得很明白,只要杨朝栋答应放人,他就说出矿藏的位置,而且可以见着矿了再放人。如果心中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何至于敢放这样的狂言?
既然苏昊是真的勘舆师,那么杨朝栋此前对何本澄等人的怀疑就完全不必要了。看起来,何本澄等人的确只是替勘舆师跑腿的,而不是明军中的斥候。既然不是jiān细,再扣押在手上就没什么必要了,无端去得罪矿监胡玉,是不明智之举。能够通过这件事情得到一个煤矿,可算是意外横财,王奇奉知道土司府现在正在厉兵秣马,需要大量的钱财,苏昊献矿,算是帮了土司府的大忙了。
“苏公子是住在金钟客栈吧?那就请二位先回客栈去歇息,王某先去周旋此事。二位放心,此事包在王某身上,定然会给苏公子一个满意的结果就是了。”王奇奉拍着胸脯说道。(。(),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