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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纪年_10
    “公子,这边的玉都是上好的。”掌柜看柳白身上穿的戴的俱是不凡,年纪虽不大,却十分有气势。当即不敢怠慢,忙颠颠地奔来招呼。
    “这些?”柳白只拿眼角瞟过一眼,刷一下收了扇子,磕着扇柄不满道:“这些也算得‘上好’两字?你别糊弄区区。”
    “呃,那公子的意思是?”掌柜摸不准柳白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爷什么意思?你们打开门做生意,不会不懂吧。凭这些石头也敢开古玩店,不怕被人砸了招牌?”柳白哂笑一声,随手捞起腰带上缀着的一块精致的玉佩,在掌柜面前晃了一圈。“看到没,区区对这种玉才勉强能入眼。你自己看着办吧。”
    掌柜看到玉佩,当即眼神一肃,面上却不动声色,躬了躬腰:“公子,好玉需配雅人。若是公子能对上此句,就算是把小店的镇店之宝送予公子又何妨?”
    柳白引扇一揖,示意掌柜出题。
    掌柜回了一礼,倒也不墨迹,当下便开口道:“将军百战死。”
    柳白眼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两道,暗想安子林你个闷烧男,看了看掌柜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只能正直严肃地回道:“君王不早朝。”
    掌柜轻轻吁了口气,眼神更是谦恭,笑道:“公子对得极好,当得起美玉。不过您知道,外面不安全也不方便,不如请您过内堂一赏。”
    柳白回了一个理应如此的表情,随着掌柜掀了帘子进了内堂。
    柳白进去后才发现古玩店的内堂原是别有洞天。掌柜引他穿了两进屋子,才入了一个小室,也不知在哪里敲打了几下,墙缓缓向两侧推开。掌柜恭敬地请柳白入内。
    密室里点了一盏青鹤长明灯,虽有些昏暗,却也能看清密室的构造陈设:墙上挂着几幅看不出朝代的古画,正中一张方桌,两把椅子,靠墙是一个齐腰高的大柜子,柜子上摆着一柄通体透明的玉如意。就像一般古玩店的密室没什么区别——如果忽视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看起来就格格不入的人的话。
    掌柜把柳白让进去,恭敬道:“小的在外头候着。”言罢,就不知又在哪里敲打几下,墙就重新合拢。
    柳白眯了眼睛环视一圈密室,又在某个几处停了几下,适应了一下白昼到昏黄的差异,就听到一个矜傲的声音对他说话。
    “你迟了很久。”坐在椅子上的人长相极美极艳,眉眼精致却完全不显得女气,乍看高傲冷漠,却又不经意散发出让人想要征服的媚意。酱紫色的厚重长袍上刺着繁复的暗红蔷薇,诡异的撞色感若是其他人穿很容易就显得俗不可耐以及不和谐,可穿在他身上,却有奇异的美感。
    “也才耽搁了一会儿。”柳白对着烛火下端坐的凌墨颜耸耸肩,不甚在意地回了句,就自顾在他对面落座。
    “一夜春宵,你倒是挺会享受。”凌墨颜认真地看着柳白,两人眼睛对上片刻,方才互相移开。
    “任务需要。”柳白眯了眯眼睛,依旧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语气:“中原第一美人凌墨颜不会有听墙角的爱好吧。”
    “……下次泻火记得找家墙够厚的客栈,”凌墨颜狠狠地瞪了一眼柳白,磨牙道:“或者叫小声点,免得丢人丢出国门,还影响一客栈的人不得休息。”说归说,不过凌墨颜知道,昨晚那声音算是压抑得狠的,若不是他就住在隔壁,兼之听力过人,对这种声音又敏感,很容易忽视了去。不过他在意的,是那声音里抑不住的两人的情动。
    墨颜一笑,天下失色。——这是十年前天下对凌墨颜的评价。彼时,凌墨颜在符离栖云坊挂牌不到一月,就已艳名远播,被誉为中原第一美人。接下来的故事很老套,凌墨颜对游历到符离的华胥国清安侯苏清颜一见倾心,追人直追到华胥国王宫,却自此被苏清颜的狡诈情人华胥国王轩辕伏羲套牢,从此憋闷又苦逼地替华胥做事,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柳白就是凌墨颜那时在华胥国王宫遇见的孩子。粉团儿似地精致小人,长得漂亮纯良,穿得又贵气十足,自然是讨人喜欢。苏清颜说这是永乐侯家的小公子,苏碧落,是轩辕特地留在宫中培养的。凌墨颜顿时心头就有了警觉——能被轩辕看中专门培养的孩子,再小也是不能疏忽大意的!
    后来几次接触证明凌墨颜的警惕完全是对的,比如苏碧落的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和无论对谁都能耍心机对谁都可以一样残忍。凌墨颜不知道轩辕是用什么手段培养苏碧落,但他知道,苏碧落的声音虽然可以变化夸张,但也只是夸张而已。可是昨日他居然听出了里头一丝冲动和压抑交织的真切欲感——这是假的吧,是他的幻觉,一定是幻觉。
    凌墨颜和苏碧落,也就是柳白四目相对了一瞬,当即把自己的疑惑统统丢到了天边。凌墨颜知道柳白虽然好奇心重,但却并不很喜欢别人过问他的私事。何况,这种说不定也是任务需要的事情,柳白肯定能自己处理好。
    想着,凌墨颜清咳了一下:“安子林已经证实,慕容辰于两个月前过世。”
    苏碧落食指扣着下巴道:“两个月前……如果区区没记错,金印的消息,也是在差不多时间放出……这两者,该不会是一个已经布好的局?”
    凌墨颜敛下眼,轻轻地说:“是不是局我不知道,但前朝国师慕容辰确实死了。”
    苏碧落从思索中回神,抬了抬眼:“嗯?”
    凌墨颜嘴角拉成个苦笑的弧度:“慕容家虽然没有外界谣传的那样神乎其神,但有些地方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比如血脉。慕容家的嫡亲血脉之间,能互相应得到。三个月前,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苏碧落恍然记起来,凌墨颜,其实是慕容家的传人,只不过是被赶出去的。凌墨颜的本命应该叫慕容颜。慕容家的传人十五岁成人礼时,要接受一次本命占卜。而十年前,慕容颜正好十五岁。本该是最娇纵的年纪,却因为本命占卜的结果而被赶出慕容家,并被责令一生不能使用慕容家的绝学占卜术。占卜的结果谁也不知道,凌墨颜是如何去的栖云坊也没有人知道。世人只是知道当年的少年惊鸿一现就被人赎了身,从此居无定所游历各国。而苏碧落知道的则多一些,凌墨颜使手段让人用远低于自己身价的价钱把自己赎了出来,追着清安侯苏清颜到了华胥以后,从此被轩辕压榨。还有,前朝国师慕容辰是凌墨颜的亲生父亲,凌墨颜的占卜术其实很好,却永远不能用。
    “那这样看来,慕容山庄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苏碧落敲着扇柄。
    “慕容山庄,除了仆役外,应该只剩下一个人——我弟弟慕容情。”凌墨颜骤然开口,声音空洞,就像在聊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话题:“慕容氏自古就是占卜一族的一支,我族多是部族里的祭祀,深受上天偏爱。族人多半都十分聪颖。不过,祖上慕容凌风就算是在部族中,也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可是他不但用自己的学识助天朝打下江山,还用占星术偷窥国运天命。从此天降厄难于慕容。虽然每代的传人也可说是惊才绝艳,但开枝散叶却越来越难,尤其是传承了占卜术的嫡系子弟。”顿了一下,凌墨颜继续说道:“天朝覆灭,国师慕容辰不知所踪。虽说四大诸侯国约定得三枚金印者四方朝拜,民间却更倾向于得慕容者得天下这个说法。“
    ”那是自然,金印不过是因为那时几国国力相当,无论哪国也占不到绝对上风,这才有的折中法子。而慕容家自慕容凌风后世代国师,就算最后天朝再如何昏庸飘摇,慕容国师之名皆能威慑四海,甚至苗疆、海上蛮夷。实力下的政权方才安稳。如若实力不够就算得到金印也不过徒然,反倒惹祸上身,甚至可能提早灭亡。不过——”苏碧落笑了一笑,口吻再轻松自然不过:“对于陛下而言,金印必须要得到,慕容也一定要得到。”
    凌墨颜看着这样笃定的苏碧落,突然回以一个有些恶劣的笑:“慕容家训,慕容家世代辅佐天朝,若天朝覆灭,则不得入仕。所以,轩辕陛下的这个美好愿望,恐怕是要成空了。”
    苏碧落咧嘴一笑:“这个就不用劳你操心了。陛下既然有此想法,必定也会有相应手段。慕容家的所有行军布阵,治国谋略,包括神鬼莫测的占卜术,皆在一本书内作为历代传人必修的功课。那本。所以,若得不到慕容家传人,那么,得到天书,也是一样的。”
    ☆、22.玩脱的试验品
    这时凌墨颜才真正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天书的存在?!”凌墨颜激动到话音都有些微的颤:“我从未告诉过你!不对,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天书的存在是慕容家的不传之秘,不应该有外人知道!!!”
    苏碧落只是冷静又淡漠地直直瞅着他,不说一句话。
    许久,凌墨颜才慢慢冷静下来,不过胸口还是颤颤地起伏。他反应过来,不管苏碧落是经由什么渠道得知的,他都不会告诉自己。想到这,他反倒想开了:“呵,呵呵,真是好手段。无怪乎轩辕有野心和自信将这天下收入囊中。”
    苏碧落淡淡接道:“所以,你只要把进入慕容山庄的方法和天书的所在位置告诉区区就可以了。或者,你也能随区区一起进去,劝你弟弟识时务者为俊杰。”
    凌墨颜扯了扯嘴皮:“告诉你进入慕容山庄的方法原本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天书向来由家主掌管,所以我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山庄里什么位置。还有,我已经是被逐出慕容山庄的人了,所以和你一起进去这事儿,是不可能的。”
    苏碧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知道凌墨颜对于所谓的慕容家家规之类的东西有多执着,也就不再强求他一同进谷。话锋稍一转:“江湖传说,当年慕容先辈为了慕容氏族不被外界骚扰,在随天朝开国皇帝打天下之前,寻一山谷,依八卦五行、奇门遁甲造几重阵法机关层层封锁谷口,甚至谷口本身也用奇术隐蔽,世人只知霞光起,星谷开。却始终无能一窥星谷之密。”
    凌墨颜接道:“当年先祖游历时在落霞山观霞光八十一日,心有所感,依霞光走势建星谷口护谷迷阵。落霞山奇景,无论天气如何,落霞山顶终年天晴,霞光始终如一。落霞走势七日一变,所以迷阵每七日一开。若想进谷,必须先往落霞山观霞光一日。”
    苏碧落眸光一转:“星谷非得七日方才开启一回么?就没有别的通道?”
    “是,无论进谷出谷,只有这条七日一开的通道。”
    “若是有急事需要出谷或进谷呢?”
    “只能等通道开启。何况,谷中尚未遇到此等急事。”
    “啧,想不到慕容先辈连这也能算到,当真占卜天下无双。”
    凌墨颜抽了抽嘴角,面无表情道:“家书杂记有文写过,也曾有人问过这问题,先祖坦言,护谷迷阵是他玩脱了的一个试验品,只是懒得动手改而已,所以才这么一直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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